她轻笑地背靠着身后的大树,看向远处。那原来张先生张望的地方早已无人踪影。
是发现了封藁的突然搅局而不得不先离开?还是,这位影帝是故意想要引来别人的目光,暂时逼走张先生?
有意思,真有意思,为了能吻陈昊,连张先生这样的龙头蛇都敢得罪,她该说这人是色胆包天,还是恶向胆边生?
星光下,陈昊那张禁欲气息十足的脸上阴冷荣华,竟是比往常更添上一抹狠绝的艳色,让人心神摇曳,简直走火入魔。的确,这么个人,手中权势滔天,再加上这样的容貌,即便是影帝又如何,还不是乖乖驯服?
“啪”“啪”“啪”——
一声比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云溪一愣,看见陈昊一巴掌一巴掌地掴在封藁的脸上。
“装深情?你还嫩得很。我早就查过你的背景,封天王,作为个双向的,你可不是见着男人就软的连路都走不了。乘我现在还有心情,你有话就说,别再这给我玩这套!”锐如刀锋般的眼神像是从封藁身上刮过一样,触之一片冰凉。
封藁终于收回视线,再也不敢和他对视,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陈公子,您误会了,我刚刚只是看到张先生一直在看着你们,想帮个忙而已。”
“是不是误会没关系。”陈昊轻蔑地直起腰,看了他一眼,眼中眸色深深:“你只要照着我原来说的做,好好‘照顾’好你女伴,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关心。”
云溪摸着耳环的动作一静,慢慢地看向陈昊,他竟然关照封藁要好好“照顾”晓芸?
谁知,被打得腰间疼到麻木的封藁竟然一愣,随后轻轻耸肩,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她早就攀上大户了,哪需要我关照?陈公子多虑了。”
这句话,像是突然在涟漪满布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
陈昊的脸色恐怖得让封藁情不自禁地退后几步,直到撞上一边的云溪,刚想换个姿势,结果看到她的表情……。
他自从见这位投资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和他不在一个世界,这是那种脚下不沾纤尘的豪门千金,规矩、教养、气质、背景就算是在北京这样的皇城里照样算是一等人物。喜恶不行于色,谈笑间
让许多人身不如死,可这样的人,他竟然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冷凝的表情。
他看了看陈昊,又看了看冷云溪,突然发现这两人的表情竟有些相似。
“你说的‘大户’是谁?”冰冷的空气里,原来略带笑意,一直看陈昊好戏的冷云溪终于开口。
陈昊忽然看她一眼,嘴角抿得僵硬,却没有出口打断。
封藁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当他发现冷云溪眼底的那团冷炎时,不知是不是嫉妒心作祟,竟没有来的生出一股堕落的冲动。呵呵,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原来,看到这样的千金小姐露出这样的表情竟然兴奋:“晓芸能攀上的还有谁?在北京,敢动张先生的女人,数来数去,怕也没有几个。”
他突然邪笑起来:“当然,有人有那个实力,却不一定对晓芸这种货色感兴趣。不过,当初她跪在那位‘大户’的脚下,可是连脸皮都豁出去了,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冷小姐,听说当时你就在现场,该不会突然失忆,给忘了吧?”
云溪眼底闪过一道暗色的金光,并不晃眼,却让两个男人同时一愣。
“不对,如果是那个时候萧然就对晓芸另眼以待,她来剧组的时候不会那么落魄。”最起码,有人撑腰,特别还是萧然照着的话,看在自己的经纪人不会是那种反应。更不用说,今晚,晓芸的表现不像是被人拱手送上了影后的宝座,倒像是,像是被人断了后路,绝了她的生路一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在拍戏的时候,听到她接过‘那位’的电话。”他声音有意上挑,带着天生磁性的嗓音慢慢地带上几分挑逗的气息:“我听到,她喊‘萧公子,今晚在四季酒店,不见不散。’”
风从薄薄的纱裙上飘过,这冰冷的夜,气温简直能把人活活冻死。
没有人再说话,四下,只剩下三个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你不知道,最初晓芸在剧组里明面上还过得去,大家看在她名气上不怎么说她,不过背地里指桑骂槐的多了去了,你看她在摄像机前笑得就像是个鬼一样,呵呵,其实是晚上睡不着觉,恨得一嘴血,还是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碰——”金属盖华丽地在空中闪过一个弧度,蓝色的火焰静静地燃烧起来。zippo最经典的一款,流线设计,几乎让人以为它是个艺术品,而非一个日常用品。
禄烽威直到此刻,脸上才渐渐失去了笑容,他望着墨少手中的打火机,眼睛却是慢慢眯了起来:“身手越来越快了,什么时候摸走的,我都没注意到。”
他身上总共就两个物品,一个挂件,一个就是这个打火机。墨少虽然拳脚了得,可毕竟,他也没让他得到多大好处。可现在,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他身上的东西,是他的警戒心太差,还是,这人从头到尾都影藏了实力?“
”不过是个小玩意,那么在意干嘛?如果,下次,我要你脑袋的话,会打招呼的,到时一定让你多加注意。“说完微微一笑,顺手接过滟尘递过来的香烟,慢悠悠地叼在嘴边。
火光一亮,飘飘摇摇的白烟徐徐化了开来。那姿态竟像是只恶魔在黄昏时,静静地悠闲漫步,让人近不得半分,却又舍不得转开视线。
半根烟后,他的眼中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一片寒冰似的气氛中,他缓缓伸出炽热的右手,出其不意地轻轻将滟尘的胸口,再一寸,就可触到她的红蕊,偏偏他的眼神只是淡漠而诡异:”这里,想我没?……。“
”以前,你从来是不会做这些的。“看着手下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许靳那双绝俗的眸子里淡淡地染了层异色。
是啊,滟尘是怎样的天之骄女,当年就算是她骄横无比时,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少爷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那时的她,年轻,冲动,甚至有些喜怒无常。可她有资本,母亲是国家仅有的两位女将军中其一,父亲又是享誉国际的财团大亨,外公更是政界元老。这样人,你让她洗手做羹?
别说没几个人有那个福分去吃,就是她家里那一众护短的亲人,又有谁舍得她去侍弄油烟?
可如今,消失了整整三年后,她却是从头到脚都变了……。
”以前,你也说过,会在人民大会堂摆酒开席,让所有人都明白,我是谁的人。现在,又如何?“以前,以前的承诺有那么多,可放到现在呢?不过都是笑话。男人的许诺,呵呵,狗屁而已。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许靳,你是最没有立场和我提从前之事的人。
滟尘的脸上依旧摆着笑脸,可到底,笑意还是淡了许多。她看着劫在半空的勺子,手中的汤匙换了个方向,从”素炒宝皇“里挑出一勺,慢慢放进了墨少的碗里。
”唉,少爷叫我什么事啊?“笑脸迎人的刘妈一下子就从外间跑了过来,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一般。浑身沁着股喜气,光看着就让人觉得舒心。
☆、第四十九章 真相
云溪摸着手中的尾戒,漆黑的眼眸里像是被一层金箔包裹住一样,一丝光都透不出来,灯火辉煌的酒店里,人影匆匆,她的四周却像是突然竖起一道看不见的壁垒,隔绝了一切窥视的可能。
封藁说完话之后,呆呆地看着她,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莫名其妙。
他以为他会看到情绪失控的泼妇,或者是完全震惊住的痴人,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这不是嫉妒的眼神,也不是惊慌失措的焦虑,他一直猜测,冷云溪对晓芸那么关注,是因为晓芸身后的“那个人”,可现在看来,或许有另有可能,但那却绝不是他原本以为的那样单纯的“爱情”这样可笑的东西。
“你知道的真的挺多。”冷然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封藁一愣,整个晚上都有些亢奋的心情被这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终于拉回了正轨。而他后面的那句话,瞬间让他的心情一下子打入地狱,他说:“往往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你觉得呢?”
不见一丝波澜的声音如同陈昊这个人一样,华丽中带着天生的邪恶。封藁忽然记起当初经纪人对他的一再交代,乱的一塌糊涂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各种道上各种传言,无一不是将这个男人传得神魔化。在刚刚大厅里吸食的k粉的效果渐渐过去,冷风吹过,他突然有些后悔,今晚说的太多,做的也太多。
“你这今晚的话还对谁说过?”一双滟滟的眼突然逼近在眼前,云溪一张一合的嘴唇让封藁看得一呆,下意识地摇头:“没有,只有你们俩知道。”
他不是刚出道的傻子,有些事情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四处招摇。
她的眼睛似乎会说话。
封藁心里像是被铅压住一样,觉得这个女人越看越有种诡异的感觉。
他怀疑自己神经也出了问题,这么冰冷的夜里,他竟然会觉得她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可是,这是种冷光,真正的触之生寒的冷光。
随后,他就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上毫无预兆地展露欢颜。
一点一点的笑,那嘴角的弧度像是被什么轻轻勾起一样,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只看到近在眼前的这张精致的脸忽然散发出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达出的危险!
他诧异地看着她冰峰样的脸颊上闪过一道邪魅的笑容,下一刻,她却回头看了陈昊一眼,只轻轻摆了摆手,不带走一片尘埃,转身离去。
离别前的这一眼,明明不是看着他的,可封藁觉得作为一个外人,他都被那一眼弄得魂不守舍。他发现,陈昊竟然有些视线空洞,像是陷入了一片沉思。
于是,封藁转身,眼睁睁地看着云溪渐行渐远,眼睁睁地看着潇洒离开。
那恣意盎然的步伐,那行云流水的背影,他恍惚间生出一种幻觉,似乎,她正凭栏而坐,焚香操琴,只待时机一到,便是长空而起,血洗天下……
这种气势,这样霸道,他浑然双手抱住自己,生生止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再一次为今晚的口没遮拦后悔。
背后那宛若深渊的气息越来越狂躁,似乎有一匹野兽即将脱缰而出,封藁不敢回头去看,僵在原地,死也不敢动。
“封藁,你一个人傻站在这干嘛?”良久,等他连身上的温度似乎都被这冰冷的夜冻住的时候,身边传来一个同行明星迷惑怪异的声音。
封藁一回头,哪里还有陈昊的身影。
颤抖得闭了闭眼,许久,他扯开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对着那同行轻轻点头:“正准备回去,刚刚给司机打了电话,大厅里面空气太差,出来透透气。”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大厅,群魔乱舞,呵呵,刚刚吸完“东西”,哪有平时荧屏前那光鲜亮丽的样子。理解地笑了笑,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这个解释,随即打了声招呼,就披着外套走出酒店。
封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冰凉的温度冻得自己一个寒颤。抬头,只见天上没有一颗星,没由来地觉得心头一空……。
他却不知道,陈昊离开酒店后并没有坐车离开。
眼下,陈昊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
酒店后面又一条长廊,像是专门有人打理的花房延伸出来的一条绿荫长廊。
他顺着这条小道,一路走着。
脑子里各种思绪纷纷扰扰,有多年前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眼角带着明亮微笑的样子,有她在整个股市交易所镇定自若指挥下属的样子,还有在萧氏他们三人默契微含笑以对的样子,许多许多,零零总总……。
但更多的,却是刚刚封藁说的那些。
萧然竟然和那个晓芸扯到了一起?为什么?
有什么事情漏掉了,他捏着拳,一遍一遍地回去,有什么地方肯定他没有想起来,到底是什么?
以萧然从来的眼界来看,别说是娱乐圈这种被人玩过了的货色,就算是常青藤出来的顶级名媛,他都很少能看进眼里。就算是找个发泄的对象,也不应该是这种引人注目的公众人物。就算在“不夜天”里随便拉一个都比晓芸要强。
“她”当年用了那么长时间,直到在整个萧氏里都站住了脚跟才能让萧然记住她的名字。这样冷情的人,会无缘无故地选上晓芸?
不过是张先生甩开的禁脔,他见过晓芸本人,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到底这两个人是怎么牵扯到一起的?
还有,那每个星期六都定时的通话。
他记忆中的那个萧然可不是什么柔情四溢到每周要煲电话粥的人,竟然会和一个女人保持这样稳定的联系?
无论从什么角度考虑,都说不通。
他脑子里的思路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就像是他脚下的路,一条漆黑而深邃的通道,似乎永无止境,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就在他以为,这条路完全没有头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阵大亮,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再睁眼,却发现,这条长廊的尽头已在眼前,竟然是山崖。
呼啸而来的风,吹得他身上的衣服翻飞而起。他看着毫无遮拦的面前,视角一下子大开,那皎洁的月光像是整个笼罩在他的身上。
脚下,翻涌的水声拍击岸边,带出一阵阵沙哑的水声。
他的心,越来越静。
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慢慢地闭上眼,闻着这稍带咸味的海风,眉目间越发英俊逼人。
突然,他瞳孔一阵放大,视线直直地看向脚下的悬崖。
悬崖下,一片碎石零散分布,有树,有贝壳,还有沙滩……
沙滩……
他记得,“她”死后第一个生日的那天,他就在一片海边的沙滩上,为她“庆生”。
她却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背后微笑,唇边的笑容惊人的充满魔性,黑暗而危险,“陈昊,笪筱夏曾经和我说起过你。”
他记得,那晚她的呼吸一点一点地从他的发梢,他的耳畔吹拂而过,带起一阵轻轻的颤栗,“陈昊,笪筱夏的事,没完。”
他记得,那晚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绝望而又甜美的黑暗,她狡猾地骗他说:“笪筱夏死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就是我,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
他忽然闭眼,哑然低笑,冰凉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在这寂静的地方荡出一遍又一遍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