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陪着高伟茂妻子往外走,高伟茂妻子一路都一言不发,走到公安局大门口的时候,高伟茂妻子拉住了夏青。
“我对法律这一块儿也不是很懂,你应该比我强,我跟你打听打听。”她对夏青说,“如果……如果高伟茂真的犯了事……他进监狱我能跟他离婚么?”
“据我所知是可以的,”夏青原本也不确定高伟茂妻子在里面的那些话到底是气话还是真是打算,所以原本也没有多想,现在听她向自己打听这些事情,心里面还真的有那么一些吃惊,“可以协议,也可以你向法院提出起诉。”
倒不是说夏青觉得高伟茂和妻子有孩子,所以必然作为妻子的一方会选择隐忍包容和原谅,主要是这一类的事情之前见过几桩,听说过也也有。
大学时候班里的一个男同学,在派出所实习的时候就遇到过一个夫妻打架报警的事,出警之后了解情况,得知是丈夫在外面打牌输钱,回家里之后心情不好就拿老婆撒气,老婆被打得受不了,打电话报了警。
出警的前辈一看女方被打得鼻青脸肿,二话不说就把男的给带回了派出所,本来是要安排那家的老婆去做伤情鉴定,看看是行政处罚,还是能够构成刑事立案,结果到了这一步就出了岔子,那家的老婆无论如何不肯去验伤。
最后只能初步鉴定一下,对男的进行了行政拘留的处罚,也留了案底。
得知这个结果之后,女的立刻也不躲在家里不肯出门了,第一时间冲到了派出所,穿着睡衣睡裤和拖鞋,披头散发在派出所满地打滚,要求警察“把丈夫还给她”,说不管怎么说,夫妻没有隔夜仇,自己也只不过是气急了,想要警察吓唬吓唬丈夫,批评教育一下,没让真的把人抓走。
现在丈夫被抓起来了,还留了案底,以后万一影响工作和收入,谁来养家?
据说那女的闹得很凶,夏青没有看到当时的盛况,不过那件事距离结束实习返校的时间比较近,那位男同学可是到返校的时候,脸上被抓伤的血印子还没有褪下去,明晃晃的挂在脸上,彰显着那位女性卓越的战斗力。
之后随着自己也见识过或轻或重的几次类似的情况之后,夏青就对夫妻之间的矛盾和问题持有比较谨慎和保守的看法了,轻易不把对方的狠话当真。
所以现在看到高伟茂妻子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她觉得刮目相看,作为旁观者而言,高伟茂是一个根本不配被原谅的男人,从婚前到婚后,就像他妻子的怒骂那样,他只不过是没有机会去公然背叛妻儿和家庭罢了,并不是真的没有那样的念头,相反,他的心思始终是活络的。
这样一个毫无担当的男人,对家庭不忠,对柳丹扬的感情也全无坚贞可言,十年时间都没有任何的改善,基本上就是无可救药了,不能报任何幻想。
得到了夏青的回答之后,高伟茂妻子松了一口气,然而紧绷着的神经这么一放松,眼泪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夏青赶忙从口袋里摸出面巾纸递给她,让她擦一擦眼泪,这春天里风虽然已经不冷了,劲儿却不小,这要是哭上一会儿准保脸都生疼生疼的。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夏青等高伟茂的妻子情绪稳定下来点之后,开口问她,“抛开愤怒情绪,以你对高伟茂的了解,你认为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么?”
“抛不抛开愤怒情绪,这个问题我都能回答你。”高伟茂妻子露出了一抹带着几分嘲讽的苦笑,“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杀人的,因为他没那么有种。
不是我赌气故意这么说去抹黑他,也不是因为他是我丈夫,所以我就护着他,故意这么讲,高伟茂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很清楚的,你说他坏,他不坏,脾气出了名的好,平时对我对孩子,从来没有一句重话,但是他优柔寡断,又缺乏勇气和担当,平时连替我出头跟人吵一架都不敢,别说杀人了。
虽然这么说我心里恨得慌,但你们也是眼睁睁看着他说话时候那个模样的,就那个眼神,那个表情,他哪里舍得杀你们说的那个女人啊!要是有那个机会和可能性,说不定他还想甩开我和孩子,去跟人家长相厮守呢!”
夏青听她这么说,也知道这女人现在一定是痛苦到了极点,所以问过这个问题之后,她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同样的,夏青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安慰对方一点什么,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才是最痛苦的。
怕这个可怜的女人出事,夏青帮她拦了一辆出租车送她回家,等再回去的时候,纪渊和罗威已经把高伟茂那边给处理完了。
“这个垃圾!”罗威对高伟茂充满了鄙夷,“我听他一张嘴说什么他老婆错怪了他,跟他动手,他也能原谅的时候,我就觉得幸亏我是独生子女,这要是我有个姐姐或者妹妹,结婚嫁了这么个东西,那铁定是要逼我犯错误了!”
“他妻子走了?”纪渊对罗威的那种忿忿不平只是淡淡一笑,转而问夏青。
夏青点点头:“嗯,我帮她叫了出租车,不然怕她精神恍惚在路上出别的岔子。方才我问她,以她对高伟茂的了解,觉得高伟茂会不会杀人,她说高伟茂应该没有这个胆色,也未必舍得对柳丹扬动手。”
“你怎么看?”纪渊听完高伟茂妻子的观点,又问夏青的看法。
夏青耸肩:“说实话,我也觉得高伟茂的嫌疑不大。”
“小夏,案发现场的大门和窗玻璃上可是有高伟茂的指纹!他本人用注册好的小号和柳丹扬取得联系,当天晚上去找过柳丹扬,这可都是他自己说的!
咱们都知道,柳丹扬那屋的窗户是有问题的,农家乐的人说的很清楚,所以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高伟茂试图从门进去,结果没能成功,所以就绕到后面去,尝试着从窗户进入到室内作案,怎么看他的嫌疑都真是不小。”罗威不管是从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对这位高伟茂十分不看好。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但是你考虑另外一件事没有?”夏青本来正要把从范悦怡那里发现的事情和两个人说一下,结果被罗威这么一说,决定先和他分辨一下,“如果高伟茂是和柳丹扬有约在先,并且按照约定去见面,而柳丹扬当时也还保持着清醒状态,那么他不可能进不去房门,还需要绕到后面的窗户那里去想办法,这本身就和约好了这一点有些矛盾。”
“也可能是俩人一开始约好了,后来柳丹扬又反悔,所以高伟茂恼羞成怒,进不去门就翻窗进屋去把人给害了?”罗威推测。
夏青摇摇头:“我现在想的是,有可能在高伟茂去找柳丹扬的时候,实际上柳丹扬已经遇害了,他从窗户看到的柳丹扬一动不动,实际上是因为死掉了。”
她把从范悦怡那里听到的转述给纪渊和罗威,包括范悦怡听到声音的大概时间点:“这个时间是很微妙的,我认为很有可能柳丹扬在约高伟茂之前还约了别人,之后又发语音消息去约高伟茂,说不定是因为她这样的举动,让那个先前和柳丹扬有约的人被激怒了,所以对柳丹扬痛下杀手。
刚好高伟茂本来就比他和柳丹扬约好的时间迟到了很久,所以他到那里的时候柳丹扬就已经死了,自然就没有办法给他开门,他又不敢给柳丹扬打电话,怕留下两个人偷偷来往的证据,所以就吃了个闭门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这柳丹扬……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罗威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听完了夏青的分析之后,不免有些吃惊。
纪渊也同样有些惊讶,之前他们虽然猜测到了范悦怡在助眠的药物这件事情上说了谎,应该是在一些什么细节上面有所隐瞒,却没有想到居然在高伟茂之前,柳丹扬居然还约了别人过去,这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消化。
“所以我现在觉得,高伟茂是不是清白的暂时还没有办法得出结论,但是之前去过柳丹扬那里的人,现在也是一定要重视起来的,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当天晚上和柳丹扬发生过关系的那个人,到底是咱们之前怀疑的高伟茂,还是另外的那个身份尚未明确的人,现在还真不好说。”夏青有些无奈又头疼地说。
纪渊点点头:“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原本互相之间证词可以相互佐证的人,实际上他们说辞之间的相互佐证并不是因为基于事实,而是一种纯粹的巧合,他们中的一些人怀着不同目的说了谎,谎言之间凑巧形成了衔接,组成一道环。”
“可不是,原本以为一环扣一环的一定是事实,一旦有人撒谎就会出现破绽,就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无巧不成书,一群人分头说谎,居然还就串在一起了!”罗威觉得这个巧合实在是让人有些头痛。
“我觉得首当其冲需要咱们关注的就是常元龙他们几个。”夏青在方才送走了高伟茂妻子回来的一路上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最初胡睿和常元龙说他们只是在屋里聊天,什么也没有看到,谁也没有见到,这很显然是个谎言。
后来胡睿带头改口,说之前不想给老同学惹麻烦,所以没有说实话,撒谎说没看到,实际上看到了高伟茂,这自然又是另外的一个谎,这一点咱们之前就从亮着灯的屋内人不可能先看到黑漆漆的外面有谁经过的问题上找到了破绽。
现在高伟茂和咱们说过了他那天过去找柳丹扬的行动轨迹,他是先穿过了中间庭院,过去推柳丹扬的房门,推不开,轻轻敲了几下也没人理,他又不想放弃和柳丹扬约会的意图,这才急急忙忙从鱼塘与客房中间的那条小路绕到柳丹扬屋后面去,想要透过窗户看看屋内情况的。
胡睿敢和咱们改口,很显然他和常元龙是真的亲眼见到高伟茂往屋后面绕,并且能根据高、柳二人大学时代的关系,猜到高伟茂是奔着柳丹扬去的。
按照高伟茂跟咱们说的那个路线,想要能确定他是去找柳丹扬,能够看到他的一举一动,那绝对不会是从室内看出来的,偏偏胡睿和常元龙两个人的说辞都是说透过窗户看到高伟茂,我觉得这比较有意思,毕竟想要看到那一幕,出去方便之类的也是一样可以实现的。
所以他们那么强调高伟茂是从窗外绕过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们当时在外面,看到了高伟茂从鱼塘那边绕到了柳丹扬那边的屋后。”
“能看到高伟茂绕过去……”纪渊半眯着眼,在脑中重现农家乐的环境,“那这两个人当时应该也是位于鱼塘也农家乐之间的那条小路上面的。”
“我也这么认为,这两个人从一开始的时候谎称什么也没看到,之后又串通好了另外一个套说辞,把高伟茂给推了出来,这就很有意思了!”夏青点头。
“难道是他们当中有人知道高伟茂那天晚上和柳丹扬有约,所以故意把高伟茂推出来吸引火力,这样那个在这之前和柳丹扬有过什么的人,不就可以消失在咱们的视线当中,比较容易脱身了么!”罗威有点着急。
“不急,这件事情里面说谎的人不止常元龙和胡睿,还牵扯到他们那天晚上一起的杜承泽,一个谎言里面的参与人数越多,破绽就会越多。”纪渊比罗威要淡定很多,“这一次把高伟茂推出来的人是胡睿和常元龙,杜承泽那边却并没有这个说法,杜承泽甚至没有配合他们两个人主动和我们取得联系——”
“那我们就主动找他聊聊吧!”夏青意会,对纪渊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