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596节

做法也十分简单,将毒性更微弱的?药粉藏于荷包,趁人不注意,悄悄用手帕蘸取少许,借擦拭的?动作,将帕子带过襁褓即可?。

这样就不需要接触孩子,以免惹上嫌疑。下手的?时间则是在散席后,彼时公主已?经离去,大家不会过多?关注。

她计划得很好,冯家子不是张佩娘生的?,不过是庶出,以她的?脾性,肯定不会过多?在意孩子。嫡母都忽视,下头的?人肯定也不会多?尽心,一?旦孩子出事,她们只会互相推诿责任。

这样就无?人知道是何时出的?事情。

此外,她会想方设法,把嫌疑转移到程丹若身上。

她深谙药理,且大蒜胶丸就是她的?发明?,还和荣安有仇,多?么合适的?人选。

当然,仅凭这些,并不能将她定罪。许意娘也不是真的?要让程丹若替罪,只是希望借由这一?重嫌疑,阻止程丹若为娴嫔接生。

那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生不下来对他们最有利。

没想到孩子死了。

冯少俊是她的?小?舅舅,这孩子其实是她的?表弟。许意娘确实想利用他,正好也能洗清冯家的?嫌疑,却没想到害死了亲人。

明?明?药量很少,明?明?皮肤接触只是会起些疱疹,为何……为何会死呢?

直到这一?刻,许意娘才?隐隐了悟。

——她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从前再多?的?算计,也只是算计而已?,如今却不然,她的?手上已?经沾了血。

亲人的?血。

心头仿佛有巨石压下,许意娘扶住胸口?,有些喘不过气。

她忍不住想,曾经的?我,可?曾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没有。

十三四岁的?豆蔻年?纪,许意娘对未来的?设想只是做谢三奶奶。

平时伺候婆婆,应付妯娌,主持中馈,照顾好丈夫和孩子,在外好好交际,做个完美的?妻子。或许要应付通房小?妾,或许丈夫对她没什么感情,但没有关系,许意娘有信心做好。

天长日久的?,日子总能慢慢好起来。

她会有二三儿女?,一?个敬重她的?丈夫,拥有平凡但幸福的?一?生。

但人生从不按设想前行。

明?明?已?经定下的?婚约,就因为荣安的?胡搅蛮缠而撕毁了。

她无?比期待的?人生,就这么轻易地破灭了,可?始作俑者呢?

荣安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十五岁的?一?整年?,许意娘都为此深感痛苦,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复仇吗?可荣安是公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怎么能心怀怨恨呢?

她只能默默忍受着旁人异样的?眼神,幸灾乐祸的?嘲笑,还要装得若无?其事。唯一?的?反抗,便是试图接触谢玄英,想挽回属于自己的?婚姻,却彻底失败了。

然后,皇帝就将她指给了丰郡王。

许意娘顺从地接受了。

就好像她只能顺从地接受退婚。

她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嫁入宗室不比嫁入侯府差,人们不会再嘲笑许家,不会再讽刺她错失谢玄英。

人生不能回头。

许意娘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已?经嫁给了丰郡王,自此后,结局只有两个:一?是生,她成为大夏最尊贵的?女?人,鸡犬升天;二是死,她、儿子、父母,或许还有外祖一?家,全都要死。

这条路,不是她选的?,但结局她想自己选。

她不要死。

再等等吧,许意娘对自己说,只要你?能赢,一?定还上对冯家的?亏欠。

她缓缓吐出口?气。

“来人。”许意娘又恢复成了最温婉的?状态,“请王爷来一?趟,有要事相商。”

第484章 查账了

外?城茶馆。

谢玄英一身道袍, 坐在二楼的雅间里?,慢慢翻看着手中的账目。

他看得?很认真, 对面坐在凳子上的中年人不?敢打扰, 数次欲言又止。

良久,谢玄英才放下簿子:“属实吗?”

“下官不?敢欺瞒部堂。”岑主?事道,“武库的账目确实有问?题, 弓箭刀剑的消耗只略有增长, 但火器的损耗率实在太高了。”

谢玄英自入兵部起?,就?对武库司的情况十分在意。

他收服了岑主?事, 安排自己的线人入衙门打杂, 就?是为了弄到?武库的真账本, 搞清楚兵部风平浪静的水面下, 到?底藏了什么。

大半年过去, 岑主?事归心,默写出了他曾经偷偷翻阅过的账本。

从昌平侯打倭寇以来,火器的损耗逐年增长。

火器容易坏, 损耗是正常的, 然而,随着士卒的作战日渐熟练, 对倭寇的了解增加,消耗应该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准才对。

这两年,可没说打过什么大仗啊, 都是几百上千的斩首。

昌平侯到?底在干什么?

谢玄英生在勋贵之家,对家里?的巨额财产来源,其实也不?是没有猜测。

他爹又不?是什么清廉之人, 或者说,勋贵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锦衣玉食靠得?可不?是家里?的几亩田。甚至皇帝也是不?干净的,皇庄阡陌相连,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富饶之地吗?

军队吃空饷是惯例,五军都督府的五个都督,个个都这么干,但贪污和私藏火器是两码事。

火器不?比弓马,破坏力?十足。

谢玄英算了算数量,感觉离造反还是有点距离的,可从中牟利的话?,数目绝对不?小。

他沉吟半天,才对岑主?事道:“你?回去吧,这件事不?要对外?透露,明白吗?”

岑主?事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告退了。

他投靠谢玄英并非是想主?持正义?,那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只是儿子得?罪了人,被东厂盯上了,希望能请谢玄英从中调解。

谢玄英帮他说情,以一千两的价格,让宫中太监放过了他儿子。

岑家因此被掏走不?少家底,幸好有程丹若借他孙子满月之名,送了些金银,勉强支撑住门面,没有被人察觉。

得?了人情,又拿了封口费,四舍五入就?是人家的人了。

对此,岑主?事毫无心理障碍,他是车驾司主?事,平时都是坐冷板凳,能窥见武库司的秘密,还是前年武库司主?事生病,没人干活,他被借调到?隔壁两月,感觉到?出入的账目不?对,这才偷偷翻阅了账本,发现了秘密。

武库司可是个油水衙门。

岑主?事巴不?得?谢玄英早日掌控武库司,自己好鸡犬升天,跟着调过去。

不?求捞一把肥的,光五军都督府的打点就?够一家吃喝嚼用的了。

他上回看得?清清楚楚,每逢武器出库,都督府都会?遣人打点,一顿酒席是肯定少不?了的,还有藏在荷包里?的银两,至少二十到?五十两。

然后,无论他们拉走多少武器,他们都不?清点、不?过问?、不?记账。

还有外?快。

兵部明面上拨的武备不?多,各营的消耗远胜于此,缺少的部分就?以低价购买兵部和工部的“损耗”。兵部是保管不?力?,弓箭松弛,刀剑生锈,工部是瑕疵品,反正都是不?能用的,为节俭,就?低价卖掉了,其实都是好东西?。

岑主?事暗暗算过,假如一套弓箭的真账是10两,那么公账就?是3两,各营给7两,多出的4两就?是他们的封口费。

然后给上官3两好处,自己留1两,相信各营的账目应该是反过来的,报账是10两原价,剩下的3两就?吞了。

这还是规矩的做法,不?规矩一点的,出的公账记1两,进的公账记15两,每次几百上千套的弓刀出入,一票就?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岑主?事是老实人,信奉细水长流,差不?多就?行了。

贪太多容易出事,不?贪容易被排挤,能让自家在京城过上宽裕的日子,又不?至于酿成大祸,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他想得?很美好,甚至以为谢玄英要账本,也只是为了扳倒廖侍郎。

然而,谢玄英压根不?是这么想的。

他打算扼制这种?中饱私囊的作风。

只是怎么做,还有待商榷。

他不?能自己跳出去说,咱们兵部有人手脚不?干净,你?们都贪污索贿了,我?要干掉你?们,还大夏一个朗朗乾坤。

尤其他是兵部侍郎,该维护自家部门的利益,否则,人家凭什么服他?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不?顾同僚死活,等于自绝官途。

所以,谢玄英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让别人背锅的机会?。

-

四月下旬,天气异常炎热,许多省份降水锐减,旱灾已是可以预料之事。

户部侍郎张友上奏,恳请皇帝减缓军费支出,清点太仓,以备赈灾。

皇帝同意了,勒令昌平侯回京,谭参将暂代海防,暂停与倭寇的战事。

虽然廖侍郎表示,夏天是倭寇活动最频繁的时间,此时停战,可能会?让倭寇以为大夏后继乏力?,变本加厉骚扰沿海。

但皇帝没有采纳建议,反而用了最简单的办法,今年禁海,除贡船外?,漕船不?可行海路。

昌平侯只能领命,放下兵权,孤身进京。

没办法,大夏制度就?是武将只能领兵,调兵遣将的权力?属于兵部。昌平侯一旦被调回京,在沿海的上万军队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谢玄英琢磨了会?儿,又炒了次冷饭,把改革后的马政写成奏折递上去,中心思想是改革过后,军民的抵触心理大为降低,去年冬天死亡的马匹数目减缓,预计今年夏天互市时,和蒙古补购军马。

简而言之,告诉领导自己干活了,干得?也不?错,计划做得?很好。

所以,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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