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云暗暗收拢五指,掌心的铜钱硌着他的骨,这和尚说这话什么意思?
无心用一种十分怜悯的目光望着虚云,他的眸子偏棕色,是深棕,看向人是总透着一股悲天悯人,像是恨不得把你身上的苦一道担过去。
虚云哪里比人这样看过,他狠狠的抓紧手里的铜钱,心道这秃驴居然敢可怜我,虚云松开手指,鲜红的赤蛟绳入游蛇缠着他的手指,杀意一圈一圈荡开。
在无心挥袖的一刹那,赤蛟绳幻化成一条威风禀禀蛟龙,咆哮着欲将眼前的白衣僧人一口吞下,可当触碰到无心的眉睫那一刻,赤蛟绳的利齿笔直的冲无心的身上穿过,如镜水月花般扑了个空。
然而,随着无心甩出的那一袖风,眼前景象如同屏障般被风击碎,虚云瞳孔骤然竖起,金色的竖曈中瞧见一片荒诞的画面。
血色的灯,粗糙的僧人木像,木像前燃着三根随处可见的廉价的贡香,白烟缓缓直升,香炉里插满贡香燃尽的残灰,看不见的黑线不依不饶的缠在跪拜于木像前的男人身上,随他磕头的动作拉长变短,男人念念有词:“魔佛显灵,魔佛显灵,让我今年多卖点货赚套房,保佑我儿子今年考个好学校,赚钱,云云考大学,还有还有......□□都死光!被车撞!奸夫不得好死!魔佛显灵,魔佛显灵.........”
“爸,大晚上的,你干嘛还不睡?”男生捧着水杯喝了口水,有些的嫌弃的看着案台上的木像,“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说你这人啊,让你别瞎搞迷信你总不听!算了,你这种人整天靠着这些邪门歪道麻木自己,没救了。”
随着男孩的转身,他头上黑线跟着动起来,他喝完水不欲再看眼前这个没出息的男人,啪的一声关上门,继续埋进题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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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爷爷!”
“别吵,乖乖听话,让魔神保用我们乖乖聪明,”老人押着孙子的细胳膊,压着男孩的背跪伏在木像前,男孩被爷爷蛮力压制,害怕的哭起来,老人只好哄道:“乖乖不哭,跟着爷爷说,何致聪要变聪明,说!不哭不哭,不是在骂你,乖乖跟爷爷说,说完爷爷给你吃糖.....”
“不....呜呜不要,爷爷坏蛋,呜呜....”
“爸!爸!你这是干嘛!你强迫孩子干什么!你要把我们全部逼疯吗!”女人听着儿子伤心的哭声,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怒吼道:“这是要干什么!我们也就算了,现在还来逼孩子,这东西从哪里来的!我要这邪祟扔出去!”
屋外一片漆黑,屋内灯火明亮,压抑的气氛就如他们头顶的黑线缠绕在每个人的心中,老人冷哼一声,道:“败家女人成天瞎嚷嚷,老大,管管你家婆娘的嘴,我还能害乖乖吗?还不是都是为了孩子好,你看看老三的老婆多孝顺。”
大儿子闻言脸顿时拉下来,冲老婆低声道:“你跟老人家喊什么?丢人!”
女人孤助无援,抹泪跑进房。
男孩害怕的不行,只能屈从,边哭便念道:“呜....何致聪.....嗝,何智聪要变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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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分每秒,都有不同的人许愿,不只是金山,在更远的地方,黑线像是一场看不见的瘟疫以混雪球的增长方式拢聚于无心的手掌,虚云自认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此刻却感觉自己的头皮隐隐发麻。
这黑心和尚绝对不是来当救世主的,许愿到底会有什么代价?这群蠢东西,自己作死还拖家带口,千年万年人族被延续下来只有愚蠢二字!
虚云翻手运起一道火光驱向一团黑线,黑线如吹毛断丝般烧断,不等虚云松口气 ,黑线又重新连接上了!
业火克不住这破线!
虚云压住火,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动,两指夹住一张符咒,沉声道:“和尚,你让这么多人对你许愿做什么,你要拿什么样的报酬?”
无心堪堪捏住黑线,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信民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
“你这秃驴好不要脸,谎话连篇,破戒就跟好玩儿一样,佛祖有你这样的门徒,天天得窝在西天哭鼻子,”虚云眉梢燃烧着业火,热浪一阵一阵的逼近无心,而他说出的话却冷的像是淬过冰水。
无心听见虚云的骂他,反而笑了,“如此贫僧也想见见。”
大逆不道的魔物,虚云双眼微眯,黄符携带劲风袭向无心,却在靠近他的时候化作一串长且繁琐的缚灵咒,以无心为红心围个水泄不通。
无心右手拇指触着佛珠,迟迟不动,随后他松了力,对虚云施手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夜深了,贫僧有些渴,今夜可否先谈到这里?”
这哪成?虚云出手劝阻,“高僧,不如留下喝碗茶?我家里有好茶,我哥哥泡茶手艺一绝,不尝尝可亏了。”
无心想真是被虚云的话打动了,虚云正想乘胜追击,秃驴都好茶,说不定他这会真嘴馋呢,而且这无心信誓旦旦的模样,一点都不怕自己能威胁到他,说什么也要留住人才行,若是这会儿跑了,下次要抓他可就不容易了。
无心像是读出了他的想法,微笑道:“下次吧,这回不骗你。”
言毕,左手拽住黑线,人与黑线同时消失在茫茫月色中,缚灵咒于它形同虚设。
虚云动了动嘴唇,想骂点什么,发现没有存货,只能恶狠狠的瞪着青蛇桥。
黑线虽然随着无心的消失离开虚云的视线,可它潜藏的危机犹如尖刺狠狠扎进虚云的肉里,他自认为人族的生死与自己无关,可这凡间是苏河以身殉道护下来的,若是再出了差错,谁能保证温久不会再来一次?
虚云不敢赌,他赌不起。
虚云收回符咒,信手画了张隐身符,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金山的大街小巷。
温久入定半宿,此刻才睁开眼,正对一双含情的眼,也不知道他这样盯着自看了多久,温久抬手摸了摸虚云的脸,看了一小会,道:“有话对我说?”
虚云顺势搂着温久的腰,闷声将今晚的际遇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了。
温久听完,不急着说话,手指慢慢的在虚云的发间穿梭,像撸猫一样,虚云本来心情阴雨绵绵,此刻立即化作三月春花,红脸紧紧贴着温久的胸膛。
温久说:“我知道了。”
虚云抬头,眼巴巴的望着温久,小声道:“你怪我瞒着你吗?”
虚云早在医院初次遇见白乾时,就发现此人身上的龙气,以及灵魂有问题,再加之此人的姓名与他从未见过的同父异母的兄长同名,瞬息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虚云对白乾是谁不感兴趣,与天宫做龙椅的那人有关的一切,虚云都忌讳如斯,因此在医院他除了帮白乾清除阴毒,随后对他的一切基本不闻不问,若不是此行涉及到佛魔无心,虚云与白乾不会再有交集,自然就没必要特意告诉温久。
‘温久捏住虚云的耳垂,轻柔的揉搓,道:“你觉得我不该怪你?”
虚云舒服的眯眼睛,桃花眼变成了狗狗眼,他搂紧温久的腰,闻着温久的味道,故态重萌的说:“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嗯....”温久漫不经心的应着,手指从虚云的耳垂悄悄的移到虚云柔软的唇上,虚云长大了,不比小时候全身上下都软乎乎的,现在就只有两瓣唇一如既往的软。
虚云嘴角沾着口水,他舔了舔,道:“无心给我看黑线的时候,我发现黑线虽然多却泾渭分明,一些破旧旮旯里的线又多又杂纠结成团,反观繁华地段的线少了许多,想必人总是越穷越贪心。“
温久在虚云身上乱摸,摸得自己下腹一团火,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哑着嗓子说:“贪欲是人的本性,在乎的东西不同罢了,住在好地方的人大多狡猾,知道自己要什么,此等灵验的神仙怎会轻易告诉别人?传播的少,线自然少。”
虚云倏地捉住温久作怪的手,扭头盯着温久,道:“哥哥,你嗓子怎么?”
“........”温久轻咳了一声,扭脱虚云禁锢住的那只手腕,冷淡道:“大概是口渴了.....你粗略估计这座城市有多少无心的木像?”
虚云神色凝重的摇头,道:“数不胜数,我遍寻金山个个大街小巷,要么没有一座,要么没有一家人幸免,无心不知扎根多久,咱们在这里几天居然一点风声都没。”
“这么大规模像是有专门的教会,且他们入会之后恐是要求对外保密,”温久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润喉,不急不缓的说道:“应该还不止,佛门最讲因果,若是他们许一些升官发财生儿子还好说,怕就怕牵扯到人命......”
温久话锋一转,道:“这些许愿的人有没有共同的特征?”
虚云想了想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没有特别的地方,一户人家一旦有一人信了邪教,他的家人一个都逃不脱。
温久显然也想到了这种情况,他又问:“那可有不对劲的地方?”
虚云点了点头,“我正想说,他们的表情有些......怎么说呢,不能说呆滞,应该说都有点不像人那样活泛,有种走火入魔的疯癫,再有就是他们的身体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