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闵氏仍旧是冷笑一声,又对秦芳道:“你们霍家婆媳,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秦夫人既不愿意给绿萍放奴文书,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咱们一起算算总账吧!”
婆媳?秦芳心下不由道,却不知老夫人做了什么,惹了这泼妇呢?她便也不由冷笑道:“我们老太太最是慈悲不过的。你哪里来的混账东西,胆敢到我们侯府污蔑我们老太太?”
闵氏啐了一口,道:“秦夫人,你莫跟我装傻。你们家老夫人的马夫,当日在秦家门前差点撞死我女儿。主子是嚣张到了什么地步,才会纵得下人在朝阳街那样的地方纵马飞驰?哪个官宦府邸前的街上,容得客人这样放肆?事后你们老夫人竟全当做没有这回事,霍家上下没有一个问一声的。我们绿萍和她亲妈倒是对秦夫人忠心耿耿,死活劝我别去打这个人命官司。只因着你要嫁入侯府,她们不愿横生枝节,冲撞了你的喜事。我当日糊涂,竟也应了。”
若非雁回提醒,闵氏根本想不起拿这件事来要挟秦芳。
秦芳也早把这起事故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当初只想着,不过是侯府的马车撞了一个不知什么卑贱人家的骡车,差点撞死一个丫头片子,与她全无干系。谁知闵氏这时候却来翻旧账。
只听闵氏又道:“这么大的事,秦夫人想不认账?既秦夫人不念着我们绿萍的好,也不念着我的好,那你们霍家就等着瞧好吧。改明儿我就把村里的人都叫来,天天在霍家大门口哭着讨公道。不知霍家是赏我们一笔钱打发了去呢,还是让家丁出来赶人?我们村子不算小,真想将我们都赶走,且得费人手呢!待此事闹大了,我倒要看看朝廷的御史言官敢不敢弹劾霍家。我可是听说,秦夫人的舅舅王斯礼是六科给事中。且王大人那个性子,无论什么人都敢弹劾的。却不知王给事中给不给秦夫人你这外甥女面子,又敢不敢弹劾你的婆家!”
闵氏这话一出口,纵是好性子的人也受不了,何况秦芳跋扈惯了的。当下便气得拿起茶杯朝闵氏脸上砸了过去:“贱妇!”
闵氏一惊,身子一侧,闪开了去。
只听得“豁朗”一声,那昂贵的汝窑茶杯摔得粉碎,茶叶茶水泼溅了满地。
秦芳脸色潮红,面部一阵抖动,胸膛起伏不定。谁给的这杨闵氏胆子?竟敢这样威胁她!听这意思,她若不交出放奴文书,这杨闵氏便要带人来侯府门前大闹。
闵氏也动了大怒,指着秦芳道:“你敢骂我,还要砸死我!好啊!我女儿差点被你们霍家撞死,我不过来跟你理论两句,你就要杀人灭口不成?既秦夫人这般不讲理,我明日再带人来和你理论。”话毕,起身便走。
其实杨雁回和闵氏也不过是想拿这话吓唬秦芳罢了。若此计可行,杨家当初早这么干了。莫说闵氏没本事将村里人都叫来,便是能叫来,霍家只将一个马夫推出去交待,再赔个几百两银子也就完了。难保霍家事后不会暗地里找杨家的麻烦。毕竟按照崔姨妈所说,那马夫实则是霍家老夫人的心腹。霍家岂容他折在杨家人手里?
秦芳却不知道闵氏心里的想法,只当这泼妇真是个不怕事的,竟为了钱不要命。因而气得直对青藤道:“还不拉住她,给我拖下去打死!哪里来的贱妇!以为拿着我祖母吓唬我,我就不敢将她怎样了?找到我的地盘上来指着我的脸骂,还想有命出去不成?”
青藤忙拦住了拔脚要走的闵氏,好声好气道:“杨太太,你老也是三十几的人了,我们夫人才多大?你老有话不能好好说么?何苦非要急赤白脸的闹呢?”心下却是道,常听说市井人家、乡野村妇,常有那一等一的无赖泼才,一旦闹起来,皇帝老子也头疼。不想今日竟给她看见一个活的。只怕夫人今日要栽到杨闵氏这泼妇手里。
秦芳兀自气得全身发抖。其实她方才的话,也不过是吓唬人的。这里是她婆家,不是娘家,没人纵着她的小性子。便是在娘家,她若将好端端一个良家妇人打死在府里,也是一桩大、麻烦。何况这杨闵氏是秦老太太极看重的人。她虽惹得起杨闵氏,却惹不起她的娘家祖母。
这贱妇竟还扬言要带人来闹。若让霍老太太知道因着她言而无信,答应了放一个奴才出去,却又反口不肯,便招来一群刁民天天在侯府门前闹事,她的所谓舅舅又来弹劾霍家,只怕有她好看的。
最要命的是,若有人追根究底,非要弄明白霍家的马车为何那日在朝阳街没命的飞奔,撞了人也不停……
为了个奴才便惹出这些麻烦,只怕连秦明杰都要怪她不识大体。
秦芳万万想不到,她风光恣意了十几年,如今竟让个乡下泼妇给制住了。
青藤又来到秦芳身畔,低声劝道:“夫人,你虽有心护着我们做下人的,还要亲自帮绿萍寻个稳妥的归宿。可夫人又何苦为了个奴才,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夫人已对绿萍仁至义尽了,还请夫人好歹顾念下自己的处境。”说着,又附耳道,“夫人好歹先稳住这杨闵氏,往后要收拾杨家,还怕没机会?”
秦芳推开她,道:“用你说?”她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少不得也要忍了这口气。想来这杨闵氏不过是欺她如今在侯府无权,只是个深宅里的金丝雀,中看不中用罢了。待日后她寻了机会,便要杨家满门死在她手里!到那时,这杨闵氏才知道她的厉害呢!
闵氏依旧冷笑道:“秦夫人,我们人微命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劝夫人最好不要跟我这种人多打交道,否则……”
秦芳一口打断她,骂道:“否则怎样?你这种贱妇,与你多说几句话,都是自降身份。我且问你,是不是我给了绿萍放奴文书,你日后便再不来这里?”
闵氏好笑道:“谁稀罕来呢?来这里有银子挣不成?”
秦芳咬牙,一字一字道:“好,我给你便是!”遇上一个如她姨娘一般爱财如命的妇人,她也只好认栽。
作者有话要说:
☆、为惩恶雁回亦作恶
霍志贤今日休沐,难得没在哪个小老婆屋里厮混,反而在假山上的凉亭里与两个十分得力的心腹门客,商议要紧事体。左近并无下人敢来搅扰,他们的话,自然也无人能听了去。
凉亭中的三人皆是面色凝重,一副山雨欲来的压抑沉闷。
其中一个门客道:“侯爷,情况果然已如此紧急?”
霍志贤面色一凛,道:“这种事情,我骗你不成?宫里的淑妃娘娘向老夫人传的消息,还能有假?”
另一个门客却道:“依学生之见,这是天大的好消息。老夫人是淑妃娘娘的嫡亲姐姐,倘若淑妃娘娘日后执掌六宫,咱们侯府便也是皇亲国戚了,正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霍志贤道:“淑妃娘娘虽得宠,怎奈只诞下两个小公主。生过皇子的嫔妃有好几位,此事谈何容易?”
先前的门客却道:“侯爷,不若让淑妃娘娘养个皇子在身边?”
霍志贤道:“若早些抱个皇子养了还好,这时候养个皇子在身边,岂非人人都知道了淑妃娘娘的心思?头一个不饶她的,便是病榻上的皇后。”
那门客道:“侯爷,若要得泼天富贵,势必要冒险。”
霍志贤道:“便是我愿意,也要淑妃娘娘肯,便是淑妃娘娘和我外祖家都肯,也要想个万全的法子。”
可是这世上,又哪里来得什么真正的万全之策?
两个门客久久无语。
霍志贤心下不由一阵烦躁,只得远目看园子里的景致。忽然,一个挽着慵妆髻的少女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少女看着身量未足,但却端的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胚子。
这样一张脸,对于喜爱美色的霍志贤来说,虽以前只见过一次,仍是印象极深。当日惊鸿一瞥,便擦肩而过,如今乍然在后花园得见,他岂能放过?他本也有找几个幼女来试试滋味的打算,但还从未见过这般满意的。
当下不发一言,匆匆拾级而下,循着美人的踪迹追了过去,只剩两个门客在凉亭里面面相觑。
……
杨雁回左臂上搭着一件青缎掐牙背心,匆匆回到绿萍的卧房。不出所料,绿萍已趴在桌上睡着了。那个柿饼上,被她抹了极为特殊的香灰。任谁吃了,也要睡过去。
说起来,这香灰还是俞谨白的。杨雁回初见俞谨白那次,这小子迷倒了杨家鱼塘的伙计,正在偷她家的鱼。那一日,她在鱼塘草屋的窗前发现点过的迷香。香已烧完,只剩了一小撮香灰。那香灰颜色却不是灰的,反而极细极白。她那时便用手帕偷偷收了那香灰,只想着,往后说不定哪一日便要用到。
回去后,她还特地试过了。虽只有那么一小点香灰,但她每每对着那香灰吸上几口气,当晚便会睡得格外沉,格外香甜。只是这玩意儿不伤身,睡过后反而很舒服。今日这香灰果然派上了用场。掺在柿饼上,便跟上头的霜是一样的,根本看不出异样。
杨雁回怔怔盯着绿萍。许是因为喝了掺过烧刀子的葡萄酒,绿萍面色潮红,模样颇为诱人。
踌躇片刻,她上前去解绿萍胸前的衣襟。摸到衣襟那一刻,却又停了手。犹豫片刻,终是解开她衣襟,露出一抹雪痕,又将她一只纤纤玉手搁在胸前,做出是她自己睡梦中,为了散热,解开自己衣襟的模样。接着,从袖中摸出一个香袋,悄悄搁在床脚下。
做完这些,杨雁回匆匆离开绿萍房间,并将她房门关至一半———绿萍,别怪我心狠,你不配去外头过太平日子!你应该留在这里,好好跟秦芳斗一斗!日后,有关秦芳和霍家的一切,都靠你告诉我了!
绿萍卧房旁边还有两间单独的卧房,想来不是青藤的便是紫苑的。绿萍为了不被人听到她和闵氏母女的谈话,早早将附近的小丫头们都赶开了的。左近并无人,杨雁回便随便拣了一间屋子,推门而入,又返身插好门,免得有人进来。
趁着屋里无人,杨雁回套上那件青缎掐牙背心,又从怀里摸出一盒黑乎乎的膏粉来,对着屋里一面菱花铜镜开始往脸上涂黑、点麻子。这是她拿着闵氏往脸上搽的粉,用酱油拌了,晾干而成。她原也不知这样行不行得通,但往脸上扑过后一瞧,虽效果极差,乍看也能过得去。闵氏直说,亏她想得出来,竟将好好一张脸涂抹的又黑又粗。
刚涂抹好了脸,她便听到隔壁屋里有动静。似乎有人推门进了绿萍的屋子。
原来,霍志贤远远瞧着小美人从后头进了夫人的院子,便也追了过来。谁知进了院子不见了小美人,却透过半开半掩的一扇门看到了绿萍,一时好奇,便推门而入。只见那肌肤胜雪的少女,樱唇微启,双颊绯红,雪白胸膛之间,隐约可见一道深深沟壑。
霍志贤唇角微微勾起,荡出一个□□。小美人虽不知哪里去了,好在还有这么个人物在。这个叫绿萍的丫头,他也是印象颇深。秦芳几个陪嫁丫头里,绿萍长相最为出挑,可他却最难见到。
霍志贤久经情场,时间一长便明白了,这绿萍丫头是在刻意避着他。
真是胆大包天!他看上了谁,收了谁,都是恩典。做奴才的,只应感激,怎敢瞧他不上?
霍志贤的女人很多,政务也多,是以,一时半会也顾不上惩罚这个胆大包天的丫鬟。不想今日竟给他看到这个丫头如此诱人的一面。啧啧啧,瞧瞧这小模样,真真如水蜜桃一般鲜嫩可口,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霍志贤反身关上屋门,几步上前,一把将伏在桌上的少女拉起来,对着那殷红的樱唇便吻了上去,舌头冲开她牙关品尝味道。手上自然也没闲着。
……
杨雁回拆了慵妆髻,重新梳丫髻。一颗心却狂跳,却又好似一跳不跳,胸膛里空了、静了似的。
她看着镜子里日日相对的脸。她早已习惯了这张脸,她早已认为这张脸就是她自己的。但此刻却不知为何,这张脸好像又不是她的了。镜中人表情愠怒,似乎在怨怪她。
杨雁回颤手拿过镜子,泪一滴一滴落在镜面上。她原本不是杨雁回,她是秦莞……
“杨姑娘,你别怪我。你可知道,那日霍家的马车为何赶得那么急?因为……霍家那日是要往外发喜帖的……车夫赶着回去报信阻止……杨姑娘,你死得也很冤枉。她们害死我,也连累死你。我会帮你讨公道的!害死你,秦霍两家都有份……”
……
秦芳看了一眼亲笔签名的放奴文书,便朝青藤看了一眼。青藤忙上前捧了文书,送至闵氏面前。
闵氏接过来,细细看过,这才满意了,小心收好,脸上也有了发自真心的笑容:“秦夫人果然厚待我们绿萍,我做长辈的,代她谢过夫人了。”
……
紫苑一直在外头窗根下假装逗檐下鸟笼里的一只金丝雀,实则一直在偷听里头的动静。听到这里时,她面上一喜,也不知是为她自己还是为绿萍喜。人已匆匆去了后头,向绿萍报信。
……
绿萍迷迷糊糊中,只觉双、峰被揉、搓、捏、弄的生疼,不待她推拒,那只手已沿着她娇嫩的肌肤向下滑去。先是滑向小腹,再滑向更下面……她的身子被后头的桌角硌得生疼。
她双目微微张开,面前是贪婪□□的一张脸。
脑子里一片凌乱。怎么回事?
……
杨雁回只觉心里煎熬的难受。
崔姨妈已是秦太太的人了,只是仍旧打着静观其变的心思。
倘若绿萍成了霍志贤的人,那势必要和秦芳走向对立。
若绿萍和秦芳分道扬镳了,崔姨妈便也不可能再为苏姨娘做事。她会真真正正成为秦太太的人,全心全意帮秦太太在秦家稳固地位,甚至帮她铲除苏姨娘。
以后,有绿萍对威远侯吹枕头风,小秦葛氏对秦明杰吹枕头风。便是娘今日将秦芳得罪狠了,秦芳也不能将杨家怎样。
接下来,她只要静观绿萍和秦芳主仆反目即可。这两个恶人狗咬狗,一切便会水到渠成。
只怕到了那时,绿萍还在感激杨家人为救她出去,做出的种种努力呢。
可是,她怎么就一点也不开心呢?她都在做些什么?
挣扎半晌,杨雁回终是没忍住,拉开门跑了出去。
……
还不待绿萍清醒过来,屋门便被人推开。接着是一声短促的尖叫:“啊!”
紫苑刚叫出声来,情知不妙,转身就跑,连青藤屋里出来个陌生小丫头都没注意。心里只想着,她坏了侯爷的好事,侯爷又岂会饶她?
杨雁回发现已有人惊叫出声,心知很快会有人来,反倒不急着上前阻止了。
霍志贤虽被小小扫了兴致,却根本懒得理会,很快又投入到眼前的美人身上。
果然,紫苑的声音还是招来了几个小丫鬟。众丫鬟看到霍志贤和绿萍纠缠在一起,皆被那不堪入目的场景惊得四散奔逃。
后头的动静惊动了里头的人,闵氏和秦芳齐齐出来,看见霍志贤正搂着绿萍又亲又摸,上下其手,双双惊呆了。
绿萍逐渐清醒,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又羞又恨又怒,用力一把推开霍志贤。
霍志贤被众人瞧见,坏了好事,甚是扫兴。他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重又扑上去纠缠,便也只得略略整理下衣衫,出了绿萍的屋子。
绿萍手脚发软,一时跌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杨雁回忙进去扶她,又给她整理衣衫。
闵氏身子晃了一晃,几乎跌倒。她已经成功了,怎么绿萍这苦命的孩子,就没能等到这一刻呢……
“畜生!”闵氏盯着霍志贤,咬牙切齿的怒骂。手已捏成拳,却又少不得按捺住性子,心里安慰自己,幸好这个贱男人还未真正得手。她来的还不晚!
霍志贤发现有个中年妇人在骂他。这妇人风韵犹存,倒也颇有几分姿色。他正要上前调戏一把,秦芳已扑过来,朝他又抓又打。
霍志贤不好当众和夫人厮打,只得由着秦芳在他身上一阵乱撕乱捶。秦芳边打边骂:“霍志贤,你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我的丫头,你问也不问我一声,就这样作践。你当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