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礼没有遮掩,直来直去地问那女子,女子抬眼看看刘仁礼,脸上毫无惧怕之色,再度叩头这才说道:
“大人明鉴,民女是父亲捡来的女儿,自幼教民女学琴唱曲儿,随着父亲漂泊在江南,此番父亲染疾,想要回故里看看,没想到越是北上身子越重,父亲说了,死也要死在故里,所以民女此刻虽身无分文,却还有自己,决意卖身,送父回乡安葬。”
刘仁礼脸上有些动容,不过还是忍者没有上前,那女子虽因寒冷瑟瑟发抖,却也是个有骨气的,绷直了身子就那样跪着。
“你可知这是何人的船只,如此上船犯了大忌,即便本官将你交由官府问罪也不为过?”
那女子摇摇头,“此事与船老大无关,民女没想到能连累他,他是个好人,看我们父女可怜,决意收留我们一同北上,只是未成想,父亲经没挺到京城,就......求大人怜悯,民女歌舞弹曲儿洗衣烧饭样样精通,能做个粗使丫头,如若......如若方便,请收留民女,能送父亲会故里安葬就成。”
这番话说完,周围的侍卫还有回春堂的很多人都有所动容,刘仁礼也问不下去了,转头看向朱筠墨。
而朱筠墨只是将身上的棉袍裹紧,冷风吹得他直哆嗦,完全没有处置此事的意思,恨不得下一秒就回船舱,看看刘仁礼摆手说道:
“刘大人别看我,我身边不留侍女。”
刘仁礼犯了难,自己的俸禄有限,秀儿又有春桃在身边伺候,扫了一眼刘秀儿和春桃,果然春桃已经挡在刘秀儿和苏晓晓的身前,似乎随时防备着女子扑过去求助。
他叹息一声,看来要自己留在身边了,也罢此行除了张怀远,只有一个周易安在身侧,莫不如留下吧。无论如何此女的孝心还是让人钦佩的,如若是有人利用,也不会利用这样的弱女子到他身边来。
“既然如此,我看这样吧......”
未等刘仁礼说完,一个声音响起。
“都围着做什么,就没人上去查看一下老翁的状况,你们就是这样学医的?”
众人回头,屈子平扶着脸色惨白的周恒走了过来,那脸色看起来比地上的老翁都要差,众人赶紧让开空隙,全都朝后退去。
围观的德胜和王三顺此刻才反应过来,从周恒的话语中,似乎听出不一样的意味,二人赶紧凑上前,一个检查呼吸,一个伸手查看颈部脉搏。
片刻,二人惊讶地抬头看向周恒。
“师尊,人没死!”
如此一声惊呼,让甲板上所有人都怔住了,周恒还是那样淡然地表情,看着那白衣女子。
明显这句话让她怔住了,赶紧冲上前,看向德胜和王三顺,脸上都是震惊和喜悦。
“两位大夫是说,我父亲还有救,是也不是?”
德胜瞥了她一眼,“姑娘劳烦松开手,我还在给令尊查看病情,不过这样寒冷的天气,在甲板上冻了如此久,是否病重就不得而知了。”
德胜的话极不客气,那白衣女赶紧松开手,退后两步,盯着二人检查。
王三顺已经掀开老翁身上的被子,用听诊器查看一下,看向诊脉的德胜。
德胜吩咐道:“将人侧卧立起来,百会、关元、气海、膻中施针,从下向上拍,这是痰症瘀阻,也就是师尊讲的阻塞性肺气肿。”
随着吩咐,王三顺手脚麻利,已经将人侧身立起来,旁边来了几个人帮忙扶着老翁,王三顺每日治疗的患者足有七八十人,所以施针的速度和准确度是常人不能及。
从袖口掏出针包,甩开抓起银针,一边消毒一边施针,不过两吸所有穴位都施针完毕,不断提插揉捻各个银针,还用拇指指甲刮动银针。
如此一折腾,老翁哼哼了一声。
围观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德胜就跪在老翁后面,从腰部开始,手掌空心,想上不断拍动,配合着王三顺的动作,来回拍打。
也就拍打了三四遍的时候,那老翁咳了一声,王三顺手疾眼快,掏出一个汗巾直接送到老翁的唇边,随后老翁咳得更加厉害。
最后一张口,连着吐出两口带血的粘痰,颤抖着手指,不断哼哼。
德胜这才停住动作,让王三顺赶紧起针,并这是夹板太过寒冷,急救施针也就罢了,如此折腾一会儿,老翁想要多活都难。
“师尊人醒了,不过要送回仓内休息,这里太过寒冷。”
周恒看行船老大,“劳烦船家找人将老翁抬进去吧,稍后会有人过去送药。”
周恒没再多说,毕竟在这里站一会儿,他似乎头晕的更加厉害,扯扯屈子平。
“臭小子,扶我回去,你想冻死我是吧,等我好了再踹你。”
屈子平咧嘴笑了起来,能让周恒骂两句,这是绝对的亲近,如若外人,周恒那是客气的不像话,他赶紧笑着帮周恒裹紧大氅。
“都是子平的错,咱回去休息,瞧着老板似乎累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周恒抿唇,欲转身,刚刚叫屈子平就是让他说话,人救活了,也不涉及卖身葬父一说,之前无论是感人也好,可怜也罢,老翁不死所有的事儿都没了意义。
那白衣女子,拎起裙摆快速冲到周恒面前。
直挺挺地跪倒,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恒,脸上带着希翼的神色。
“秋娘叩谢公子救命之恩,本以为父亲不治,没想到公子的徒弟,都有如此神奇的医术,让人叹为观止,秋娘身上没有什么银子了,不过还有这个,请公子收下,待有朝一日,定倾其所有报答公子大恩。”
说完,将手中的一团东西塞入屈子平的掌心,随后追着德胜他们朝着船舱跑去。
苏晓晓拽着刘秀儿凑过来,侧头看看周恒,看着他惨白的脸上,很多挖苦的话,全都散去了。
不过见周恒看都不看自己,目光一直盯着底层客舱的门口,瞬间撇撇嘴嗲嗲地声音说道:
“我还以为会再说一次,感谢公子救命之恩,民女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刘秀儿伸手拦住苏晓晓,满眼都是警告的神色。
周恒这才看向苏晓晓,冬日一身男装,似乎她更是雌雄莫辨,尤其摇头晃脑的样子,看着就眼晕,一阵恶心的感觉朝上涌,周恒没啥好气儿。
“既然苏公子那么想英雄救美,怎么不见你出手相助,反倒在周某这里酸着,要不你把老翁的诊费付了?”
苏晓晓一跺脚,“你......算了,看你病了本小姐让着你,哼!”
说着一甩袖子走了,朱筠墨和刘仁礼也走了过来,朱筠墨看看一脸惨白的周恒。
“我说这还有几天的水路要走,你这是要吐到京城?”
一句话让周恒干呕了两声,屈子平直着急,赶紧拦着朱筠墨。
“世子不要提那个字,一说我家老板就难受。”
朱筠墨摆摆手,“算了我不说了,刚刚我已经吩咐萧伯,找人盯着这父女二人,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船上,突然病重,太过巧合了,还是谨慎些好。”
周恒点点头,朱筠墨能有如此警惕,这是好事儿,看来这段时间,朱筠墨也成长了不少。
刘仁礼蹙眉站在一侧,看看周恒又看看朱筠墨。
“难道这白衣女和老翁,背后还有人指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