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外面迅速的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之后就回了办公室,没一会儿齐天华和罗威也都回来了,几个人坐在一起,他们之前是在纪渊的授意下出去调查一些这个案子涉及到的人员的背景信息,看样子也是收获令人满意的。
“纪老大,那几个人之前的一些基本信息,我们俩基本上都摸清楚了。”罗威喜滋滋的对纪渊说,“怎么样?这效率,可以吧?”
他现在和纪渊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发现纪渊虽然表现得经常是冷冷淡淡很疏离,但实际上人是很好相处的,所以他行为上还是保持着分寸,态度已经逐渐热络和放松起来,早就不见了最初的那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齐天华在罗威同纪渊打招呼的时候,也把他们两个人的收获直接放在了办公桌上,方便一会儿交流起来的时候纪渊和夏青可以看一看。
夏青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之前从周志专那里听到的情况和两个人说了一下,罗威和齐天华对肖莹也感到有些头痛,怀疑周志专到底能不能把这个已经成年的女儿从根本上扭转回去,让她重新变得行为和思想都正常起来。
“这个牛冶……之前咱们不是查他跟那几个职业俱乐部的接洽情况么,我和老齐得到的反馈是这小子可真是没少碰壁,尤其是有一家俱乐部,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边的经理格外看不上他,还是说牛冶实在是太死皮赖脸、没玩没了啦,反正说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罗威对夏青和纪渊说。
齐天华在一旁点点头:“所以我们觉得如果说牛冶是因为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都被朱浩瀚给占了,所以后来干脆把球队不欣赏他的这笔账都一并记在纪渊的头上,所以对他越来越恼恨,干脆就起了歹心了?”
“原本我是这种怀疑,但是现在我的看法不大一样了。”
纪渊的回答让罗威和齐天华都一脸疑惑,从目前掌握到的收获来看,牛冶是嫌疑最大,也最具有充分作案动机的人,现在纪渊居然并不怀疑他?
夏青之前也一直觉得牛冶的嫌疑非常大,现在纪渊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她最初也愣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她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牛冶现在在咱们面前的形象,好像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一个靶子了!”她转过这个弯之后,忽然就明白了纪渊推翻最初想法的原因,“如果说咱们查案子就好像是在一片黑茫茫的大海上面试图找出来方向的话,那牛冶现在简直就是一座灯塔,高高的树立在那里,灯火通明,生怕我们迷失方向看不到他的存在!
倒不是说作案人就不能嫌疑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只不过想一想朱浩瀚的死因,一个能够想到把芬x尼成分加入到朱浩瀚按摩膏里面的人,想要追求的自然就是一个让朱浩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
那么问题就来了,牛冶是一个和朱浩瀚一样需要经常频繁出入体育馆的人,并且也是篮球队的成员,日常训练都和朱浩瀚混在一起,更衣室也在一起,理疗也很容易就遇到,他虽然因为这些便利条件比较容易找到机会做手脚,但是有一利就有一弊,方便做手脚就意味着也很容易吸引嫌疑。
假如说他真的有心想要杀死朱浩瀚,自己的那些所作所为都已经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了,这种情况下他大费周章,弄什么不显山不露水的方式杀人,跟他直接把朱浩瀚给杀了,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啊!只要是他做的,又那么大的嫌疑摆在那里,咱们肯定会去查他,去深挖,他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罗威听了夏青的这一番话,深以为然,不过他把夏青的意思概括起来,就多少带着那么一点话糙理不糙的味道了:“对对对!小夏这么一说吧,我也有点转过这个弯来了!如果是牛冶杀人,还搞这么多节目,那就等于脱裤子放屁啊!”
夏青失笑,真是看出来罗威和自己很熟,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了,否则挺精神的一个大小伙子,当着姑娘的面满嘴说着“屎尿屁”,实在是影响形象了。
好在大家朝夕相处,又因为特殊的工作性质,同事感情的基础上有更像是战友情谊,刑警本身也不是什么文绉绉的工作,所以也自然是见怪不怪。
“这是一方面,”纪渊等罗威发表完感慨之后,才补充方才夏青没有提到,但是同样也需要被考虑到的因素,“能够想到使用芬x尼混进按摩膏里面,这个做法本身是非常聪明的,但是牛冶虽然人员口碑给人一种他是个恶人,一肚子坏水儿的印象,但实际上他或许不够正派,但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恶人,原因就是在于他这个人,实在是太蠢了。”
“牛冶蠢?”罗威对这个就不是特别理解了,“他在球队里面拉帮结伙,作为新球员刚入队的时候就能撺掇人家打架,最后人家受罚严重,他轻飘飘的带过去,后来还怂恿朱浩瀚出去喝酒,跟教练吵架!这是蠢货能做出来的?”
罗威是有点轴的脑子,不过齐天华比他容易开窍,最初听了夏青的那一番分析,现在又听到纪渊的补充,脑子里面就基本上把两个人说的东西糅合在一起,串成了一条清晰的思路:“哦,我明白了,要是这么看,他是挺蠢的!”
“等会儿等会儿!你们别这样行不行!一个个都眼珠子一转就相互理解了,倒是给我也说说明白啊!不然牛冶蠢不蠢不知道,我可要自我怀疑了!”罗威对牛冶之前的那些小算盘和小手段印象太过深刻,并且深深不齿,这也导致了现在他对牛冶的审视陷入了之前先入为主的印象当中,拔不出来了。
“很简单,”齐天华是个耐心很好的人,和罗威搭档的次数多,也已经习惯了他有些时候会钻牛角尖转不出来,“连你这个参与到朱浩瀚案件调查当中的警察,光是靠收集信息都已经觉得牛冶这个人的人品不大好了,你觉得其他人会是对他抱着一种什么样的看法和印象?”
“就是人又坏打球又脏呗!”罗威回答,“他们要不这么说,咱们也不知道啊!”
“所以喽!好人、坏人,跟聪明人、蠢人可不是固定搭配,如果牛冶是一个心眼儿坏但是智商还不错的人,你觉得他会不会做之前的那些事?”齐天华问。
罗威这回终于明白过来,举起手来把自己脑门儿拍得啪啪响。
“哎哟,犯傻了犯傻了!没想到这一层!”拍了几下,充分的表达过自己的情绪之后,罗威揉着额头感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如果是一个喜欢不显山不露水就做了坏事,实现自己目的的人,不可能做那种没打找狐狸惹一身骚的事!
牛冶之前挑唆打架的人,就算没有那件事,很快也就要退下去了,他根本不值得因为那件事就给教练什么的都留下不太靠谱的印象。
还有对朱浩瀚也是一样的,他那么嫉妒朱浩瀚,总暗地里头想要搞点事情,但是实际上他确实做了不少的小动作,只不过一点没影响朱浩瀚的前途,反而是让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觉得他人品不怎么样,这确实是亏大发了啊!”
“对,还有一个需要考虑到的点,那就是牛冶并不能够从朱浩瀚遇害身亡这件事情上得到任何实质的收益。”纪渊指出另外一件事,“我们都对牛冶毛遂自荐过的职业俱乐部进行过询问,那些球队没有一个是因为朱浩瀚而放弃了牛冶,牛冶至始至终都没有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不管朱浩瀚是否能够顺利走向职业球员生涯,都不会对牛冶到年龄上限就退役这件事造成任何影响。”
“也是,就算朱浩瀚死了,也还是没有球队想签他,不去打朱浩瀚的主意,他还可能顺风顺水的打完最后这一年多,以后靠这段经历找个还不错的工作。
把朱浩瀚给弄死了,搞不好牛冶这小子就真的一天打球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才真的叫做得不偿失呢,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他执着的点就在于篮球的话,那他确实更不能冒险去做那件事了!”罗威忙不迭点头。
“还有从犯罪人作案的一般规律来说,牛冶是初犯的话,他应该不敢在自己最熟悉的环境里面,到处都是认识他的人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面对朱浩瀚下手的。”夏青觉得对牛冶这方面的考虑一旦打开了思路,就越发顺畅起来了,“因为在一个谁都认识他的环境下,增加了被人目击的概率,提高了罪行败露的风险。
能够选择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面下手的,一般都是自认为对犯罪过程的把控非常有信心的老手,如果是牛冶作案,我认为他应该会更倾向于把朱浩瀚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去,没有什么熟人可能会出现的那种地方,然后再下手。”
纪渊转身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递给其他三个人:“这上面是牛冶之前一直想要和学校里面的理疗师打听的,用来给有肌肉拉伤的运动员打封闭会需要用到的几种药剂,其实这种东西,想要自己了解一个大概,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并不需要找理疗师去刨根问底。
我个人的观点,牛冶之所以会拉着理疗师一直追问,并不是他从其他途径没有办法打听到这方面的信息,而是一直纠缠理疗师,应该是主观上认为理疗师有可能找得到途径去帮他买到那些东西。但是——”
纪渊用手指尖轻轻敲击几下桌面上那张纸上面的名称:“我在查到这个之后,也咨询了一下专业人士,用来打封闭的成分是必须要经过注射才能够起到效果的,单纯涂抹在皮肤表面就想要达到朱浩瀚遇害的那种结果是不可能的。”
“所以也就是说……牛冶折腾了半天,可能心里头也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但是跟咱们一直想要找的真凶的目标完全不是一回事!”罗威被吓了一跳,“难不成朱浩瀚真的就那么倒霉?没死在咱们这个案子的真凶手里头,搞不好也得栽在牛冶的手里头?合着牛冶搞不好是没有抢到这个做坏事的先!”
“这个我们就不好胡乱预测了。”纪渊对待这些事情的态度是相当严谨的,“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大胆推测一下,就像罗威说的,牛冶向理疗师打听打封闭需要用到的东西,很显然是没有打什么光明正大的主意,毕竟根据我们的摸底情况来看,他一直以来都没有面对过需要非得打封闭不可的情况。
但是就像之前说到的,牛冶这个人坏只是普通的坏,但是蠢却是真真正正的蠢,他一直以来的很多行为都只是在搞臭自己的口碑,并没有给朱浩瀚造成任何实质影响,所以我认为方才夏青的比喻很恰当,牛冶确实在这件事里面起到了一个灯塔的作用,只不过他指引的不是我们,而是本案的真凶。”
“他想要针对朱浩瀚的企图太过于明晃晃,被有心人给注意到,所以后来他的一些萌芽状态下的企图,反而成了真凶的灵感来源!那个凶手很有可能是受到了牛冶的启发,所以才想到了这样的一种杀人手法!周志专之前提到牛冶打听这件事也不是朱浩瀚遇害之前最近才发生的,也有一段日子了,有人注意到,受到启发,加以利用和发挥,完全是有充分的犯罪预备时间的。”夏青觉得这样一捋顺下来,自己的思路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明,已经呼之欲出了。
纪渊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捋清楚了思路,便对她微微一笑,点点头:“灯塔明晃晃的照亮了周围,反倒会让灯塔跟前阴影下的人变得更加难以被察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个藏在阴影里的人给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