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便是安好

那被唤作‘仙姑娘娘’的半影隐匿在转折的高墙后,清寒的月色将她上半身投影在对面的墙上,与那株杏树错综的枝桠交织在一起,似妖似魔,似会吃人的鬼怪。

小和尚法号‘静念’,因着穷困,方是在这寺中出家不到一年。

他本就是山里没见过世面的,师傅见他老实才‘委以重任’,这会儿他把话带到了,却迟迟不得回应,不免心里打起小鼓。

回想师傅之前交代他时候的神情,惧怕又崇拜,甚至连话语里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那是他素来稳重的师傅,更是主持方丈最信赖的大弟子啊…榕…

寒风阵阵,刮得他手脚冰凉,周身颤栗。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冻结成冰时,那影子忽而发出一声尖利飘然的诡笑,像婴孩啼哭,像夜半鬼嚎,骇得他霎时绷紧头皮!

可是当那影子开口说话,它的声音竟带着几分婉转柔和,宛如少女清甜美好悫。

“很好,把这个交给你的师傅,回去告诉他,本座很期待八日后他的表现。”

影子愉悦的说完之后,从暗处抛出一物,紧接着那巨大可怖的影子倏的消失,再无半点风吹草动。

被抛出的是个木质的瓶子,直径滚到静念脚边,他弯身拾起,兀自思索起来。

八日后……

那正好是苍阙三年一度的祭祀大典,那天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吗?

……

无需祁云澈多言,汐瑶自知有人暗中作祟将矛头指向自己,故而连日来她都十分乖巧,呆在独孤府清静的小院子里不曾踏出半步。

每日郑九都会来与她回禀巨细,有时一天跑三两趟,对这位有手段有心计的表小姐的越发服帖,汐瑶使唤着他也相当顺手。

简而言之,一切顺利,顺利得叫人越发的不安。

午后,颜朝照例来看望汐瑶。

此刻他手中捧着一支做工精巧的紫金雕花暖手炉,懒洋洋的靠在铺了白虎皮的椅子上,一身华而不俗的美裳,面上描绘着比女人还精致的妆容,整个人尽显雍容媚态。

才来得半刻,已经听汐瑶叹了好几次,他斜眼朝她轻睨过去,就见得一张拧眉的小脸。

这丫头向来心思多,怕是来人迟迟不出招,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近来王夫大人的立场摆得很正,为将来大祁的皇后娘娘排忧解难,便是造福天下。

“现下城中井然有序,城外八千灾民也得到妥善安置,‘花公子’的善举和美名满城皆知,用不了多久更能传遍大祁,娘娘怎的还愁眉不展,满面阴云?”

闻声,汐瑶亦是回神将视线移了过去,单颜朝那副神情松散不得兴趣的模样……哪里有真心实意关切谁的样子?

她不禁摇头,愁苦道,“这世间若所有事情都能用银子解决,许我应该很开心。”

颜朝登时展开双臂,向她展示自己身上造工都得花上半年的锦袍,“那本王岂不是该更开心?”

他比她有钱去了!

汐瑶冲他瞪眼,“难道你不开心吗?”

自灾民来到苍阙,颜朝出了不少银子,这些虚名都归在那位神秘至极的花公子花善人头上。

这些身外之物王夫大人自然不屑,花些银两替汐瑶消灾,为自己将来买个保障很值得,除了出钱,他不曾有别的担心。

汐瑶则不同了,那藏匿在暗中的人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可都这么多日,始终不见动作,拖得越长,越是不妙。

颜朝不认同她的说法,辩驳道,“话不尽然,本王将宝押在娘娘身上,便已经是登上娘娘这艘大船,若船翻了,本王命危矣……”

“那你还不替我想想法子。”一来二去,与他熟悉之后,汐瑶近墨者黑,也不太注重礼节了。

“这有何好担心的?”颜朝笑道,“算计人当然要待时机成熟!”

放下他嵌了宝石的珍贵暖炉,姿态闲散的扳指数了一数,“这不才七日么?”

汐瑶那双黑宝石般的眸子瞪得更大了,“瘟疫七日内发病,今日最关键!”

她极担心,背后捣鬼的人还不露面,可是会在这天生事?

为了不让祁云澈分心,她不曾踏出院子半步,却,时时都把心拴在他身上。

据被安排在寺中的灾民所说,西北境广禹州早有虫灾,天不作美,数月不曾降雨,秋末又颗粒无收。

灾荒的苗头将将显露,就在一个落魄的村子里,最先有人患上这种可怖的瘟疫,接着整个村的人都在一个月内死得干干净净,瘟疫更传到了周围的城镇里。

灾荒,瘟疫,人心惶惶,各种流言漫天四起。

不少人道,在梦中得了一位红衣仙姑的示意,让他们在寒冬来临前去往临东的苍阙就能保住性命。

许多人相信了,即便不得那梦,也跋山涉水的行来,但求不死。

这分明就是有人图谋不轨!!

欺哄了这样多的百姓,为的是什么呢?

汐瑶有诸多想不明白。

派出去的探子不曾带回消息,自然了,这才刚过了七日,不会那么快,但瘟疫七日内发作,所以今日甚是叫她多忧!

颜朝权当她太紧张,端的是一副气定神闲,捞起旁边的茶饮一口润喉,道,“该来的总会来,娘娘放了大心接招便是,我们又不是死人,总不会袖手旁观。”

话罢,他皱起眉头不满的‘啧’了声,“本王有没有说过独孤府的茶很难喝?”

汐瑶应声端起自己的喝了一口,反而舒展了愁眉,赞道,“清香扑鼻。”

转而她很快露出副吃惊又费解的模样,“咦?莫非王夫大人的茶和我的不同?这是何解?难道大人开罪了独孤城主,故而连好茶都不肯给了?”

“得!我这就走!”

方才他来时就听下人来报,道云王殿下最多过了午时就回,这会儿小娘娘盼夫心切,他还是莫要打扰了罢。

颜朝识趣起身,整理衣袍的间隙,唤侍从把他价值连城的裘衣拿来,一边状似不经意道,“城中事杂,那孽子还不见来苍阙帮手,若娘娘见了他,莫要给我面子,往死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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