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静嫔瞠目结舌!

什么叫白费心血?眼下这就是了!

“你这茶水怎么这么烫?伤了囡囡的爪子怎么办?”上头还有个不分黑白的皇帝,看着猫仔嫌弃地看着那茶杯的模样,微微皱眉道,“它若伤了,你赔得起?”说完,捧着肥嘟嘟的猫脸上露出一个不屑表情的阿眸冷冷一哼。

昏君!

颠倒黑白不过如此!

静嫔生在世家颇有城府,本是最淡定的人,都叫对自己露出一个奸诈表情的猫仔儿气得浑身乱抖,拼命忍了忍心中的怨气,这才给皇帝福身道,“是臣妾的过错!”

然而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眶却红了,生生透出几分被委屈的可怜茫然。

她本病着,又这样可怜,婀娜的身姿摇摇欲坠,另有一番脆弱惹人怜爱的美丽。

皇帝却是个难得的铁石心肠,自己一边给在怀里扭动的阿眸擦爪子上的朱砂与茶水,口中便淡淡地说道,“母后对朕的心,朕已经知道。只是……”他抬眼,娇躯轻颤的静嫔,仿佛对下方这看着都会叫自己跟着年轻起来的妃嫔无动于衷的模样,冷漠地说道,“母后宫中本就繁忙,朕听说宫中妃嫔素都与母后奉承,这岂不是辛苦?既然这样辛苦,就不必再记挂朕,不然,朕累了母后,岂不是不孝?”

说到最后,已然带了几分森然。

静嫔低着头,心里生出了一丝恐惧,讷讷地应了。

皇帝拐了一个弯儿的话,她听懂了,这是在怪太后高调,叫宫中妃嫔只知太后,不知皇后了。

没有想到,皇帝竟然真的会这样为皇后出头。

不过是人老珠黄的女人,为什么皇帝这样护着捧着?

静嫔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臣妾姐妹从前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繁忙,日后,也往娘娘处请安。”静嫔怯怯地说道。

“算了,皇后宫中忙碌……”见静嫔这样懂事,竟还听出了自己的话中含义,皇帝并不满意,反而忌惮起来,此时越发不愿给她脸面淡淡地说道,“只你们每日清晨,往皇后宫外给皇后磕个头,哪怕不见,心意到了就是。”

皇后怎么可能会想见到皇帝的姬妾呢?这岂不是添堵?只是若是不见,却叫皇后的权威无法在后宫树起,到底不美。

静嫔心中冰凉,然而她颇有城府,竟忍耐住没有变色,脸色平静地应了。

“御书房是朕行事之处,前朝来往频繁,后宫妃嫔前来难免冲撞,日后,你们都不必来。”皇帝说了这话,又叫静嫔传话与太后致谢,这才叫摇摇欲坠的静嫔离去,见她走了,便微微皱眉,叫阿眸顺着自己的胳膊爬上来拱着自己的脸,口中冷淡地说道,“真是个心机深沉的祸害。”

他的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忌惮,显然是恐皇后在太后与静嫔的手下吃亏,又见自己面前那宫女侯在一旁等待吩咐,便挥手道,“拿下去。”

他怎么可能吃别的女人端来的点心!

那宫女默默地端了点心下去,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的背影,又见阿眸没心没肺,便不由叹气道,“只你才把这样多管闲事!”只是管了闲事,却另有回报,也叫皇帝觉得买卖没赔。

阿眸自然知道自家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来历,闻言却只当听不着,只是觉得皇帝今日的表现叫自己十分满意,便抬起猫爪在皇帝的发顶欣慰地摸了摸,表示自己的赞赏。

皇帝都要被小混蛋气笑了,却无可奈何,只御膳上来,还得先给这胖猫仔儿夹菜,自己随意用了些,才命人下去,就见外头太子与大皇子联袂而来,俱是一脸的贼笑。

眼瞅着儿子们不要干好事,皇帝也只能当做看不见。

二公主叫沈妃亲自撵出宫去,皇帝就知道这其中有事儿,他的耳目自然不是皇后可比,不过半日就知道了二公主的狂悖,心中就对二公主越发不喜,连带着也对沈妃不满。

沈妃胆小,这是好事,只是二公主如此,到底有沈妃溺爱的缘故,难免叫他不快。

他的心中也恐大皇子叫妹妹挑唆,如今瞧着这兄弟俩十分和睦,没有半分芥蒂,自然心中十分欢喜,叫太子与大皇子到了自己面前,便笑问道,“何事?”

“儿臣给父皇请安。”元德见兄长笑嘻嘻的,急忙拜了拜皇帝,又见阿眸刚用了饭毛茸茸的肚皮都翻过来了,懒洋洋地昏昏欲睡,急忙上前将猫仔儿抱起,装模作样地掂了掂,这才与皇帝笑道,“囡囡在此,叫父皇静不下心来,不如叫它与儿臣一起出去。”

他眼里只有猫仔儿没有亲爹,叫皇帝心里那叫一个心酸哟,只是父亲的威严在,不好在儿子面前争宠,皇帝只好板着脸淡淡地说道,“既如此,且去吧。”

元德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一点儿都没有留恋。

“太子!”皇帝见这破儿子走得这样快,顿时急了,唤了一声,见儿子转头疑惑地看着自己,便咳了一声问道,“只是来请安?”

问一问父皇辛苦不辛苦哇你个混小子!

太子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用力摇头。

有点儿撑着了的阿眸翻在元德的怀里艰难地嘎嘎笑了一下,之后捧着自己鼓起的小肚皮龇牙咧嘴。

“滚吧!”儿子都是白养的,见大皇子都头也不回地窜出去了,皇帝的心简直被伤得千疮百孔,操起手边的砚台就要砸。

“母后一会儿来与父皇说话,儿臣就是来说这个的。”见皇帝听了这话顿时容光焕发,太子这才抱着阿眸跑了。

这一跑,阿眸陛下就觉得自己有点儿晕,只是瞧着太子眼睛都亮了,它就知道有好事儿,就见太子在御花园里转来转去,之后转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假山之后,奋力探出头的猫仔儿伸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绿色的开阔的草地上,正架着一个架子,上头穿着几条锦鲤,大皇子元恕正在下头架着柴火忙忙碌碌,十分辛苦。

“喵噶!”食物!

“咱们记得你吧?”元德见阿眸的眼睛瞪着大大的,小肚皮一鼓一鼓十分欢喜,顿时献宝道,“都是最新鲜的,一会儿,你先挑。”

这是应该的!

阿眸陛下只觉得理所当然,又见元恕忙忙碌碌,急忙跳下来到了元恕的面前,爪子也拖着柴火帮忙,争取早点儿吃上。

这样卖力,顿时就叫元恕感动得不轻,劝了给自己帮倒忙儿的猫仔儿往一旁当大爷,又见这猫仔儿挥着两只毛爪子嗷嗷直叫,一副指挥的模样,便乐了,与捂着脸的元德笑道,“今日这么活泼,莫非是有什么好事儿?”他顿了顿,见元德也一脸莫名其妙,便摸着下巴小声说道,“总不能单为了这锦鲤不是?”说完了这个,便与弟弟说道,“囡囡难得高兴,不如咱们做点儿别的?”

“院子里那仙鹤不错。”元德还不知皇帝给静嫔没脸之事,此时坏笑道。

元恕也笑了两声。

阿眸眼瞅着这兄弟俩准备对园子里太后最爱的那两只仙鹤下毒手,想到太后今日使静嫔在皇帝面前走动,就知道这老太婆心里不怀好意,眼珠子转了转,憋出一个坏主意来。

仙鹤的寓意那么吉祥,显然不大适合太后娘娘。

驾鹤西游才该是太后娘娘的座右铭来的。

扭着小身子拱到了这兄弟俩的身边,拍着爪子叫元恕给柴火点了火,智计百出的阿眸陛下便在兄弟俩看过来的时候,支起身挺着肥硕的小肚腩飞快挥了挥自己的两只毛爪子,做飞翔状。

“仙鹤?”元德试探地问道。

胖猫仔儿给了太子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之后摊开自己尊贵的小肚皮,鼓鼓的,拍了拍,突然惨叫一声翻身躺平,小小的猫头往一旁一歪,伸出小舌头做死猫状。

“撑,撑死?”这一回,是大皇子殿下福至心灵。

阿眸陛下这才爬起来,蹲坐一旁目光炯炯。

仙鹤撑死了,这是谁能预料的呢?谁都不怪,只怪仙鹤不该贪吃不是?至于死掉之后如何处置,这个……不好浪费,太后娘娘也说不出什么对不对?

元恕与元德再一次被阿眸陛下的智慧深深折服了,越想越觉得不错,又见柴火烧得旺旺的,春光明媚正是烤仙鹤的良辰吉日,急忙流着口水直奔后园去了。

阿眸甩着尾巴见这两个家伙走了,这才嘎嘎一笑,回身岔开两条后腿坐在了火前,探出毛爪子抓着穿着锦鲤的架子慢悠悠地给锦鲤翻身免得烤糊,顺便凑过去挨个儿观察了一下哪条最肥留给自己,嗅着香气十分开心。

味道这么香甜,果然是罕见的锦鲤呀!

喜得直挠自己的小肚皮,正要给这锦鲤上撒点儿盐巴等等,耳朵尖儿突然一动的胖猫仔儿,就听见不远的假山之后,忽然一个清润优雅的青年的声音含笑问道,“怎么有烟火气?”

猫仔儿一时竟觉得这声音耳熟,扑棱着耳朵呆了呆。

就在它发呆之时,就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之后,两道欣长的人影,自另一处而出。

竟是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青年。

霍然抬头的阿眸陛下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两个陌生的青年,只觉得春光如水,眼前的青年如同画儿一样美丽隽永,搭在架子上的毛爪子都下意识地松开了,张着嘴巴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咕噜吞了一口口水。

猫,猫生都被点亮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

☆、第 15 章

两个青年,一个青色云锦,其上绣着修竹暗纹,腰间束着玉带,眉眼秀美清逸,姿容娴雅,微微一笑如鸿羽飘落。另一个青年却高挑俊美,黑衣黑发整个人如同利剑般锋芒毕露,却又现出了一种叫人心折的漠然与疏离,然那黑色越发衬得那张俊美的脸白皙剔透,如同美玉铸就,哪怕这青年身上的气息越发冷漠,却依旧叫人不能忽视。

两个容貌世所罕见的美人,叫阿眸惊呆了,抬起爪子揉了揉眼睛。

陌生的青年也在观察眼前的胖猫仔儿。

小小的一团,毛茸茸蓬松起来的小身体,脸上还带着些炭火的痕迹,此时呆呆地偏着头看着他们,猫眼儿里却又有点儿小小的好色与狡黠,此时仿佛是见了陌生人,这猫仔儿飞快地缩回了搭在架子上的毛爪子,懵懵懂懂地看过来,十分无害的模样,竟叫他二人有些熟悉的感觉。

“这不是陛下身边的那只猫?”青衣青年更和气些,秀美的脸上露出笑容,与身边冷漠的青年问道,“王爷记不记得?”

那王爷看着偏头装傻的猫仔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漠不关心地移开了目光,却微微皱了皱眉。

初见这猫仔儿的那一瞬,他仿佛见着了……

“王爷?”那青年微微皱眉,仿佛迟疑了片刻,低声叹道,“您千万保重身体。”他的眉尖微蹙,露出了些担忧,叫阿眸看得吞了一口口水。

那黑衣青年不过是冷淡地应了,目光落在了猫仔儿的身上一瞬,见因两人的倒来,方才仿佛是在美滋滋转着鱼的猫仔儿不敢再动,那鱼一面几乎要烤焦,心疼得这猫仔儿眼睛里都是晶莹的泪花儿,扭着毛茸茸的小身子火急火燎,机灵得有些怪异,不由眯起眼睛。

比人仿佛还聪明几分的猫仔儿,偏要装傻,当他是傻瓜?!

只是不知为何,他竟没有戳破这猫仔儿,只是再次顿了顿,抿了抿嘴角,上前将那架子转了转,叫那几条不知来历的烤鱼换了方向,看都不看吐出一口气,随后假装懵懂的猫仔儿,淡淡地说道,“当初,她也是如此。”

说到这个,他的面上就带了几分阴郁,叫身边的青年欲言又止。

“妹妹她……总会好起来……”这青年劝了一声,却又不是该说些什么,此时敛目道,“王爷对她的心,我们一家都很感激。”

“本王要你的感激又有什么用?我不过是想对她好,不过是为了我对她的心,从来都与你们无关。”黑衣青年腰间悬着一块美玉,晶莹剔透,然而上头的一个红色的璎珞却已经陈旧暗淡,此时他低头看着这璎珞,仿佛隔着荒漠般疏冷的黑眸里全是搁不下的温情,喃喃地说道,“你们觉得我辛苦,却不知,只她如如今这样在我的身边,哪怕她……”他闭了闭眼,淡淡地说道,“我都不在乎。”

他摸了摸这个璎珞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脸上又冰冷了下来。

“走吧。”他漠然地看了正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猫仔儿,冷声道。

“不要打搅它了。”那秀美青年探究看了猫仔儿一眼,知这小东西在此地绝不是偶然,只怕还有旁人在,如今不见人许是另有缘故,在宫中行事越发要谨慎,此时也微微点头强笑道,“那日我就觉得这猫有趣,果然……”

阿眸却听不进这笑言,只看着那黑衣青年腰间有点儿眼熟的璎珞呆呆的,生出了熟悉感来。

这,这是个中国结来着!

这个阿眸陛下也会编!

想到这大概还是个与她一样穿越的姑娘,阿眸不知怎地就觉得眼前的两个有些亲近,只是这亲近中另有不同,她对那黑衣青年有点儿不大喜欢,此时只呆呆地看住了那秀美文雅的青年,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那青年转头,阳光下弯起眼睛笑起来,风姿翩翩,竟叫阿眸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许是,见着了这人温煦笑容之后,那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伤感。

他在伤感什么呢?

顾不得鱼要焦了,阿眸就往那青年的方向走了两步,才要叫一声,却听见身后有笑嘻嘻的声音传来,一转头,就见元恕与元德提着一只耷拉着脑袋的雪白仙鹤满面笑容地回来,见了面前的两个青年,两个皇子的笑容一下子收了,上前给那黑衣青年行礼,恭敬地说道,“见过王叔。”一边说,元恕一边将手里的仙鹤心虚地往身后遮了遮,显然也是知道丢人的。

“两位殿下这是……”那秀美青年含笑问道。

“太后娘娘宫里的仙鹤不知怎地就撑死了,若是丢了不浪费么。”元恕脸皮很厚,笑呵呵地说完,又见自家王叔十分冷淡的模样,仿佛有些畏惧这位叔叔,急忙赔笑道,“不如王叔与侄儿们一同……”

“不必。”那青年显然没有什么兴趣,冷淡无比地断然拒绝。

“陛下寻王爷与我,就不好与二位殿下一处了。”那秀美的青年显然更和气些,见同伴硬邦邦的,便在一旁含笑说道,“原是我们叨扰了二位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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