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道:“你若真那么讨厌我,等我治好你的伤以后,你再赶我走,可好?”
不等母老虎答应,他便手上凝起淡金色的光,缓缓覆在了她身上的伤痕处。
这人,怎么老是不问她的意见,要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母老虎恼得很,脑袋一扭便凑到九渊的肩上,露出两颗尖牙,不需太用力就埋入了九渊的肩膀里。
九渊身体一顿,他一手治伤,一手缓缓抬起,温柔地抚摸着母老虎的脑袋。
母老虎尝到了那血腥味,要是在以前,这血腥味一定很让她欢喜。可是当她满嘴都是九渊的血腥味时,她突然很抗拒。
九渊的手掌按着她的头不让她拔牙,她便使劲的挣扎。两掌撑着九渊的胸膛,露出爪子,抓烂了他的衣裳,挠破了他的皮肤。
血腥味越来越浓,母老虎越来越慌。
为什么这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连老虎都拗得过!她好不容易拔出了牙,却又不慎往他的另一处皮肉咬了下去,不消几下就把他咬得浑身是伤。
正当母老虎越挣越狂的时候,九渊忽然手臂一环,抱住了她的脑袋。任她在自己胸口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他仿佛不知道痛似的。
母老虎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来,亮晶晶圆溜溜的虎眼儿蒙上一层水润。
九渊一直平静的呼吸里,忽然溢出一丝紊乱,他胸膛起伏着,把头深深埋进母老虎的皮毛里。
“为什么。”
母老虎一呆,想要摆脱他,却又根本无法摆脱他。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他问。
母老虎心头一酸,许久道:“因为你总是欺负不悟。”
“那我不欺负他了好不好?”九渊道,“我再也不欺负他了,你是不是就不讨厌我了?”
“不,我还是讨厌你。”
九渊轻笑了两声,带着宠溺和哀凉,手上轻轻顺着她的毛,道:“那是因为,我总是在让你失望啊。失望到最后,你连多看我一眼都感到厌烦。”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我走遍人间都寻不到你,浑浑噩噩地找遍了天下也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决绝离我而去,最后连一丝一毫的残魂都不愿意留给我,却没想到,你的残魂没有转世为人,而是落在了动物身上。”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母老虎闷声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认错虎了。我不是你要找的虎。”
“就算找错了就找错了吧,”九渊的呼吸透过她的皮毛,传到了她的身上,有些湿润润的痕迹。
“我一直克制着不来找你,怕吓跑了你。可你始终,还是不想留在我身边的,是么?”
九渊问:“你可喜欢妖魔道里的红衣男子?”
母老虎点头:“我很喜欢他。”
“再不想要我和不悟了?”
母老虎陷入了沉默,随着九渊的浓浓鼻音,她好似也跟着隐隐作痛。她没头没脑地道了一句:“好像是我先遇见他的,他长得比较好看。”
九渊笑了,道:“是么,可你在进去妖魔道的大门时,明明是先遇见我的,只是那时你没仔细看我一眼。你怎知我长得又不好看?”
母老虎默了默,“你长得也很好看。”她又坚定自己的心态,“但我更喜欢他,不喜欢你!你恐吓小孩,你还占我便宜!”
九渊从母老虎软软的毛发里抬起头,他有些狼狈,到处都是母老虎的抓伤。他揉揉她的头,低声道:“没关系,你说他好就他好,你说什么我都依你。”顿了顿,又对她浅浅笑道,“将来你若想跟他走,我也依你。”
母老虎一愣,依稀看见他笑容底下浓浓的荒凉。
他竟准她跟别人走,不再阻拦?这明明是件好事,可是母老虎心里却越发沉重。
母老虎想问为什么。
她没问出口,九渊便已回答她:“知道你跟别人一起过得幸福,总好过你在这世间烟消云散。”
她突然觉得不悟他爹没有那么讨厌了,反倒有些可怜。
九渊捧着她的头,又说:“不悟长大了,不要太宠着他。将来你走以后,由他师祖指点他修行,你也不用太担心。”
母老虎眨了眨眼。如果她脸上有表情的话,一定会像是不悟那样,瘪着嘴忍着不哭的样子。
她眼角沁出一些湿润的痕迹,沾在了九渊温凉的手指上。
他靠近前来,气息那么近,充斥着她的呼吸,隐隐约约有种灵魂深处的契合。明明在遇到不悟之前,她的虎生一片安宁,不曾有过任何一个外来者闯入过她的生活。
可为什么这个人,总让她感觉想逃避。
他却丝丝入侵,无孔不入。
九渊抚过她的眼角,道:“别哭,你护犊跟别的老虎打架时,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的时候怎的没哭。若是可以,往后我都不想再让你流一滴眼泪。”
他身上金光笼罩,把母老虎也一并包裹了起来。所至之处,润泽万物。
母老虎身上的伤痕早已痊愈,浑身都觉得暖洋洋。
“你想快点修成人形吗?”九渊问,“只有修成了人形以后,才可以和他远走高飞、走遍千山万水。”
母老虎点头:“我想,可是我很笨,总是修不成。”
“我帮你。”
金光越盛,九渊抵上母老虎的额头,鼻尖贴着她的,闭上了眼。那眼帘修长,在窗外的月光下投着淡淡的阴影,见不到那金色的瞳仁,只余两道睫毛的弧线,反而让人觉得孤凉。
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北九渊的眉心溢出,涌进母老虎的眉心里。
这一次,九渊是真的努力去成全。只要她高兴就好,一闭上眼睛,妖魔道里她匍匐在楼画月身边尽情撒着欢儿的情形就浮现在脑海里。
不管她先遇见了谁,这一世她总归是对楼画月多眷顾一些。
固执地把她留在身边,用尽办法哄劝她回头,她只会更加觉得他是一个卑鄙的人吧。
他有什么资格让一个对自己失望透顶的女人重新回头呢?仅仅是找了她许多年,想了她许多年吗?
楼画月也同样想了她许多年,他的情深不比自己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