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景先看到了温简, 不大确定地叫了她一声:“林简简?”
多年的训练以及职业习惯, 温简对于别人突然叫自己名字的举动早已练就了不动如山的本事,别说下意识回头, 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便神色自若地从两人面前走了过去。
何邵因着罗文景这一声“林简简”也下意识抬头朝温简已经走过的背影看了眼,没想到真是她, 也开口叫了她一声:“林简简?”
第一声温简还能假装没听到, 何邵都已经出声了, 嗓门又大, 温简脚步停了下来, 很是诧异地回头,看到何邵和罗文景时表情很恰当地换上个意外的神色,冲两人微微一笑:“嗨, 好久不见。”
罗文景没想到真的是她,当下反而愣了,人也变得结巴起来。
何邵也颇为意外, 上次在江承家见过后便没再见过面, 微信上也没聊过,倒是经常看到她发朋友圈, 似乎正在为找工作而烦恼, 看着颇为落魄。
她身边的男人他见过, 上次在江承小区偶遇时和她抱在一起的男人。
视线不着痕迹地从汪思宇身上转过,何邵心里揣测着两人关系, 面上也笑着与温简打招呼:“好久不见。”
温简也客气地笑笑:“好久不见。”
震诧过后的罗文景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常, 笑着插话道:“这么多年没见, 还记得我吗?”
温简点点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罗文景?”
他人虽圆胖了不少,但五官依稀还残存着少年时的模样。
前一刻还很直率的罗文景一下也变得扭捏起来,耳根有些发红,笑容却是特别开怀和满足。
“你的记性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他笑着道。
温简腼腆地笑笑:“谢谢。”
罗文景耳根也跟着微微发红。
何邵笑推了他一记:“瞧你这出息样。”
说话间已经笑看向温简:“着急回去吗?不着急的话一起进去坐坐吧,班主任生病,下午几个同学去医院看她,刚好都遇上了,正一起吃饭。”
罗文景也接话道:“对,一起进去坐坐吧,这么多年没音讯,大家都惦记着你呢,下午还提起你来着。”
温简略迟疑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好啊。”
得到温简点头的何邵很快去推开包厢门,半个身体挡在门口,挡住了门外的温简和汪思宇,半颗脑袋探进去,对正在吃饭的众人道:“同学们,猜猜,我们在门口遇到了谁?”
众人被他卖的关子勾起了好奇心,纷纷放下筷子,猜了好几个名字,都是以前班里相对活跃的同学,但没一个猜温简,也没想到是温简,因此当何邵摇着食指一一否认并推开房门后,温简的脸突然出现在视野中时,“哐啷”几声,汤匙砸进汤碗里的声音连着响起,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许冉直接捂住了嘴,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人也跟着站起身。
温简也一眼看到许冉,虽然变了发型,气质也变了,人也变化很大,温简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看着她捂着嘴红着眼眶看她的样子,不知怎么的鼻子也一下酸了起来,眼睛也跟着发胀。
许冉微微仰起下巴撇开了头,又很快调回来,隔着小段距离,看着温简,又哭又笑的,然后哽咽问她:“这么多年,你跑哪儿去了?”
一句话突然逼出了温简眼泪。
众人眼睛也跟着发酸。
有人把这一段拍成小视频发到了群里: “看看,谁回来了?”
群里很快炸了:
“卧槽,林简简?”
“林简简?”
“是林简简吧,我没认错吧?”
“我们班最后一个失踪人口出现了?”
“旁边的男人是家属吗?”
……
刚忙完工作的江承收起电脑后顺手拿起了一边的手机,一眼便看到了刷屏的群消息,满屏的“林简简”以及“林简简家属”,他点开视频看了眼,看到了视频里的温简和汪思宇,以及哭得稀里哗啦的许冉,目光微顿,又慢慢移开,明明他比所有人都先一步找到了她,但看着这样的画面,鼻子微酸的感觉却还在。
“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江承记得,这句话在他第一次见到温简时,他也曾这样问过。
她当时的反应比现在平静许多,平静得几乎感觉不到她情绪的波动,完全不同于现在,那种与旧人重逢的喜悦和心酸,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得出来。
是真的久别重逢的激动。
后续发上来的视频里,现场不少人跟着红了眼眶,群里也好几个人发“哭了”的话语。
十年的遗憾,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回到了最初,他们还是当初那群对未来充满憧憬和想象的少男少女,还在期待着高考,期待着大学,期待着高考结束后的释放与牵手。
温简那一年的失踪给这个向来和谐热闹的班集体带去了一丝阴霾,那年的毕业聚会江承没参加,但听何邵说,那一晚上大家的情绪都不高,说好一起毕业的人,最终只能以着这样的方式草草收场,在那个年纪的他们心里,多少是带着遗憾的,只是生活平和安定的他们谁也想不到,打碎这一切的,是毒/贩子。
群里何邵圈了江承,问他要不要过去,和大伙儿一起聚聚,连还在住院的班主任也发了信息说想过去。
江承几乎可以想象陈心兰此时强忍眼泪的样子,十六岁的温简是个招人疼爱的小丫头,上至校长老师,下至同学,几乎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他给陈心兰拨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便听到陈心兰哽咽的声音:“江承,你看微信群没有,林简简回来了……”话到最后时已经是又哭又笑的了。
江承不觉跟着微笑:“嗯,我看到了。改天我和她去看你。”
挂断电话时班群已经被刷屏,一向不太活跃的群今晚彻底炸了锅,在那样重要的日子里失踪十年的人,在大多数人心里,已经意味着凶多吉少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承也这么相信着,又否定着。
何邵在群里发了地址,让所有在松城的人有空都出来坐坐,叙叙旧,还私发了江承。
江承看了眼时间,拿过茶几上的车钥匙,出去了。
他到餐厅时大伙都还在,正热闹着,但到底是当年班里备受敬重的大哥型人物,江承推门进去时这份热闹有短暂的停滞,而后众人纷纷起身,招呼江承的招呼江承,叫服务员加菜的叫服务员加菜,搬椅子的搬椅子,异常热情。
江承在温简对面坐了下来,目光自温简脸上淡淡扫过时温简不自觉地挺直背,看向他。
小动作落在旁人眼中大家都当温简是怕江承,学生时代两人坐前后桌,温简怕江承是班里出了名的,回头与何邵说话都会小心翼翼地克制着不让眼神越向江承那边。
大家也都知道江承放弃高考的事,虽然没人证实是因为温简,但小道消息都猜测和温简有关。
如今十年不见,江承依然单身,温简……
旁人偷偷觑了眼坐在她身边的男人,都聪明地不吱声,只有一两个不会看眼色的接过了话题:“承哥,你这样看我们简简妹妹,人家会被你吓到的。”
另一人在“对啊” “对啊”声中也接过了话:“承哥,十年不见,突然看到我们简简妹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啊?”
何邵轻咳了声想打断,却见江承面色平静地瞥了眼对面的汪思宇,目光落在温简脸上:“不介绍一下家属吗?”
温简:“……”
众人目光一下全落在江承和温简身上,也有人偷偷看汪思宇。
汪思宇只是客气地笑着,事不关己般,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