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被人一刀自后背贯穿要害,手中高举的剑‘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在容黎言的注视中,艰难的唤了声‘殿下’,旋即,倒了下去!
“啊——”
容黎言彻底发狂了,那是自幼跟着他的亲卫,为他出生入死,陪他走过东宫锦绣的岁月,也度过落寞冷遇的囚禁!
说要为他马前卒,誓死效忠,要做千古名将,替他征伐天下的……兄弟!
就这样,死在了他眼前!
“末清,你等等,我这就送他们下去……”
容黎言话还未说完惊觉不对,视线缓缓上移,定格在那动手之人身上,他不是穿着禁军铁甲,而是……
自己人!
“怎么会这样!”
不等他想清楚其中的问题,那人就拔刀朝他砍来,与此同时,数道惨叫声在他四周响起,他慌忙拔剑去应付时,眼角的余光的扫过,蓦地愣住!
随行的亲卫府兵及两府驻军有近乎四成的人倒戈相向!
在即将动手的刹那,将刀锋送进了最近之人的要害!
一刀毙命!
并且趁着旁人惊骇不备之际,持续偷袭,不等禁军和虎贲军的弩箭动手,他们自相残杀,就折了大半儿兵力!
“住手,都住手,你们这是疯了吗?”
太子府的人不仅要防备那射来的弩箭,还有抵挡身旁之人突下杀手,原本的重伤之躯如今是摇摇欲坠,艰难的护在容黎言身侧!
“他们不是疯了!”
容黎言踉跄着身子,透过刀光剑影,望向那独自站在殿门外的苍老人影,他面色如常,未有半点波澜!
就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看到这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是你在其中动了手脚,是你早有部署,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敢坐在这勤政殿中等我,原来,我才是那个被人愚弄的傻子!”
大军叛变,太子府的亲兵大战力竭,独木难支。
败局,已定!
一片杀戮声中,容黎言拔剑乱砍,踉跄着大笑,墨发随风飞扬,拂过那满面的血污,整个人疯癫狼狈至极!
“骗我,利用我,从始至终我不过都是你手中的棋子,为得势拉拢黎家,为平衡朝局打压老三,为满足权欲陷害宸王,这二十几年,容越!”
“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父子亲情!”
“世人羡慕皇家位高权重,杀伐予夺,却不知这深宫高墙之后,父不父,子不子,逆仑背德,无耻下作!”
“笑话,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
他被亲兵护着往景帝杀去,四周的禁军忙挡在中间,任凭尸体一具具倒下,仍旧前仆后继!
而广场上的叛军彼此厮杀已经到了末局!
死的死,降得降,不过转眼之间,四万大军就分崩离析再无战力,勤政殿前的广场上,鲜血流成海,尸体堆如山!
“殿下小心!”
一道身影猛地扑在容黎言身上,只听‘噗嗤’一声,温热的鲜血模糊他的视线,他僵硬的站着,伸手去拽那人,却怎么也拦不住那瘫软倒地的身子……
“对不住殿下,属下,先走一步了!”
“秦风大哥!”
“秦风!”
“王八蛋,老子跟你们拼了,死有何惧?十八年后,老子照样是一条好汉!”
“……”
厮杀的最后,声响渐歇,独留下容黎言一人站在尸堆中,剑抵着地砖才能勉强站稳。
血顺着剑身流下,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末清、秦风……”
低喃声被吹散在腥风中,天地高阔,宫墙深深,逐渐要将他吞没,容黎言咽下喉间的腥甜,抬眸望向那站在勤政殿前的明黄色身影。
“怪不得看守的禁军能被收买,怪不得我暗中的人手能在鹰司的监视下随意出入,我以为朝中变故陡生,来不及顾全我,原来,都是在你的计划之内!”
“容越,你究竟是从多久前开始策划此事呢?是在我被废黜太子身份之后,还是更早?”
“是皇祖母薨逝时,又或是,黎家倒台?”
他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但这么多条性命是为何而去,他想要个答案,一个让他,能够死而瞑目的答案!
景帝被自己的亲儿子当着众人的面儿直呼其名,双眸微眯了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重要吗?”
“当然重要!”
容黎言咬牙强撑着令自己不至于倒下,执意想要一个答案!
景帝审视着他,沉默良久,低声答道:“你曾是大盛的储君,朕亲自选定的继承人,被废就是受辱,君者宁死不辱,朕,给你个体面!”
他太清楚老三是什么性子!
也太明白留着废太子,养虎为患,会是什么下场!
今日之宸王就是前车之鉴,既然他决定将大盛的皇位托付给老三,那就要荡平一切绊脚石,免得日后再生动乱!
也免得他落在老三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斩草除根!
这是身为父亲,对他最后的一次教诲!
“好个体面,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要替老三清除障碍?我活着一日,他这太子就都是个笑话,就要遭世人诟病,所以,你弃了我,选了他!”
容黎言闻言放声大笑,笑得伤口崩裂,笑得前俯后仰,“多仁爱慈悲的君王,多厚德宽和的父亲!”
“容越,你教我为君之道,要杀,要夺,要谋!”
“你教我为子之道,要孝,要顺,要从!”
“你忤逆尊长,不顾社稷与大离交恶,为个妖女颠覆黎家,谋害发妻,逼杀朝臣!”
“我不过是有样学样,做了你曾做过的事,走了你曾走过的路,怎么就成了逆子叛臣,如何就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废物?”
“回顾过往二十年,父子兄弟,勾心斗角,明争暗抢,动辄就是抄家灭族的灾祸,倒不如那寻常百姓过的舒心!”
容黎言自嘲的扯了下嘴角,仰面望天,任由眼泪自脸颊滑落,无尽痛恨:“若母后有的选,她绝不会嫁给你,若我有的选……我,也不愿做你们的儿子!”
“来世我要生在寻常人家,做个普通布衣,爹娘慈爱,兄弟和睦,妻子……”
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