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下午的血战,满清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所亲率的清军主力惨败于溧水县的叫花岭至溧水一线。
战场上,明军的永嘉、大兰、四明三个师按照既定计划在李瑞鑫、陈国宝和马信的率领下对清军主力展开了无情的追击,各营的骑兵队借助于机动速度上的优势着重追击那些清军军官和骑兵,而步兵则以哨为单位结阵前进,如压路机一般碾碎所有试图进行垂死顽抗的敌军。
战场的东面,陈文亲率的骑兵营和骑乘步兵营也早已配合金华师以及四明师的南塘营完成了对济尔哈朗亲自坐镇的八旗军的合围。
杀至黄昏,从满清崛起辽东一路走来的最后一位亲贵大王,曾经一度成为摄政王的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力尽被俘,这支高达两万人满洲、蒙古、汉军八旗混编的核心武装成建制的被明军杀死在这片土地上,连同左翼、中军、右翼及明安达礼率领的蒙古八旗算在一起,能够逃出战场的很可能连一半都没有。
然而,脱离了与明军的接触,逃离战场却并不算完,明军的追击已经展开,完成了对济尔哈朗所部的合围后,陈文也派出了大量的骑兵参与到了追击战之中。至少在可见度不足以继续支持追击前,清军能否逃回到南京都将是一个未知之数。
骑兵营配合骑乘步兵营击破了蒙古八旗的骑兵集团,陈文在合围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对明安达礼的追击。
事实上,根本不用陈文心急火燎的去追。合围完成前,明安达礼始终想要从外围帮助济尔哈朗解围,但是明军是以步骑混编的战阵进行合围,除非济尔哈朗在合围完成前帅军突出重围,否则就凭明安达礼手里的轻骑,也想突破坚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奈何济尔哈朗的安危事关重大,明安达礼不敢轻忽,只得不断的带着骑兵去找机会。直到合围彻底完成,明军的铁骑转过头要来收拾这支在数量上已经处于劣势的八旗军之时,明安达礼才被溃逃的骑兵裹挟着北逃。
打了败仗,从哪来自然是下意识的想要往哪里去,溧水是他们南下迎战江浙明军的前进基地,自然是先逃回溧水再说其他。至少,到了溧水,北上南京还有机会渡江北返,总比落到一向被满清称之为从不留俘虏的阎王爷陈文手里要强吧。
溃兵北逃,明军的步骑追击,数万人规模的长跑在南京南部上演,被俘获的虽说不一定会立刻死,但是命悬人手,总是不能安心的。
相较步兵,骑兵在时候总是更容易逃脱的,但是江浙明军从来没有放任清军骑兵逃亡的习惯,别的不说,战马的缴获可是重中之重,绝不可轻忽的。
随着本营的骑兵向北追击一支规模稍小的清军骑兵,李还乡只觉得从他父亲开始便渴望着能够回返辽东故乡的梦想越来越近。想当年,八旗军在辽东战无不胜,他们一家迫不得已逃入关内,几十年过去了,原以为浙江只会是一个梦想,可是现在策马追击着这些落荒而逃的八旗军,他才意识到,原来梦想真的有成真的一天。
四明师的新昌营紧追不舍,但这支规模稍小一些的八旗军却并没有逃向溧水,而是奔着东北方向而去,看样子是打算逃往镇江的,以便于从那里渡过长江。
首级和缴获都会是日后议功的凭据之一,清军的主力已经败溃,这些东西可谓是唾手可得,交战时尚且用命,这时候就更不要说了。
骑兵追击,拼的是骑术,被追杀的清军心急火燎的想要尽快摆脱明军,压分量的东西几乎是能扔就扔。这些蒙古八旗的骑术比之明军只强不弱,车骑营追了好长时间,却也还是只能捞到了一些不慎落马,或是战马不慎摔倒,亦或是被明军射中的倒霉蛋。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越来越暗,在路上遭到清军袭击自不待提,就算是天黑之后策马奔驰太过危险对于明军而言都是不能容忍的。
再这样下去,车骑营只能放弃继续追击,一旦遭到常州、镇江一带步骑混编的清军突袭,那时候吃亏的就会是车骑营了,就像几个时辰前陈文是怎么算计明安达礼时一样。
清军还在策马狂奔,而明军则放不下这些即将到手的军功,只得继续向前追去。天色越来越暗了下来,战马飞奔,看不见地上的坑坑洞洞而落马的情况也越来越多了起来。清军如此,明军也不敢放马跑得太快,毕竟这战马对于明军而言可远比清军要稀罕得多,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战马被绊到的,清军骑兵即便是趁势打了滚儿,没有摔个好歹,但是面对追杀而来的明军骑兵且也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明军的追击速度也在不断的下降,十有八九这次也是会有更多的清军骑兵逃脱,想要像步兵一样围而歼之实在是不可想象的。
然而,就在车骑营准备放弃追击,回师复命之时,追在最前面的李还乡却依稀看见,愈加昏暗的前方,清军好像不光是慢了下来,甚至开始向东西两个方向分流。
“前面有鞑子在列阵?”
李还乡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步兵列阵接应骑兵,骑兵自然是要分流绕过战阵,在阵后或是阵中进行修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在讲武学堂时学到过这些。可是细细听去,夹杂着马蹄踩踏地面的响声中,在特别行动队里练出来的耳力却告诉他,好像并不是如此。
“告诉营官,前面有河流,鞑子正在向东西两个方向转道。”
传令兵放慢马速去回返告知车骑营的营官,而营官知道,他手下的这个骑兵大队长是从特别行动队出来的,大小场面见识过太多,判断自是绝少有误。
“传令下去,第四、五、六大队向东,第七、八、九大队向西,对鞑子展开截击。其他人随本将继续追上去!”
命令下达,明军的骑队很快就分成了三部分,追在最前面的那批明军继续追击,而另外两支则直接改换了方向,对清军进行截杀。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原本还发愁追不上的明军骑兵很快就拦下了大部分清军骑兵,配合继续追击的主力将这支清军直接挤压在河岸边。不断有清军策马跃入这条看上去不太深的河流,而接下来,得偿所愿的明军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如天上掉下来一般的大功,攻击当即就展开。
有建制对早已乱成了一团,哪怕是骑兵也是如牛刀入肉一般,轻而易举的将这支清军分隔成了数块,步步蚕食,直到吞噬完毕,能够逃出生天的也不过只有更早一步转向的佼佼者和下得了狠心渡河且没有被淹死的幸运儿。
骑兵没有战兵不能割取首级的规矩,尤其是在追击战中,部分明军骑兵分散开来进行预警,明军很快就完成了打扫战场的工作,踏上了回返的道路。而此时,此前两次从他手上逃脱的那个清军勇士的首级正挂在李还乡的战马上,死不瞑目。
因为是在下午与清军展开决战,天色自是愈加昏暗,追击部队为防遭到成建制清军的夜袭,只得在可见度无法继续支撑追击任务的时候返回明军主力的所在。
战场已经打扫完毕,距离战场最近的高淳县的清军开城投降,明军的辅兵以此为左翼搭建营寨,进行修整。
追击的明军相继返回,斩获巨大,一时间还无法统计上来,但是根据各营估算,光是斩首此战就不下一万之多,其中更是多有满洲和汉军八旗,反倒是蒙古八旗的骑兵再一次利用机动优势脱离了战场,一如四明湖大捷那般。
满清满蒙一体,但是满洲八旗如果削弱过度,便无以制衡蒙古和汉军八旗,更不能借助满洲、蒙古和汉军八旗的十几万大军来震慑住数量庞大的绿营兵。
核心人口数量太少,这是满清最大的命门,每死一个满洲八旗对于满清而言都是在削弱他们的硬实力。
陈文对战满洲八旗,至今已有三次,第一次的四明湖大捷,满洲、蒙古和汉军各两千,满洲和汉军八旗损失比较严重,蒙古八旗损失较少,但是在接下来的乔司镇大捷以及后续的光复杭州之中,这支杭州驻防八旗的部队几乎被全灭,倒是岳乐带着南下的八旗军还逃回南京一些,其中的刘良佐更是在击败郑成功的大战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然而,这一次济尔哈朗率领两万八旗军南下,却再度遭逢惨败,清军在江南再无重兵集团,剩下的只有南京的坚城而已。
既然如此,本可以不必太急。奈何没有无线电,陈文根本不知道浙江沿海巡航水师进军长江的具体情况,眼下既然已经取得了大捷,自是更应该尽快收复南京。无论是这座拥有莫大影响力的千古雄城,还是为了更多的杀伤满清的有生力量。
第二天一早,明军大举北上,直奔南京而去。至于南京上游的宁国、太平、池州三府,亦或是南京下游的常州、镇江、苏州三地,陈文根本不急。只要拿下了南京,这些地方,传檄而定即可。
………………
取胜的明军北上收复失地,明安达礼在明军的追杀下则一路逃回了溧水县城。有了城池庇护,明军的骑兵自是不可能腾云驾雾飞上城头,但是清军也好不到哪去,毕竟他们也不能预测到陈文是会在今天夜里就发起对溧水的进攻,进而向北迈进,收复南京,还是在第二天再启程出发。
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大军自不敢稍有停留,只得连夜从北门逃出溧水,趁夜向南京进发——到了南京,总能找到船渡过长江,有长江作为沟壑,明军追兵就暂且追不上他们了。至于南京如何,谁还管的上这个。
明军顺势收复了溃兵连夜逃走,本地绿营亦是如此的溧水县,而此时趁夜逃离的明安达礼也总算是赶回到了南京。
“王爷呢?!”
济尔哈朗的身份地位,马国柱一看到这些丢盔弃甲的八旗军当即就昏倒在地,可是待他被手下人强行弄醒了,第一句话却还是济尔哈朗的安危。
明安达礼没有能够作出回答,甚至马国柱醒过来时明安达礼已经不在总督府了。接下来,马国柱从逃回来的军官口中得到了济尔哈朗亲自坐镇八旗军,结果却被明军围困的消息。
生死不知,总比确定了死讯要强,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但是没等马国柱一口茶水喝完,明安达礼在居所自杀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如此规模的一场惨败,不光是明安达礼,很多人都将人头落地,这是毋庸置疑的。明安达礼自杀,这没什么不正常的,但是这个消息一经传开,这座现名为江宁的城市中,登时就变得人心惶惶了起来。尤其是江宁的满城,更是如此。
苏松水师在长江口被明军舰队击败,总兵梁化凤阵亡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南京,退路被断,明军来自于浙江沿海巡航水师和江西鄱阳湖水师的舰队已经在昨天展开了对长江的封锁,现在就算是想逃也是什么绝非易事。
马国柱是江南江西总督,他的管辖的江西早在去年就被江浙明军收复,江南一省虽然大半的地盘是在长江以北,传统意义上的淮南淮北,但是他的治所却是在这里。就像上一个被陈文逼死的总督陈锦一样,马国柱也只能与南京共存亡,别无他路。
然而,南京一城的人心,此间他也已经有心无力了,溃兵、满城的男女老少以及参与了通海案审理的满清官吏无不想逃到江北,城里面的缙绅、士人却如普通百姓一般期盼明军能够尽快收复南京。而马国柱手里面的资源,寥寥无几,甚至就连督标营的绿营兵也有些不太受控制了。
满清在江南的统治即将落幕,这一次,马国柱再也没有像上一次拖到郑成功大军的军纪自行崩溃的信心了,因为江浙明军与福建明军完全不一样,军属皆被束缚在浙江、江西两省的军功田土之上之上,根本就不可能带着家属出征。
局势已经到了最最危急的关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马国柱能做的已经寥寥无几了。眼见于此,马国柱只得派人将刘成找来,这是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