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青色的香炉里升起一抹灰白色的青烟,小狐狸笑眯眯地伸着爪子一次次扑散那抹上升的青烟,乐此不疲。垂下来的水蓝色纱幔里透出女子的倩影,传来一两声撩水的声音。
苏小梧闭着眼睛靠在盛满了牛奶的浴桶里,奶白的水面上飘着红色的玫瑰花瓣,香气四溢,缓解疲劳。
小狐狸扑了一会儿,歪着头透过纱幔往里面看,噌地一下跳下桌子,钻了进去,跳到浴桶的脚凳上,抬爪啪地一下拍了下水,突然而来的水花让苏小梧猛地闭上眼睛,不等她睁开眼睛,小狐狸轻轻一跃跳了进去,笑眯眯地扑腾着打水。
苏小梧呼吸猛地一滞,抓起小狐狸后脖颈子扔了出去。
小狐狸稳稳落地,抖了抖身上的水,跳到桌子上,亮出爪子,扎了一颗紫果,往上一抛,咽了下去。
苏小梧换上挂在搭在屏风上的衣裳,薄樱色偏襟小褂,桔梗色高腰百褶裤裙,腰间系了一条两寸宽的绣深色桔梗花的同色腰带。苏小梧将高高扎起来,甩在脑后,撩开纱幔,走到桌边抬手抢过它抛到半空的紫果,戳了戳它的小脑袋,“小心有毒。”
小狐狸抱着苏小梧的手,夺过她手里紫果,吧唧吧唧嘴,咽了下去。
苏小梧轻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拉开了房门。
“每次都让人眼前一亮,无与伦比的惊艳。”慕容辛白微愣了一下,打量着苏小梧笑道。
“布料如何?”月泠走上前,微蹙着眉看着苏小梧身上的衣裳,想起苏小梧上次尝试造成了擦伤。
“没事。”苏小梧抬手看了看手臂,轻轻摇了摇头,在石桌前坐下,扭头瞥了眼守在院门外的护卫。
云归垂首站在一边,给苏小梧到了杯茶,又为洛迦渊添了一杯。
“得想办法尽快离开啊。”苏小梧摩挲着茶盏,低头望着清澄的茶水,低声喃喃道。淳璟那边也要尽快才好。
几个穿着薄荷绿衣裳的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走进院子,将饭菜摆在桌上。
“几位尽情享用,不要客气。”那名抓他们来的女子也慢慢走了进来,身后照例跟着那四个女护卫,看到穿着飞雪堡服装的苏小梧眉毛微挑,赞道,“这身衣服真的很适合你。怎么样?对这儿还满意吗?”
月泠走回到桌边,握紧了剑戒备地看着那女子。
“相比于那个,”慕容辛白抿了口茶,抬眸看了那女子一眼,“我们更想知道,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女子瞥了一眼慕容辛白,在苏小梧身边坐下,看着她,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我是芮罗,这处宅邸的主人。”
“栖息的栖,栖栖。”苏小梧朝她点了点头,不打算用真名。
芮罗抿着嘴唇笑了笑,低头吃了口茶,“栖栖,会跳舞吗?”看苏小梧蹙眉不解,她接着解释道,“有一场乐舞,少了领舞的舞姬。你不会也没关系,还有两天时间,相信凭栖栖你的聪明,一定能很快领悟其精髓。”
“凭什么?”苏小梧冷冷看着她。
“如果你不在意另外两个人的命,大可以拒绝我。”芮罗捉起筷子给苏小梧夹了菜,不慌不忙道,抬起眼帘看着苏小梧笑了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苏小梧思忖了一下,他们一路追到这里,眼看就要到主城了,这个芮罗却横插一脚。
芮罗静静看着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你能做到什么地步?”苏小梧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
“你可以相信我不会害你。”芮罗说。
洛迦渊看了一眼芮罗,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他们现在的处境很被动,其实自从踏进这个世界,他们就是被动的。
“芮罗小姐,算上这次,我们只见了两面,要说彼此相信,早了点儿吧!”慕容辛白不像洛迦渊那样思量周全,他自小养成的性格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需要掩盖自己的情绪。
“你的信任对我无关紧要。”芮罗挑眉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这个男人话真多啊,“我可以随时让你闭嘴。”
芮罗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苏小梧,“栖栖,你说呢?”
“我答应。”苏小梧说。
“好,一会儿我让人来接你。”芮罗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出了院子。
小狐狸早就闻到了饭香,等到芮罗出去噌地一下蹿了出来,跳到了苏小梧腿上。
“青青信她?”慕容辛白自斟了一杯酒,送到鼻尖嗅了嗅,一口饮下,“这个女人说一半,藏一半,有几分可信度?”
小狐狸从苏小梧腿上跳下去,三两步跳到慕容辛白身边,想要蹭酒喝。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走出去。”苏小梧单手托着腮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去见她的时候,要尽量套取更多的消息。”洛迦渊说,“至少弄清楚她的身份。”
“嗯。”苏小梧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芮罗既然敢那样说,就说明她手上有一定的资本。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半白的年轻男子走进院子,穿的却不是飞雪堡的特色服装,倒是跟九州的衣裳有几分相似。
小狐狸喝醉了酒窝在苏小梧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撒酒疯。
“在下池桦,大人命在下来接小姐。”男子走到苏小梧面前,低头行礼。
“池?”苏小梧看着他遮住半张脸的白发,挑了挑眉,想起了故渊山庄的池家,但,两者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公子不是这儿的人吗?”云归打量着池桦身上的衣裳,歪头笑问。
“栖栖大人,请跟我来。”池桦抿着嘴唇没有理会云归,侧立在一边,请苏小梧跟他走。
“池公子。”苏小梧看着闷头走在前面的池桦,抿了抿唇,尝试打听一些消息。
“栖栖大人唤在下池桦就好。”池桦微微偏头,低声道。
“我不是什么大人,此时只是一介舞姬,你可以叫我栖栖。”苏小梧紧走了两步,池桦也跟着紧走两步,与苏小梧保持距离。
“不敢。”池桦说。
“芮罗有什么喜好忌讳需要注意吗?”苏小梧抿着嘴唇想了一下,看着前面人的背影。
“栖栖,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我啊!”芮罗迎面而来,摆手让他池桦退下,笑着对苏小梧说。
看到她,苏小梧忍不住蹙了蹙眉。
“走吧。”芮罗不容苏小梧拒绝地拉住她的手,拽着她往前走。
苏小梧看着周遭变幻的景致皱了皱眉,看样子是出了府门,虽然她没有看到大门的影子,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却是热闹的街巷。
芮罗蹭蹭蹭往前走,苏小梧几乎是被拖着往前,后面照例跟着四个女护卫。
“去哪儿?”苏小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芮罗终于放慢了脚步,停下来挽住苏小梧的胳膊,慢慢往前面走。
“我还在想你会忍到什么时候。”芮罗说,“前面就是乐舞坊。”
“你在飞雪堡是什么样的地位?”苏小梧扭头看着芮罗,迟疑了一会儿尝试问道。
“独一无二的地位。”芮罗笑着说,却说得含糊。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苏小梧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白了芮罗一眼。
“有些就是没必要的存在。”芮罗看着苏小梧挑了挑眉,轻笑道,“比如说雪鬼。”
“你说什么?”苏小梧愣了一下,没有听清,扭头看着芮罗眨了眨眼睛。
“到了。”芮罗笑了笑,一手揽着苏小梧,一手掀开乐舞坊的布帘,走了进去。
“大人。”一个身穿黑紫短裙和裹胸的不到二十岁的教坊嬷嬷迎上来朝芮罗和苏小梧福了福身,“姑娘们都准备好了,这边请。”
芮罗牵着苏小梧的手在主位上坐下。
乐师抱着琴瑟从后台走出来,向芮罗行礼之后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流利的一指拨弹开始了今天的节目,舞姬舞步翩跹,体态轻盈,腰肢柔美,每一个动作都很柔美。
整个乐坊只有芮罗和苏小梧两位客人,虽然琴瑟和鸣,却不免萧瑟凄凉。教坊嬷嬷跪坐在一边给芮罗斟酒,红色的酒酿醇香四溢,是浓郁的果香。芮罗的兴致恹恹,无意去看舞台上的表演,酒杯就没有从唇边离开过。
苏小梧单手托着腮看着舞台上的一出大戏,好像是在讲一个什么故事,结局又好像是出悲剧,但因为没有主角,看起来也是云里雾里的,有些摸不清头绪,总之悲剧的格调是跑不了了。
芮罗突然站起来,推开一个抚琴的乐师,亲自上手,奏出的曲调呜呜咽咽,仿若在哭泣。
舞姬的动作已经有些跟不上琴声了,却没有人敢停,拼尽全力去配合芮罗的琴音。苏小梧皱眉看着她,这个女子有一段悲伤的往事。
铮的一声碎响,芮罗手下的琴弦崩断,余音还在空气中回荡。舞台上的舞姬齐刷刷跪倒在地上,低垂着头等待芮罗发话。
“嬷嬷,这支舞结束了?”苏小梧深吸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瞥了一眼垂首站在一边的教坊嬷嬷,“我要做什么?尽快安排吧。”
教坊嬷嬷没敢出声,这样的时候也就只有苏小梧一个敢开口说话了。
芮罗推开那张琴,站起来走上舞台。
教坊嬷嬷忙挥手让那些舞姬下去。
芮罗站在舞台上,慢慢张开双臂,旋转舞蹈,捻指展袖。唇角一直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却难掩眸中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