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里噼里啪啦地炸了一下,温宏抱着她往后避了避,珺艾把嘴吊成油壶一般,映着橙亮的火光,像是涂了一层亮而暖的唇脂。
他拿额头顶了顶她的,珺艾侧脸跟他贴着,身子避无可避的也是软软的挨着,很快就不再觉得冷。男人身上的热度、气息还有靠得很近的火盆,让冬天的威力失去大半。
一开始的忐忑和揣测,到这时也没力气发挥出来,眼巴巴地盯着前面。外面哒哒地走过一片脚步声,她立刻跳了起来,还以为是老爷子去而复返,不免胸口发慌害臊地跑去倒茶。故意在那边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温宏问她,那是给他用的么?
“是是,当然是”特意朝门口去看,脚步声却是进了衖堂再朝里,传来关门的声音,知道是别人家,到底嘘出一口气,把茶给温宏送过去。
温宏也不接,拍拍自己的腿:“过来坐,坐近点,天冷的很。”
他说得那么自然,父亲似的轻声淡语,不属于温柔的范畴内,可要换一个词,也决计想不出更合适的。
“来吧。”他在那里不咸不淡地催,珺艾双手捧茶,担心茶水撒了,坐下去是可谓小心翼翼,屁股往后撅着试探找地儿,温宏扶上腰肢往下带,道:“口渴。”
他拿眼神盯盯水杯,又盯盯她的眼儿,珺艾下意识地送过去,杯口就被他叼住了。
她像个六神无主的牵线娃娃,被他使唤摆弄着,其实也没摆弄啥,大多就是安安静静地坐一块儿,不许她到处乱跑。
“大哥”她犹犹豫豫地喊,温宏目视前方,漫漫地嗯了一声。
“你今天不忙吗?”
他摇摇头:“还好。”
然后交谈又截止了,温宏似乎在想什么,又仿佛只是纯粹地在发呆,珺艾辨别不出,但看他心平气和地,已经是最好的光景。
珺艾保持一个姿势老半天了,累不过:“你的腿麻不麻?”
温宏却是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拍拍她的后臀:“是有点,起来吧。”
解放了似的,又想表现得太过,起身动作也是淑女式的。在温宏眼里就成了五分的撒娇五分的造作,造作也是可爱的一种。
“你住哪儿,带我看看。”
她不太想带他看,但屋子就那么大,这人自己转一圈也能明白。闷着头穿过一道宅门,后面是类似穿堂的格局,右边是老爷子休息的木板床,左边就是小仓库。再往前两步是三四个平米的厨房,也没灶台,生火要到外面走廊的公共区域,所以也就是煤炉、水桶和锅碗瓢盆一点儿东西。
温宏把眉一皱,珺艾就急慌慌地讲话,音调扭曲的上扬:“我住那儿,上面,上面还有个小隔间,不住、不住下面。”
这人不来,她对自己的现状是相当满意的,可也知道在外人眼里会是什么印象,大约贫穷本身就是一类的尴尬。
温宏把拐杖往旁一搁,作势要上去一窥究竟,珺艾脸上涨红,拉住他的胳膊:“别上去了,站都站不直。”
实际也是担心他爬那么个陡峭的危卵,怕有个闪失。
温宏看了她好一会儿:“那就不看罢。”
显然还是有点不愉快,珺艾追着他的屁股走:“地方小也暖和啊,大了还凉飕飕的。”
这话里自欺欺人的嫌疑太大,他一望她,珺艾嘴唇打个哆嗦,就不说了。不说后,心里也有点不舒服,像是被人压着,什么都发挥不出来,很有点委屈。
温宏停下脚步,轻柔地揩揩她的脸:“怪不得别人说闲话。”
珺艾忍了又忍,瞪他一眼:“别人说闲话关我屁什么事?老娘们就爱嚼最根子,谁家不是这么挤的?两三代挤一间屋也正常的很,到了我这里就叽叽歪歪,谁给他们脸了。”
温宏垂着眸子,听她也是叽里呱啦地一大通,把她的手抓起来,捏在手里盘弄。
“我给你找套房子”
“我不要!”
大叫着喊出来又是后悔不跌,生怕冒犯了天尊:“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这里我住惯了,老爷子身体也不太好”
“我看他好得很。”
温宏松开她,踱步回到裁缝室,这里好歹是格局里最宽敞的地儿。
周老信步进来,朝他点一点头:“温先生想好要做什么样式的冬装么?”
温宏的下巴瞥向珺艾:“小艾给我提了几款,都还不错,看她吧。”
珺艾在他背后,对着老周拼命摇头使眼色。
周老长长地哦了一声:“时间不早了,您不嫌弃,留下来吃个便饭?”
“不了,晚上还有应酬。”
温宏捡了帽子和外套,走到门口处又转过身来:“你们晚上吃什么?”
屋子里两个人脸色都有些发僵,晚饭他们吃得随便,中午没吃完的米饭炒一炒,或者下碗面条就顶天了,他真要留下来,拿什么招待?
温宏却不是这个意思,仿佛很明白,对着珺艾道:“没什么吃的就跟我出去,正德你也认识了,不用不好意思。”
珺艾是进退两难,真要甩下老爷子去吃独食,显得特别没良心。还有另外一层,认了一头的亲,就把另外一头的扔了,同样是大大的没良心。
周老是根本不计较这些的,笑眯眯地捋一把胡子:“也行,小艾来了这么长时间,挺少出门。那就麻烦温先生照顾照顾她。”
既然要出门,少不得换身衣服,温宏坐在外室等,跟老爷子聊着什么,等她出来了,就朝人颔首,领着珺艾出门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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