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小娘子实乃玲珑剔透人也,素颜清容直奔官府,击鼓鸣冤,含泪哭诉,联手将礼部侍郎夫妻二人告上公堂,人证物证俱在,反而将此事闹的沸沸扬扬。”
再往下看,就是柳燕对几人的批评,褒贬不一,句句在理,说白了就是拐着弯的将人骂了一遍。谢濯粗略扫过,面无表情的扔到一旁。
这柳燕,不去做说媒的三姑六婆真是可惜了,一张嘴就能把媒婆说翻,说不定还能将彩礼钱说进自己嘴里。
桌上的茶已经冷了,谢濯不在意的抿了口,苦涩在嘴间弥漫,他忽的想起,也曾对沈氏说过和离二字。
太子殿下正斟酌着此事,想着想着,脑中忽的浮现出昨夜沈氏那淡媚似含春的眉眼……
茶水呛了嗓子,谢濯连连咳嗽,耳朵也不争气的红了红。
被这一耽搁,也没了继续再往下看的心情,收拾收拾出了书房。
晚间凉风迎面吹来,抚去心头阵阵余热。
绕过假山走了几步,就见原本应该在屋内熟睡的人此时正端坐在凉亭内,纤手托腮,指尖捻着月季在月光倾洒下透出摇曳身姿。
沈桑听到脚步声,抬眸,唇角勾出笑意,起身唤了一声,“殿下。”
谢濯莫名不敢与她对视,下意识倒退两步。
“……”沈桑僵了一瞬。
怎的,是怕她月圆之夜变身吃了他不成?
作者有话说:
太子:孤不打紧,孤还能行,孤就算是沿街乞讨也要给太子妃买新衣裳
第14章
“殿下?”沈桑轻唤了声。
谢濯也察觉到刚才的反应有些激烈,握拳放于嘴边咳嗽了两声,道:“太子妃还没睡?”
白芷和元熹被她留在了临华殿内,是以这会儿只有他们二人。
“殿下,听说今晚会有流星。”沈桑笑着指了指夜空。
流星?
谢濯抬头。
此时也已深,万籁俱寂,点点繁星缀在深邃夜空,轻轻冷冷的随着月光散发璀璨。
流星等天象是福兆,民间流传说见了流星后接着许愿,会天降福运,愿望都会成真。
福兆归福兆,可这都是民间小话本里哄小孩的事情,沈氏竟然也会相信。
“殿下要同臣妾一起看吗?”
沈桑的声音浅浅的,柔柔的,说起话来,似是夜风吹起女子青丝拂过耳廓。
格外勾人。
谢濯对上沈桑含着期盼亮光的眸子,嘴角微抽,语气也带上了连他也未曾察觉的无奈。
“骗小孩子的事情,太子妃又不是三岁,怎的也信这种荒唐事?”
谢濯转过身,双手负在身后,踱步径直往前走着,“明日孤让陆一给你带些书,多看些书认识些道理,莫要日后丢了东宫的身份。”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孤的面子。”
话音未落,袖子一沉,低头,见素净纤细的手指抓着他的衣袖,指甲透着粉色。
“那也是五个三岁。”沈桑不服道。
她当初可是为了让沈老夫人瞧得起,凡是经典书籍都通通读过,女德也读过,太子怎么可以说她没道理没知识。
好气啊。
谢濯看着颇有些孩子气的沈桑,被书房折子搞的有些沉闷的心情忽的好了起来。他低低“嗯”了声,屈指在莹白皓腕上轻弹了下,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是五个半三岁。”
沈氏前不久刚过生辰,芳龄十六。
生辰是三月初九。
他记得清清楚楚。
“啊?”沈桑没有想到谢濯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等她回过神,却见谢濯已经径直走到了凉亭内,指着桌上的月季道:“御花园的?”
沈桑将手缩回袖中,正为方才的失态之举懊悔,听到这话忙双手交叠放于身前,整理好仪态,道:“白日时白芷见这花生的好看,便想着摘了送于臣妾。”
谢濯捻着转了两圈,问:“有御花园的好看吗?”
“外面的再好,哪里比得上宫中精心呵护的娇丽精致。”沈桑顿了顿,似低语呢喃。
“再精致,也无法与宫外饱经风霜的枝茎相比,”谢濯看向她,道,“若是你喜欢,孤明日让人送些去临华殿。”
沈桑惊了一下,连忙行礼道谢。
谢濯随口应了声,招沈桑来凉亭内坐着。
如今已入夏,晚间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脸面只略清爽,并无冷意。
沈桑原意本是不想来的。
入了东宫,她孤立无援,无母族倚仗,太后又远在慈宁宫,事事不能照拂着她。若真出了事,能够依靠的也只有眼前的太子殿下。
沈桑有私心。
她希望借助太子的权势,让自己的后半生过得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哪怕闲暇时可替东宫纳几门知书达理的侧妃,选几个暖床的婢女,她沈桑都不在乎。
可,明日是她回门的日子。
谢濯让人打点好一切,却并无透露出明日是否要一同前往的风声。
实在怪不得她如此忐忑。
朝中陆国公家的二公子两月前娶庆安侯府的三小姐为妻,陆二公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三小姐温婉贤淑,大家闺秀,无人不称赞着这门婚事。
回门之时,陆二公子未陪同。
七日后,三小姐回到娘家小住,形容枯槁,身形憔悴。
再往后,就是在前几日,三小姐趁着夜色疯疯癫癫跑回侯府,身上痕迹斑驳,衣裳破碎,雪白颈间系着铁质制的黑色皮圈。
庆安侯当即大怒,连夜踹了国公府大门,此事闹的不可开交,甚至是在朝中为了点小事就大打出手。
沈桑倒不会觉得谢濯会这般对她。
但,她好面子。
身后有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她可以不在乎,可要是有人堂而皇之的当着所有人打了她的脸面,这会让她比幼时冬日跪在沈府祠堂前还要难堪。
“明日回门,孤会同你回去。”
清朗淡如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桑愕然看向谢濯,瞬而又低下头,双手温顺的放于膝盖,指尖却紧紧绞着袖口。
“殿下是不是,早就知晓臣妾会来?”
谢濯道:“那日陆一说你只看了眼写了回门礼的折子就交给了他时,孤就开始在意。”
他顿了顿,看向沈桑继续道:“你素来喜华服,金缀簪,可对这次准备的东西是多是少却并没有过多关注。反而让婢女暗中打听孤的行程,尤其是对明日的安排。”
沈桑呼吸有些急促,她轻咬下唇,抬头,清亮的眸子跌进一双深邃的眼中。
“再加上陆国公府和侯府的事尚未解决,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孤说的可对?”
沈桑轻舒了口气,姣好面容上无半分被拆穿的窘迫,反而绽出笑意。
她抬手,将风吹起的青丝别到耳后,眸间波光流转,“早就听说殿下观察细微,如今想想,臣妾倒不如直接开口向殿下询问,反而更能让殿下对臣妾有所改观。”
谢濯点头,“孤欣赏光明磊落,豪气洒脱之人。”
沈桑无奈,“此番看来,倒是臣妾做的不对了。”
可什么该说,什么能说又不能直说,这种拐弯抹角,虚与委蛇的作态早已经刻进了她的仪容体态里。
就好像是你夸人要夸的天花乱坠,劝人也要劝的委婉。
其实这样子很累。
谢濯屈指,又松开,弹了下那朵月季,“所以,今晚是真的有流星吗?”
“啊?”沈桑眨眨眼,刹那间什么想法都戛然而止。
这话题,怎么转的这般猝不及防。
谢濯修长手指指了指夜空,“流星。”
他的太子妃,有些蠢。
刚说过的话转眼就给忘了。
“哦,”沈桑轻咳,“自然是真的。”
她还没胆大到拿天象一事来糊弄太子。
沈桑估摸着算了下时间,“应该快了吧。”
“也罢,孤今夜无事,就勉为其难的陪太子妃看一遭。”
这话说的让沈桑甚是受宠若惊。
一盏茶后,谢濯起身,走到凉亭一角抬头看了看,转头看向沈桑,神情间露出疑惑,“此处地势低矮,能看得到吗?”
不是说,流星都要站在高处才能看到的?
“……”沈桑胸口一滞。
原谅她,这些事当真是没有提前想到。
应是没有提前想到谢濯会真的答应她,在此处看民间小孩才会信的流星传言。
沈桑斟酌开口:“殿下,臣妾也从来没有看过。”
何止沈桑没有看过,谢濯也是头一回,言语间虽是透着勉勉强强陪沈桑,内心却也期待着。
可太子殿下是不会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