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陈教练也是一时忘了自己的大嗓门儿,本也不是存心冲着谁嚷嚷,夏青和纪渊当然不会去计较这些,等夏青定了定神,便又继续询问起来。
“那朱浩瀚以前犯错的时候也是态度比较倔,不愿意承认的么?”她问陈奇。
陈教练摇摇头,因为方才的大嗓门吓到了人,他现在又很注意的控制自己的音量:“那倒不是,这孩子性子倔主要是体现在训练方面,喜欢跟自己较劲,跟我倒是真没那样过,一共就那么一次,闹得有点难看,还好后来他认错了。”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那次朱浩瀚偏偏就又是违规喝酒,自己犯错在先,之后还那么顶撞教练,拒不认错呢?”夏青问。
陈教练听她这么一说,便笑了,那笑容里面带着几分不在乎,就好像是听到了小孩子说了什么傻话似的:“你是不是有点信了老周的那些话了?老周那个人啊,我也没法儿说他什么,人是挺好的一个人,就是喜欢一惊一乍的,总想太多,还喜欢阴谋论!他才能接触到那帮小子几次,我是整天跟他们呆在一起的,就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没有的事儿!
老周的心思也是好的,这事儿确实想太多了,我们队里头朱浩瀚不是那种比较独的球员,所以他是球队的核心没错,但是并不耽误别人的发展,也没挡了谁的路,哪来的那种深仇大恨,非得把人往毁了坑?话又说回来,他要是不愿意喝那个酒,谁还能按着他的头硬灌了?归根结底不还是他自己的事儿么!”
陈教练这个观点倒是也说得过去,夏青点点头,没有继续纠结那个问题。
纪渊扭头看了看球场上那些正在训练的球员,然后又问陈教练:“朱浩瀚平时心思都在练球上面,人际交往应该也不复杂吧?在你印象中,有没有什么人跟他是有过摩擦,闹过矛盾的?”
“你要是说这个,我刚才就在回忆,有一个事,我不确定算不算,而且那件事搞得乱七八糟的,别说是我闹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就连朱浩瀚自己之前都说不上来。”陈教练有些犹豫,“我也不确定这么不清不楚、没头没脑的事情说给你们,到底算是帮忙还是添乱,所以刚才就没主动去提。
是这么回事儿,有一段时间之前了吧,有人跑到学校里面来找朱浩瀚,胡搅蛮缠瞎捣乱的那种,后来就被我们叫保安给轰出去了,朱浩瀚因为那件事情绪还受了挺大的影响,连续好几天训练状态都不太对,脾气也挺暴躁的。”
“来找朱浩瀚闹事的是什么人?”纪渊听到这个情况,马上追问起来。
“具体怎么回事,我还真没办法跟你们说清楚,我就记得跑来找朱浩瀚闹事的那俩人呢,四五十岁吧,其貌不扬,穿衣服也是乱七八糟,来了之后就要找朱浩瀚,朱浩瀚当时正在训练,我们就问是谁找,对方说他们是朱浩瀚的父母。”
陈教练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到那一段,忍不住有些气结:“你们说,正常人去找人,可能不熟装熟,可能不是亲戚假装亲戚,但是真没听说过假装人父母的吧?那俩人一来就说是朱浩瀚的父母,我们这边呢,平时也不可能对球员的家庭情况有事儿没事儿的刨根问底,所以一听就让朱浩瀚过去看一下。
朱浩瀚出去了一会儿,就有人跑回来找我们,说赶紧去看一下,朱浩瀚要跟人家打起来了,眼看着就要在体育馆大厅里头当众打人,他那个体格儿,还有那个劲儿,一般人也确实是拦不住,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也怕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别闹到派出所去,回头留下什么不良记录,就赶紧出去拉架了。”
夏青和纪渊听到说有人自称朱浩瀚的父母过来找他的时候,眼神里面都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朱浩瀚的身世他们是之前通过朱浩渺那边已经了解过了,他的父母早就在他小的时候,被人拐卖走的那段时间里,就双双出了车祸,离开了人世,而朱浩瀚的伯父也一直是以伯父的身份自居的,没有对外自成果是朱浩瀚的父母,更何况从年龄上来说,朱浩瀚伯父伯母很显然也不是五六十岁。
可是就像陈教练说的那样,这世界上很少有人会明目张胆的假冒别人的父母,尤其还是冒充父母直接去找当事人,这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疯狂。
陈教练接着说:“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朱浩瀚真的是都气红了眼了,被几个人拉着也拉不住,就要去打那俩人,那俩人也是有意思,眼看着这边朱浩瀚都气成这样了,他们也不走,一边躲一边骂朱浩瀚没良心什么的,我们赶紧就过去,叫几个队里的人过去帮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拉住朱浩瀚。
我说一句可能听着有点自私的话,朱浩瀚这孩子平时什么脾性我知道,能把他给气成那样的,反正私心来说,我是觉得那俩人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尤其看他们俩那贼头贼脑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好人,所以当时我拦着,主要还真不是担心朱浩瀚把人给打坏了,我是怕朱浩瀚真打了他们,他们讹上他。”
“当时双方已经打起来了么?”夏青问。
陈教练摇摇头:“肯定没有,那不是及时拉住了么,要是真的打起来,就那俩人的身板儿,朱浩瀚一拳一个就能让他们俩全都背过气去,半天缓不过来那种!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虽然说朱浩瀚气得满脸通红,但是那俩人我看是全须全尾的,一点事情都没有,绝对是没有被打到的样子,而且朱浩瀚都气成那样了,他们还在那里说一些特别挑衅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让那几个小子帮忙,把朱浩瀚给强行拽到里面去,免得真冲突起来,那俩人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反倒要吃了亏,之后我就跟那两个人说,不要在我们这里胡闹,再胡闹我就直接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处理,那可就不是保安把他们给请出去的事儿了!那两个人一看我拿手机要报警,也不非要纠缠朱浩瀚了,保安在旁边一催,他们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所以从头到尾,你们其他人都没有直接和那两个人对话,也没有盘问过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夏青听了之后,皱了皱眉头。
“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根本没有想过要去问,就想赶紧把人先轰走,不想让他们在这里胡闹添乱,过后朱浩瀚那边情绪不太好,我找他谈过,他不愿意说,你们说我能怎么办?我一个教练,还能对人家的私事刨根问底么?我就只能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麻烦,需不需要什么帮忙,他都说没麻烦,不用帮忙,那我还能说什么呢?就让他休息休息,调整一下状态,恢复训练。”
陈教练有些无奈,摊手说道:“我也不确定这件事到底跟这次的事情有没有联系,如果真的有的话,那我现在真的是后悔,当初不如真的报警把那两个人给抓了算了!朱浩瀚出事,于公于私我都觉得真的是很难接受。”
说完,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表情非常的沉痛。
“当时负责把他们送出去的保安,现在还在学校里面么?”纪渊问,因为学校里面的保安有的时候往往工作的流动性比较大,陈教练也没有说那一次纠纷具体是什么时间,只是言语间流露出来已经过去了一阵子,所以也不知道当初了解整件事情过程的保安,现在是不是还在学校里面。
陈教练被他问得也有些吃不准,犹豫了一下,这回倒是长了记性,他先示意了夏青和纪渊一下,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然后冲看台下面一个助理教练喊了一句:“小孙儿!那个保安,叫郭亮的,他还在不在咱们学校了?”
下面声音比较嘈杂,那个姓孙的助理教练没有听清陈奇说什么,只听到他喊了自己,有些茫然的转身朝这边看过来。
陈教练正要再喊一嗓子,纪渊抬手示意了他一下,对他说:“如果当时在现场的保安是那个叫郭亮的,那就不用麻烦去问别人了,我们昨天来的时候有见到过他,呆会儿我们直接去找他就可以了。”
“哦,他还在我们这边啊?那行,你们问问他吧,那件事朱浩瀚过后提都不提,我做教练的也不好打听太多,现在听说他出了事,也帮不上什么忙!”陈教练又叹一口气,“这个节骨眼儿上出这么一档子事,真是让人头疼啊!”
夏青抿了抿嘴,心里面暗暗感叹,陈教练不管怎么表达自己对朱浩瀚的重视,以及对他在刑事案件当中丧生的惋惜,归根结底这些情绪的落点还是在球队关键时期失去了一个主力的这件事情上,虽然从人情常态上来讲,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在掺杂了个人利益考量的难过,总还是让人感到唏嘘的。
“陈教练对这个郭亮还挺熟悉的?”纪渊从陈奇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端倪。
陈教练点了点头:“多熟悉也谈不上,这小子是个篮球迷,平时不值班的时候,有时候他还有他那几个小弟兄会跑到体育馆这边来看球队训练,反正也没影响过谁,所以我们也没拦着过,郭亮爱说话,所以我对他印象深一点。”
纪渊点头,像陈教练道了谢,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照例交代如果想到了什么线索可以随时联络,陈教练嘴上应着,接过纪渊的名片随手放在了口袋里,看那个架势就给人一种他绝对不可能真的联系纪渊提供线索的感觉。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毕竟配合调查的义务并不是强制性的。
离开体育馆,夏青在外面找人打听了一下保安宿舍在哪里,然后和纪渊一路找过去,在校园一角找到了被当做保安宿舍的一栋二层小楼,走到距离楼门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夏青就停下了脚步,站在通往小楼门口的小路旁等着,这里毕竟是保安宿舍,说白了就跟男生寝室楼没有太大的区别,考虑到保安的工作性质,能在寝室里面的基本上都是休班的人,夏青跟着过去恐怕不大合适。
纪渊独自一个人进了保安宿舍,过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才返回来,他身后跟着身上裹着保安统一配发棉大衣的郭亮,郭亮很显然已经知道夏青他们来的目的了,虽然天气冷,让他有些缩头缩脑的,不过看到了夏青还是冲她咧着嘴,挤出个笑容来,探了探脖子算是打了个招呼。
“真没想到啊,咱们几个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郭亮面对着两名刑警,倒是一点也不紧张,没等纪渊和夏青开口,他倒是先自顾自的开口感叹起来了,“不瞒你们说,我昨天晚上这心里头啊,就一直觉得乱七八糟的,今天下班了,本来应该回来睡觉的,结果躺床上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你说这世界上的事儿,还真是料想不到啊,好好的一个人,居然说没就没了!还是那么一个又高又壮的人!你说他像个坦克似的,谁能担心他有危险啊!”
“你和朱浩瀚很熟么?”夏青问,她觉得郭亮说起朱浩瀚的时候,语气听起来十分的熟稔,“昨天不是说你们只负责外部巡逻,连体育馆都不怎么进么?”
郭亮一听她提起了这一码事,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手在后脑勺上胡乱的抓了两把:“哎哟,这事儿你们可就别跟我翻旧账了吧!昨天你们撞见我说那话的时候,那不是保卫处的‘许大装’在场呢么!我瞧不上他也有点什么事,二话不说就想先抓个冤大头出来背黑锅的劲儿,所以故意那么说的!
其实要是按照明面上的规定来说,我那话也没毛病,除非有需要,不然的话体育馆里头确实不需要我们进去巡什么逻,但是不需要我们进去值班,不代表私下里的时间我们还不兴偷偷进去看看呢!就是这事儿不好让‘许大装’知道,要不然以后什么破事儿他都能随便往我们头上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