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准备好了,走吧。”洛迦渊一袭紫袍走进门,掀开珠帘走近了几步站在摇篮边上,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将胳膊上搭的一件貂皮斗篷递给一边的月令,弯腰逗了逗苏离,也不看苏小梧,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孩子并无罪过,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你这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苏小梧看着他的侧脸,挺立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润洁的下巴,这些日子,他待她很好,但她也知道,自己和孩子也是洛迦渊计划中的一枚棋子,或许从她在边界偶遇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他算计其中了。
如今皇帝膝下并无所出,仅有的几个兄弟,也是病的病,死的死,再有就是成天只知花前月下石榴裙的浪荡公子哥,府中虽也是姬妾成群,却每一个传出喜讯来。
洛迦渊此时得子,必然是顶风作案,君天临怎么能不恼!
“戏?我从来不曾演戏。”洛迦渊看着她满是戒备的眼神,眉毛微挑,一弯腰猛地往她面前一凑,突然放大的脸让苏小梧猛地睁大了眼睛,不禁有些脸红,抿着嘴唇咽了口吐沫。
“倒是你,是有多迟钝?”他微微偏头凑到苏小梧耳边,浅浅的鼻息扑在她的耳廓,痒痒的。
“好了,该出发了。”不等苏小梧反应,他拉着她的手腕让她站起来,拎起一边的披风披在她肩上,纤长的手指在她颈前一绕,系好了披风的带子,离开时他有些微凉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她有些烫的耳朵,让她一个激灵。
君山鹿苑,隶属于皇家园林,是皇族行祭天之礼的地方,平民百姓擅闯的结局就是被园林中豢养的猛虎吃掉。
寒冬腊月本该清冷荒芜的君山鹿苑,却是百花竞放,香气袭人。
“参见宸王爷!”齐刷刷一行人躬身朝着洛迦渊行了大礼,苏小梧抱着孩子站在洛迦渊身后扫了一眼跪着的人,文武百官竟然都到了。
苏小梧扭头看着洛迦渊抬手让他们起来,倒是王者气度。
“姐姐!”小豆子丢了搂着的小鹿,拿手往身上蹭了蹭,抓住苏小梧的袖子,“姐姐,我给小猫儿抓了只小鹿!”
洛迦渊扭头冷冷看了小豆子一眼,小豆子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松开了手,朝着洛迦渊吐了吐舌头,转身躲在苏小梧身后,他现在是摸清楚了洛迦渊的脾性,有姐姐在,他断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
“本王应该并没有通知诸位大人来参加离儿的三朝礼?诸位此举又为哪般?”洛迦渊看着那些衣冠楚楚的大臣,面上没有表情,冷声道。
“爷,吉时已到。”月泠走到洛迦渊身边,提醒道。
“嗯。”洛迦渊应了一声,扶着苏小梧穿过那些人往前走。
背山之处建一高台,高台之上供奉猪羊各一只,月令接过苏小梧怀里的孩子。
洛迦渊扭头伸出手,苏小梧犹豫了一下,放在他的掌心,他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暖暖一笑,牵着她。踩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去。
月令抱着孩子跟月泠,小豆子紧随其后,在一边站定。
“拜!”月泠点了香递到苏小梧和洛迦渊手里,
苏小梧望着远处隐约的山峰,恍惚有种拜天地的错觉,跟着洛迦渊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洛迦渊起身,扶着苏小梧慢慢站起来,月令走过来将苏离递给她。
“请。”月泠取了弓箭递给洛迦渊。
“嘣……咻……”破空的箭鸣朝着天地四方射去。
一种仪式,代表着对孩子的殷切期望,洛迦渊以父亲的身份为苏离箭射四方,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昭示苏离的身份。
“礼成。”月泠接过洛迦渊的剑,高声道。
“王爷,小公子他……”一个胡子花白的沈阁老指着苏小梧怀里的孩子,开口道。
“本王听说绫罗已经回了‘倾城居’,你这做父亲的就这么任由她去?”没等沈阁老说完,洛迦渊就先下手为强质问道,“她既是天殊的未婚妻,就该恪守妇道,怎可再入烟柳之地,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沈大人的罪过可大了去了。”
“这,绫罗她是伤心过度了……”老头的脸一下子白了,虽说绫罗早已声明与他沈家没有关系了,可血缘摆在那里,他也狡辩不得。
“王爷,听说小公子是六爷转世。”他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吐沫,岔开话题道。
“怎么?沈大人也信这些以讹传讹的诨话?”洛迦渊看着脸色阴沉,声音冰冷。
“这……”老头子吱吱呜呜,“王爷也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六爷他……当日就是绫罗与他的大喜之日,小公子会在当日出生,又引来百花胜放,不正是六爷对绫罗痴心不忘么。”
“你这老头疯了吧,苏离就是苏离,跟那个六爷有什么关系!”小豆子噌地一下站出来,掐着腰仰着头瞪着老头,“你要不要脸啊你!”
“你!”被一个黄口小儿骂,沈阁老脸上有些过不去,涨得脸通红。
“呵呵……”韩子翎朗声轻笑,“沈大人可要当心了,万一急火攻心,眼皮一翻过去了,我无终不就失去了一位栋梁之才?”
“沈大人也是,越老越糊涂了,难不成想当皇亲国戚想疯了?”没等沈阁老缓过劲儿来,韩子翎上前一步,转身望着众位同僚,轻轻瞟了沈阁老一眼。
“这样的说法也好意思拿出来?据说我无终国一顿饭的功夫就有两个孩子出生,难不成沈大人认为他们都是六爷转世?再者说,等小公子长大成人,就算绫罗姑娘是倾城美人也一样会人老珠黄,您难道真有让小公子与她定下婚约的念头?况且当日,若不是皇上念及六爷痴心,又怎么会同意他娶一个自甘堕落的青·楼女子,即便她曾是倾城的花魁。”
“韩子翎你!”老头子一张脸气得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指着韩子翎手不住得颤抖。
“呵,我如何?众位大人都评评理,子翎可有说错一句?”韩子翎也不恼,笑看着他。
“这沈老头真是不要命了。”
“是啊,这样荒唐的说法也敢说,早知道怎么也不能跟他过来!”
“越老越糊涂了。”
“难怪皇上不重用他,原来是不中用了。”
“闭嘴!”长久以来积压在胸中的怒火燃起来,苏小梧单手抱着苏离,目光一凛,藏于袖中的匕首就要朝着沈家老头丢过去。
“月泠,本王养你吃干饭的吗!”洛迦渊伸手握住苏小梧的手,将她揽在怀里,任由她怎么挣扎都不能挣脱。
砰地一声,沈阁老双膝跪地,月泠狠手折断了他的胳膊,洛迦渊看着瞪大了眼睛,惊恐地跪在地上的沈阁老。
“妖言惑众,按律当处以炮烙火刑。但今日是离儿的三朝礼,本王不想见血腥。”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白色瓷瓶,“本王新炼制的焚心散,就请沈大人帮本王试试药效吧。月泠,给沈大人吃下去。”
“是。”
“别别!王爷,老臣失言,老臣失言!求王爷恕罪!”沈阁老月泠一步步走近,吓得满头大汗,惊恐得看着洛迦渊,求饶道。
“本王有些累了,就劳烦各位大人在此为监官了。”洛迦渊眼睛一眯,扫了一眼下面的文武百官,揽着苏小梧一步步走下台阶,扶她上了马车。
“你是第一个。”帘子刚一放下,苏小梧抬手给了洛迦渊一巴掌,那张俊俏的脸上瞬间起了五条手指印。他微微凝眉,盯着她满含怒气的小脸儿。
“今日是我的不是,你也打了一巴掌,气该消了吧。”洛迦渊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是借刀杀人,杀鸡儆猴吧,哼。”
“是他妖言惑众,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看着苏小梧的唇形,嘴角一扬,笑道。
“绫罗……”
“天殊太痴,不然也不会命丧黄泉……”洛迦渊说。
“哎哟,可算是回来了,这还坐着月子呢,怎么能舟车劳累!”还没下车就听到外面‘偷香雅阁’的当家红月独特的笑声。
“哟,您这是……”瞥见洛迦渊脸上的指印,她眉毛一挑,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地看了眼苏小梧。
她着一身暗红色裙袍,搔首弄姿地站在宸王府门口,嘴唇上涂着一层厚厚的胭脂,好像能滴下血来一般,洛迦渊一看到她就皱紧了眉头,像是吃饭时看到了碗里的老鼠屎,死苍蝇。
“进来说话。”他瞪了一眼门口的侍卫,又看了红月一眼,冷声道。
“奴家就不进去了,”红月却偏偏不随洛迦渊的意,手里的红手绢儿一扬,理了理头发,“奴家今日是来找苏姑娘的。”
“啧啧,长得真好!记得我是谁不?”她逗了逗苏小梧怀里的孩子,从袖中摸出一小块儿羊脂玉牌,玉牌上除了一个篆书的令字,就再没别的装饰,她小心地将它塞到小猫襁褓里,“我的家底儿,送你了。”
洛迦渊看了她一眼,拧了拧眉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