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字长峡,面前阴雾尽散,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地方,如果说半步多是最具有情调的逍遥窟,那么这就是阴司最美、最有味道的地方了。
亭台楼阁、水榭雕栏,恰到好处的立于湖泊之上,四周花草茂盛,香气四溢,犹如江南水乡一般优雅、逸致。
在湖泊四周是一家家古朴的酒肆,隔岸依稀能闻到那夹在和风中的酒香,沁人心脾,若非极品佳酿,又岂能有如此香气。
最让我感到惬意的是,这里居然有太阳!准确来说,是一轮白色的太阳,白光洒在湖泊上,温润暖融。
早闻一线天,乃是世间绝美之地,当真是不枉此行,我贪婪的吮吸了一口温和的空气,清凉直透骨髓,说不出的舒服。
趁着你还有命活,赶紧躲呼吸几口冥日之光吧,蔡小七面色肃穆,冷哼不悦说。
我心想这女人真是奇怪,我也没招惹她啊,她生的哪门子气。
冥日乃是天地精华之光,可顾阴阳,无论是人还是阴鬼,均可共处一穹,这也是凡间的奇花、异草为什么能在阴间开的这么茂盛的原因。
“哎,我说无伤兄弟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里可是出了名的决斗之地。在这里可以肆意决斗,只要不走出一线天,无论生死,阴司一律不会管的。”南正看着我,摇了摇头,对我的无知表示无奈。
蔡小七神色肃穆的紧了紧挂在腰间的小腰鼓,谨慎的往前走去。
借着这机会,我也正好向南正请问一线天的由来。原来一线天,是秦广王张生生用刀劈开山崖,引阳间水、冥日建了这么一处江南之地,张王本身好斗、勇狠,阴司又崇尚武力,是以这里就成了解决恩怨情仇的地方。
正因为此地为阴司自由之地,也是走镖、黑商等人交易的绝佳之地。
“无伤兄弟,我告诉你……”南正讲解的起劲,突然停了下来,面色一凛,手按住了刀背,在凭栏处靠边停了下来。
我一看,对面亭轩中走来几个怪人,这些人尽皆头戴黑铁面罩,披着厚着的铁索甲,甲上铁索绿锈斑斓,看起来异常的沉重,以至于他们每走一步都会嗵嗵作响。
虽然身披铁甲,但这几个人走的很快,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一阵浓烈的鱼腥味扑鼻而来。
见我们神色紧张,领头那铁甲怪人停住了脚步,狂笑了起来,因为头上带着黑铁盔,笑声像是闷在坛子里一样古怪。
那人往前迈了一步,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气场却异样的强横,浑身散发着野蛮、凶残的气息。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微微后退了一步。
“哈哈,怕了,他怕了,你们凡人注定是最贱格的种族!”那人探过头,冷笑讽刺,其他几个人举着双手跟着狂笑起来,浑身铁链子抖的哗哗作响。
我虽然没啥本事,但骨气还是有的,“我去你……”
骂音没落,南正将我拉开,皱着眉头用眼神暗示我别冲动。
“听着,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就乖乖等着被奴役吧!”领头的那人猛的一把扯掉了头上的铁面罩,扔进了湖泊之中。
这是个恐怖的家伙,我做梦都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种族的存在。
但见他头上长着墨绿如杂草般的头发,两眼深蓝,瞳孔血红,满脸的深绿黑疙瘩,有嘴无唇,露着两排交错的锋利犬牙,沿着脸际到脖子尽皆密密麻麻的黑色鱼鳞。
跟随他的几个人也纷纷摘掉了头上的黑铁头盔,狂笑、兴奋不已,仿若我们是跳梁小丑般。
“嘿嘿,凡人,再会!”怪人阴笑一声,领着几个手下扬长而出,径直走出了一线天。
这人一走,南正长长的舒了口气,“秦兄弟,还好你刚刚没动手,这些人可不好惹。”
“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居然如此嚣张。”我皱眉问道,南正向来脾气火爆,居然能忍如此嘲讽。
“他们是东阴妖人,是鲛人的一个分支,生于东海,力大无穷,能在深海存活,是天生的水陆战士。凶残、野蛮、毒辣、好杀,一旦结仇,不死不休。”南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向我解释道。
初阳年,张王与阎君联手,败东阴鲛人于东海,鲛人本性凶残不可教化,张王原本想诛其族。奈何为阴司众神所阻,于是责令妖人世代为奴,以铁甲锁身,头戴奴盔,永世不得翻身。饶是如此,妖人依然霸道的很,人鬼皆避之。
只是不知为何,妖人公然摘掉奴盔,还敢走出一线天,这不是公然视张王法令如无物,想反天吗?
我隐约觉的妖人摘奴盔与马公子毁五神像是一个征兆,结合蔡小七的预言,我心底有种不安的推测,张王已经失去了对阴司的统治权,又或是他已经遭遇了不测。
否则按照传闻,张王向来严厉、好杀,马公子、妖人这些跳梁小丑,又岂敢如此猖狂?
只是我始终不敢相信,堂堂阴司主宰,有天下无匹的神通,又怎么会遭遇不幸呢。
“阳间的守护者阎君早已不在,若老祖宗的预言是真的,阴间张王怕也是凶多吉少了……”蔡小七幽幽的说道。
“小七,你也不用太悲天悯人,就算天塌了,也必定会有神人再出,预言不还说了王神会归位嘛。咱们还是去交货,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南正说。
小七点了点头,在前边带路,沿着亭轩小道穿过湖心花海之处,面前是一片酒肆,浓郁的酒香直勾酒虫。
“蔡姑娘,我们主人等候你多时了。”
正馋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微微拱了拱手,对蔡小七道。
蔡小七柳眉微蹙,那人笑了笑,从腰间拿出一块腰牌,递给了她。蔡小七看了一眼,这才冷冷道:“前边带路吧。”
那块腰牌我却熟悉的很,好像是来自钟馗的天师府,难道蔡家押的镖,跟天师府有关?眼下只有找到七叔,或许才能解开谜题。
蔡小七一走,望着这一片酒肆,我头有些大,也不知道七叔跑哪去了。
“小兄弟,别来无恙啊。”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居然是胡驼子。
他的背上依然驮着那个装着尸油的坛子,虽然上次在死人客栈,他救过我,但我总觉得这人非是良善之辈。
我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驼子伸手拦住了我,“小兄弟,既然来了,咱们不若上去喝一杯,这里的酒水可是出了名的香。”
“我只跟朋友喝酒!”我有些不耐烦的想拨开他的手,这人阴气太重,想到那日他用骷髅头生吞天师府兵的魂魄,我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不急,我们这还有两位朋友,我想你会很愿意跟他们喝上一杯。”驼子干笑了一声,拍了拍手。
“秦小哥!”
方有德缓缓从我身后的花丛中走了出来,跟他在一起的居然是白灵。不妙的是,白灵的神情很是木然,方有德死死的扣着她的命门。
“丫头!”我喊了她一声,然而她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低垂着双目,木讷无神,像是没看见我一般。
“无伤兄弟,这杯酒咱们可以喝了吧!”驼子阴冷的笑问。
方有德反水了,一路上就觉的这家伙不太对劲,没想到居然是他掳走了白灵。
我突然想到在酆泉水道,也是他突然的一声,才引来了尸蛇,后又故意以舌血化冥文,逼我们不得不走封人村,原来他是和驼子一伙的,所有的这一切竟然都是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