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是哪儿?
大漠飞沙,戈壁荒原,虎狼相伴,贼寇横行。
整日与粗兵莽夫为伍,以咸菜白粥为食,以他这没吃过半分苦头的老骨头,哪儿吃得消如此生活?
还整整五年!
“你这是逼我去死!”林鹤怨怼的看着她,双拳紧攥,冷声道:“我不同意!”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
曲蓁冷睨着他,容颜淡淡,声冷意凉:“药谷因你里通外敌,死伤无数,你总得付出些代价才是,若你不愿,我自有办法问出我想要的答案,彼时,你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就另当别论了。”
“呵,大言不惭!”
林鹤冷嗤一声,“老夫把话放在这儿,谁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保证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那两件东西。”
他万万没想到连这最后的保命符都不起作用!
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竟能哄得满意这个老匹夫将药谷交托在她一个外人手里,白白堵死了他的生路!
“是么?”
曲蓁缓缓俯身,青丝自肩头垂落,清冷的容颜在烟光水雾中浸的有些润色,眉眼如霜紧锁着他。
在这样压迫的视线中,林鹤瞳孔猛地缩了下,攥紧了拳头。
就在他惴惴不安的时候,女子蓦地出声,声如利刃,划破朦胧的雨幕,直戳入他心底。
“东西在仇煞手里?东西在你手里?”
林鹤错愕,在听到“你”这个字,眼睑猛地绷紧,两侧鼻翼收缩,呼吸减缓。
“原来在你手里。”
她话音不慢,再次追问:“东西在林家?东西在药谷?”
“哦,药谷!”
林鹤面色微红,闻言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见鬼般的看着她:“你……”
曲蓁并未就此停下,声音渐急:“在药谷哪里?你身上?房间里?”
“房间?房间哪里?柜子?床头?塌下?墙壁?”
她一连问了几个地方,林鹤似乎察觉了什么,蓦地紧闭上了眼睛,瞥过头去。
然而,已经晚了!
曲蓁缓缓起身,清冷的眸染上了些许的讥诮,扭头看向血手,吩咐道:“去他房间塌下仔细搜索下,别放过每寸地方。”
血手等人早在笋溪县时就见识过了她这手问话的查案的法子,也不觉奇怪,抱拳领命而去。
“你,你你你,你不是人……”林鹤刚反应过来,就见血手远去的背影消失在雨中,身子蓦地像中风似的颤粟起来,面上惊怒交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除容瑾笙等人外,并无人相信曲蓁刚才所说的话,以为她急于立威,装腔作势胡诌了个地方。
就连满意和古青旸两人都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直到林鹤出声,他们才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
满意望着那双清冷明澈的眸子,惊异的问道:“丫头,难道那东西真的在……”
在场众人,或许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数道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答案,曲蓁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其实不难,察言观色罢了。”
“人在听到自己感兴趣的字眼时,总会有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当我问道东西在屋内何处时,林鹤听到‘柜子’‘床头’的字眼,神色并无异常,而听到‘塌下’时,瞳孔骤缩,双唇拉直且紧绷,唇角回缩,是恐惧典型代表,当我并未停顿,再次问出‘墙壁’时,他唇部肌肉恢复常态,唇角微微勾起,为逃过一劫而暗自庆幸,因此我断定那东西,藏在了他房间的塌下!”
她说的详细,但大多人都听得稀里糊涂。
她也并未多加解释,察言观色一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懂的人自然会懂。
曲蓁见满意心事重重的望着血手离开的方向,宽慰道:“前辈安心等着吧,不会太久。”
约摸半盏茶后,血手抱着一个小盒子回来,递给她,“姑娘,这是在他榻下暗格里找到的。”
看到那盒子,林鹤心底最后的一点期望也被无情的掐断,他的保命符,没了!
不,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
他是林家的老祖宗,医坛圣手,享誉南北,他这辈子还没活够,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林鹤惊醒般回过神,猛地跪着朝她挪了两步,喊道:“少谷主,少谷主,我,我愿意去边关,五年,不,十年,十年都行!你饶我一命吧。”
早知如此,他何必当初!
曲蓁神色淡淡,“林大夫以为你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你,你想要怎么办?”林鹤战战兢兢,悔不当初。
她转身,将盒子交到满意的手中,头也不回的道:“余生,你就在边关好好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吧!”
这意思,是要他老死边关?
霎时,林鹤所有的震惊恐惧都化作了仇恨和凶戾,起身朝她扑去,“死丫头,你不叫我好活,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狱吧!”
他动作太快,又离曲蓁极近,这一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四周的人反应过来,林鹤已经到了曲蓁的背面,双手成爪,死死的朝她脖颈掐去。
血手等人正要出手,就见流光自眼前这掠过,“咻”的一声直逼林鹤,紧接着林鹤一声惨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腥红,捂着双腿直打滚。
惨叫的声浪一阵接着一阵徘旋在竹楼的上空。
众人凝神细看,才发现他双膝鲜血直流,两颗玉珠深嵌入了腿骨中,瞧这模样,腿是废了!
“送他去边关,转告汝南王,别让人死了,务必叫他长命百岁!”
细雨如珠,砸落在洼地溅起连串的水花。
男子声如碎玉,温和的声线中沉了几分凉,淡漠无情,听着叫人心底发颤。
一出手,直接废了林鹤一双腿,还真应了先前他吩咐的‘瘸子也能治病’一说。
古青旸看着双腿血流不止的林鹤,轻叹了口气,林家自此之后,怕是要走向末路了!
一切,都是他林鹤咎由自取!
林鹤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种种目光,如戏谑,如快意,如怨恨,交织纠缠,如刀如刃,无一不在嘲讽着他的不自量力。
他坐在雨地里,蓦地放声大笑,双目充血的看着那清卓纤细的背影,凄声质问:“你分明没打算给我活路,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给我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