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的话让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只不过心情各有不同,纪渊的沉默是对夏青那个判断的一种默认,而陈清绘可能更多的还是一种震惊。
“对你的思路特别熟悉了解,又想要制造点事端出来对我‘英雄救美’……”陈清绘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脸色也愈发的苍白起来,血色一点一点从她的脸上褪去,尽管这会客室内的温度还是比较舒适的,她却好像被冷风吹着一样,微微地颤抖着,“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不可能吧?”
“没有人希望这种可能性成真,但是有一点迹象就必须挖掘清楚。”纪渊说。
“那我应该怎么办?”陈清绘很显然有一点慌了,纪渊的那个大胆推测足以打碎任何人的三观,更何况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对于陈清绘而言,又是另外的一个意味,她并不是一个能够置身事外的人。
夏青看着陈清绘煞白的脸色,还有她语气里面流露出来的轻微颤抖,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康戈对这位著名师姐的评价——“叶公好龙”。
这位陈师姐总体来说也算是一个性格比较磊落的人,但是她本人和她外形所带给人的那种端庄大气、正义无畏的印象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即便因为心里面的警察梦,执拗的跑去警校度过了四年大学时光,过足了穿着制服的瘾,但是骨子里面真正的她,倒是没有经受太多的锤炼。
夏青决定收回自己之前在小街上对陈师姐的印象,现在看来,她当时应该是已经把自己伪装的淡定发挥到了极致,当自己遇到的状况只是一个独立事件的时候,她还能尽量保持住冷静和克制,而当事情出现了更多的牵扯,严重性进一步增强,就超过了她的承受限度了。
“我们需要你做的就是提高警惕,继续过你平日里的生活,一旦发现了什么迹象,随时跟我们联系,不管迹象是大还是小,都无所谓。”纪渊对陈清绘说,“你也不用太紧张,如果真的是我判断的那样,那么按照今天晚上对方原本的剧本来推测,他对你的生命安全短时间之内并没有什么威胁。”
陈清绘想了想,觉得纪渊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点。
纪渊又如此这般的叮嘱了陈清绘一些事情,陈清绘的情绪渐渐沉淀下来,总算又恢复了平静,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静。
谈妥之后,三个人走出会客室,一出来就迎面遇到了沈文栋,沈文栋估计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清绘,并且还是和纪渊走在一起,不由愣了一下。
“沈师兄,没好久不见!”陈清绘此时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或许会发现她有那么一点魂不守舍,不过要是观察不太仔细的话,乍看起来就还是一派端庄大气的模样。
“哎哟,清绘!稀客啊!你怎么过来了?”沈文栋惊讶之后,开口问陈清绘,而后眼睛朝纪渊那边看了看,又笑了起来,“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呀!”陈清绘笑着摆摆手,“我就是路过,随便上来看看,聊几句,正准备回呢,没想到就刚好遇到了你。沈师兄今天是值班还是……?”
“不值班,这不是刚接了一个案子么,队里面比较重视,抽调了一些精英力量想要尽快查个清楚,这不么,加班到现在,才刚能休息一下,明天再战。”沈文栋伸展了一下手臂,活动活动脖子,一副因为工作感觉疲惫的模样。
“沈师兄这么辛苦,我就不在这儿耽误你的休息时间了!”陈清绘和他客气。
沈文栋对她笑笑,转脸对走在一旁的夏青招了招手:“小夏,你看你!这就不懂事了吧!清绘来找纪渊叙叙旧,又不是查案子,你跟着干什么?这也太没眼力了!来,你让纪渊送清绘回去,这大晚上的,总不好让人家一个人回去。”
沈文栋的话一出口,陈清绘先愣了一下,好在她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不着痕迹的掩饰住了自己的错愕,笑着对沈文栋说:“师兄是不是真好要下班?我方才都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我自己下去还真觉得有点不太踏实。
咱们俩是不是也好久没有遇到过了?要不要沈师兄发挥一下绅士风度,把我送到停车场去,咱们俩正好也可以聊一聊。”
陈清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文栋一个一直以来自诩有绅士风度的人,当然没有办法拒绝这样一位漂亮师妹的请求,当下便答应下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眼睛一个劲儿的朝下去那边瞄,夏青干脆眼观鼻,比关心,视而不见。
前脚沈文栋和陈清绘一起离开,后脚罗威就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一见到夏青和纪渊在,连忙一边端着水杯猛灌,一边冲他们俩直摆手。
“那个叫胡睿的,之前联系我和齐天华来着,说他有一个事情想要跟我们说!你们猜是什么?”尽管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罗威仍旧是摩拳擦掌,很是兴奋。
“他说高伟茂在行踪轨迹上面说了谎。”纪渊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回答了他。
罗威垮下肩膀:“纪老大……好歹给个面子,多猜一次再猜中也好啊!”
“这都几点了!”夏青在一旁笑道,“再有着你卖关子,咱们就要吃年夜饭了!”
夏青这么一调侃,罗威的肚子好像也受到了召唤一样,咕噜噜响起一声饥鸣,他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可不是,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正好夏青和纪渊也都还没有吃过饭,三个人干脆一人泡一碗方便面,围坐在桌前,先狼吞虎咽的把热乎乎的面和汤都吃下肚,然后才说起了胡睿的事。
“这事儿还真被纪老大给说中了!胡睿联系我们说,他听说班长和郑义都说是聊天聊到半夜,然后各自休息,他就想让咱们知道,这事儿上高伟茂说谎了!”
“胡睿人现在在哪里?”纪渊问。
“在招待所住着呢,暂时也走不了。”罗威回答。
“他跟你说的版本是什么样的?”
“他说他不知道高伟茂和柳丹扬的案子有没有关系,不过那天晚上他看到过高伟茂鬼鬼祟祟的在外面活动,并且那个时候已经是半夜。
也就是说高伟茂根本就没有和他自己说的那样,在和班长聊过天之后就睡了,相反,在那之后他还出过房间,到外面去了!”
“胡睿是怎么知道的?”夏青听了之后有些纳闷。
“胡睿说他看到的,不光是他看到了,常元龙也看到了,胡睿说,两个人坐在窗边聊天的时候,看到了高伟茂从他们窗外急急忙忙的走过去了,他们俩本来想喊一声,问问高伟茂干嘛去,不过后来觉得还是算了,因为高伟茂之前一直闹情绪,他们几个聊得正兴头上,也怕把高伟茂叫来了反而扫兴。”罗威说。
“他们两个还记得具体看到高伟茂的时间么?”
“具体的时间他们俩也说不上,只说肯定已经是十二点左右了,高伟茂当时走得急,还有点鬼鬼祟祟的,所以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到了,过后怕乱说,万一让咱们对高伟茂有什么误会,会影响到高伟茂的生活,所以就没有吭声。”
“那这后来怎么又改了主意了?”
“嗨,说是没想到不让他马上就坐车回家,家里头着急了,催他,还抱怨他因为参加同学聚会一走就是好几天,把他吵得头都大了,所以就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把他觉得有点可疑的就都给咬出来,这样一来咱们如果能早点破案,他就能够早点摆脱这个麻烦,回家去跟家里头交差了!”
罗威哭笑不得的说,“真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被老婆骂得太凶,所以决定提高配合度的!他说他也不知道高伟茂到底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但是大半夜的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外面,柳丹扬出事的消息爆出来之后,又不愿意跟警察说实话,他觉得至少高伟茂是有什么小秘密的。”
纪渊在一旁听着罗威给夏青讲这些,没做声,从一旁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他在纸上迅速的勾勒出了一个平面示意图,把那个农家乐的结构和方位大致的在纸上画了出来,然后把当天晚上九个人所住房间的位置也做了标注。
“这里是高伟茂当天晚上住的房间,”他把自己画好的示意图放在桌上,让夏青和罗威都能看清楚,“他住在一进院子右手边多人间的正数第三间,胡睿和常元龙的房间位于高伟茂房间继续向鱼塘方向,也就是院子深处再隔两间房。 左右两边的双人房和多人房隔着小院子屋门相对,高伟茂如果想要去柳丹扬住的那个双人间,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打开门,直接穿过院子走到他的斜对门。
胡睿和常元龙和高伟茂住在同一个方向上,如果他们两个从窗口看到高伟茂走过,那高伟茂就必然是需要从自己的房间窗口跳出去,然后从那一排多人间的窗外走过,绕到鱼塘一侧,再到对面柳丹扬住的双人间那边去才行。”
罗威用手指在纪渊画好的示意图上面比划了一下,一条斜度很小的直线,和一个u型路线比起来,哪个更近是显而易见的:“这倒是,高伟茂要是那么走的话,可不是一般的舍近求远,感觉有点不太合理。”
“不不,如果光是路线我倒觉得还没有那么大的疑问,毕竟每个人考虑的点不一样。高伟茂不选择开开门穿过院子去柳丹扬那里,我是可以理解的,并那个院子里面分六个房间住着九个人,农家乐还没有室内的冲水卫生间,所以保不齐会不会有人想要去方便一下,就突然从屋里开门出来,这样一来的话,被人撞见就会非常的尴尬,他通过绕远来避免这种情况,也是可能的。
但是我是觉得这里面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咱们现在通过胡睿和常元龙的说法并不能够直接就得出高伟茂在外面就一定是去找柳丹扬的,毕竟胡睿声称是从窗口看到了高伟茂匆匆忙忙走过去,去了哪里他们又没看见了。
第二个问题就在于,我觉得胡睿的这个说法听起来有点不合理。他说他和常元龙坐在窗边,一边抽烟一边和杜承泽一起聊天,聊得正在兴头上,然后看到了高伟茂走过去,怕扫了兴就没有出生叫他。
当时如果是半夜的话,三个人在室内聊天不可能黑着灯聊,这个季节也远远没到因为天气炎热,需要开着窗来通风乘凉的时候。
现在外面的天也是黑的,咱们就试想一下,我们现在站到窗口去,你说是我们可以先看清外面黑漆漆的路上走过什么人,还是外面走过的人先看清我们?”
“当然是外面的人先看清我们了!”罗威本着一贯的嘴比脑子快的精神,立刻开口做出了回答,说完之后才一拍脑袋,“对啊!这话不合理啊!屋里亮外面黑,不可能高伟茂没看见他们,他们倒是看见了高伟茂!
再者说,高伟茂如果真的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不被人发现,才从窗户外面绕着大圈走,那老远看到胡睿他们那屋,亮着灯,又说话声音比较大,那他不是应该避开胡睿,绕着走,或者是猫着腰之类的,哪有可能一边担心被人发现,一边又从人家正热火朝天的聊天房间窗外面大摇大摆走过去的呢!”
“所以这个胡睿也没有说实话。”纪渊同意这个看法,“高伟茂之前对咱们也一样说了谎,或许胡睿提到他看见了高伟茂半夜里急急忙忙在外面走的这个细节是真的,只不过他把这个事实告诉我们,是通过另外一个谎言的形式,他自己也有事情是想要隐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