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像极了府上一位故人。”项瑶亦是作了细细打量,此时出声道。
“姑娘也说是像了,巧合罢。”芸娘语笑晏晏,眸光却是匿了一丝不虞,毕竟那位的下场可不大好,虽说戏班子也有拿这个做噱头的意思在,可叫别个女的说来,听了耳里总归是不舒服。
项瑶没有错漏她眼底的不耐,识趣地不再言语。
项允沣邀了人入座,芸娘亦是落落大方,一个公子,一个姑娘,清茶换了酒,还是上好的梨花白,依着项允沣能说会道的性子,不一会儿就把人哄得娇笑连连,项瑶作是旁观,捧着热茶暖手瞧看,便瞧见芸娘的小手指状似不经意地勾了项允沣的手背,随即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脸上浮了绯红,愈发明艳动人。
“姑娘曲儿唱得好,人又美,得喝一杯。”项允沣捏了那只拳头搁在了膝盖上,面上却是不显地与她酒盏相碰。
芸娘作势推辞,最后才拗不过似地举了酒盏先是稍稍抿了一口,轻蹙黛眉,秋波横向项允沣,与他目光直勾勾相对,咬牙一鼓作气地饮下,澄澈的酒液沿着下颔滑过优美颈项,咕咚一下吞咽带起的弧度生生起了诱惑之意。
这举动,饶是此中老手的项允沣都暗叹遇着对手,不经多瞧了两眼。芸娘见状,假意扶了脑袋,以不胜酒力告了退,离席背身之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有美相伴如何,这世间少有男子能逃得过她的魅力。
项允沣一回头就对上项瑶戏虐眼眸,心底一个咯噔,“你看到了罢,是她在勾引我。”
项瑶眨了眨眼,故意道。“我只看到你们……相谈甚欢。”说罢,便要出去与马车上的苏念秋汇合。
项允沣急急追了上来,又怕惹了注意,压着嗓子以二人才听得到的音量磨牙道。“我是来帮你,你不能这么过河拆桥!”
然这一幕落了旁人眼里,只当是小情人之间呷醋闹别扭,身影还未隐去的芸娘回头瞥见,嘴角笑意更浓。
☆、110|110.
樱红的帐幔垂下,氤氲如幽谷中腾起的清岚浮动,芬芳醉人,似是用沉香和苏合香油所制,熏来行气温中,纳气平喘,最易令人静神养乏。
一只大手掀了帐子,只见合欢如意锦被绵软松快,陷了具曼妙躯体,旁边还摊着本翻了几页的话本,不知梦了什么,女子嘴角一丝笑意酣甜。
宋弘璟自书房处理完事情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轻手轻脚地将话本收起,纸页发出沙沙轻响,仍是惊动了床上睡着的人儿,幽幽转醒。
“你回来了。”项瑶揉了揉惺忪睡眼,尾音尽是慵懒,没想到竟这么睡了过去。
宋弘璟低低应了声,瞧着那如珠如玉的黑眸因刚睡醒而氤氲开的薄薄水雾,心底化开一摊柔软。项瑶坐起,随着他沿着床榻坐下,伸手替他解了衣襟扣子,察觉到一直追着自个的热烈眼神,更因着屋子里熏得暖和冒了热意,绯红蔓延至耳根,微垂着脑袋仔细解扣,却不知怎么缠了个死扣。
“……”难得想表现一回可是搞砸了怎么办,项瑶默默想缩回去,装什么也没发生,却被当事的抓了手腕,抬眸堪堪对上一双含了清浅笑意的幽深眸子,扯了一抹哂笑。
嘶啦——衣衫被粗暴撕裂,掷了地上。项瑶尚在呆愣就被他带着倒在了锦被中,
“阿瑶,你好香。”宋弘璟将项瑶整个身体死死的压住,头顺势埋在了颀长的脖颈之间,大抵是睡前沐浴过,身上犹带着花瓣的清新香味。
“唔,痒,别闹。”项瑶被那喷在脖子上的热气呵得痒痒,受不了地嗔道。
宋弘璟使坏,故意舔了一口,便感觉身下那具极是契合的柔软躯体蓦然一僵,复低了头,果然瞧见项瑶脸颊绯红,在烛火的映衬下,像炸裂的桃花,灼灼其华。
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探入衣物中,耳瓣却被细细舔吻挑逗着,冰与火的感觉交织在身上,令项瑶无法继续思考下去,微微张开双唇,无力地靠卧在意琦行的怀里,身体微微发颤,手臂缠绕在温热的颈项上。
觉察到项瑶的配合,火热的舌立刻顶入齿间,在狭小的空间里追逐,不断地掀起潮热浪花。
细密的吻顺着修长的颈项一路下移,伸手抓住纤细的腰,毫不费劲地解下一层层衣物,露出雪白的肩线。
呼吸顿时一滞,呈现在眼前的美色依旧让宋弘璟为之一楞。
项瑶因着突如其来的凉意恢复几分清明,乍对上宋弘璟眸子里热烈的两团火焰,堪堪是羞得连脚趾都不由蜷缩了起来,却落了他掌上,带着茧子的粗粝感摩挲而过,身子泛起阵阵颤栗,一声娇腻□□忍不住溢出了口,登时惹得红晕扩散。
宋弘璟肆无忌惮地抚摩着柔软的肌肤,细腻光滑的感觉让他的手不肯离开,一手细细地用手指勾勒出项瑶紧抿的唇线,喉间一阵干渴,□□的火苗在体内悄然升起。
“啊……弘……弘璟……”胸口玉兔突兀地被含入口中啃咬,项瑶的尾椎游走过一阵快感,只能半仰着头叫着宋弘璟的名字。
宋弘璟再难控制心底渴望,挺身而入,略是低沉的满足闷哼落了项瑶耳畔,勾起靡靡诱惑,伴着粗哑的呼吸声,带起最原始的律动。
芙蓉帐暖,漫开一片春意。
未撑过第三次的项瑶便受不住地闭了眼,墨发如云散在枕边,不愿搭理身旁那人。宋弘璟拿了一缕缠在指端把玩,“阿瑶,阿瑶……”唤了好几声,听她咕哝含糊应声,不禁哑然失笑,低头狠狠隔着单衣在她胸口上亲了几下,手穿过她的下腋,轻柔地把玩着她胸前的玉兔,恨得不将她全身上下都亲昵狎玩个够,才能止心头的渴意。
“将军,将军,歇下了吗?”门外蓦然响起的唤声像是身边小厮的声音,阻了某人温存。
宋弘璟拧眉,却是穿衣而出,见着门口站着的宋闵,“何事?”
“大理寺来人请将军过去一趟,成王也在外头。”宋闵禀道。
宋弘璟挑眉,深更半夜霍准发的哪门子神经,真当谁都像他那般没人暖炕头么。随即回身罩了氅衣,临了出门同项瑶交代,“莫要等我了。”
项瑶依稀听了大理寺,成王几个字眼,看着外头黑尽的天色,蹙了眉头,待人走后竟一点没了睡意,索性起身拿了先前没看完的话本看,只看了几行,却是半点都看不进去,又是搁下。
云雀在耳房听了动静,叩门请了入内,“奴婢去让厨房炖个安神汤……”
“不用,晚饭已是一肚子汤水,喝不下了。”项瑶唤住人,反叫她取了纸笔,笔尖蘸了墨汁却是久久不落。
云雀惯是体贴沉默陪着。
过了一会儿,项瑶终于落了笔,却是一个个看着毫无联系的日子,或是地名,云雀瞧着纳闷,却未出声打扰,看着主子一鼓作气地写了满满一张纸,一头雾水。
项瑶却是对着这一张纸陷入了沉思,上头写的是她依稀记得后头那几桩大事发生的日子,却保不准是否会受她重生改变命运的影响,便列了温习记忆,可偏偏只记得与顾玄晔有关的,反而和宋弘璟的……却是一点也无,颇是令人沮丧。
如此,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再度开启的吱呀声落下,宋弘璟携着寒风走了进来,脸色尽黑,身上似有暴虐的气息外溢,显是极力忍耐。
“弘璟?”项瑶瞧着他那模样,不禁担忧唤了一声。云雀见状识趣退了下去,为主子关了门。
宋弘璟在她迎上去之际,堪堪退了一步,像是怕她手冷,伸手解了氅衣,只那手却是带了些微颤抖,是项瑶从未见过的模样,似伤心又似愤怒。
“弘璟。”项瑶上前一步,环住了他劲瘦腰身,便发现这人竟连身子都在轻颤,并非自个错觉,不禁紧了手臂,像是给予慰藉,“出什么事了?”
被那小小软软的身子抱着,宋弘璟心中的暴戾稍稍褪去,眼底依旧一片阴霾,却是伸手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把脑袋埋了她温暖颈项里,发出沉闷的声音,“父亲的副官找到了。”
“嗯?”
“他替父亲送信,可父亲死了。”宋弘璟喃喃,无甚起伏的语调却透了一丝无所适从的茫然。
项瑶脑中宛若撞钟敲响,宛平之战,据说宋鸿儒曾有机会向杜城求救,却悉数被羌族堵在黑风崖屠尽,人头更被羌族示威悬于所占之城谷城城门,直至宋弘璟十三岁首战谷城,才得以魂归故里。
那副官……
☆、111|110.
陆扬是宋鸿儒的副官,也是在边陲将军府陪宋弘璟玩的那个小胡子叔叔,关在大理寺地牢里的陆扬脸上是大片烧伤后的疤痕,整个人疯疯癫癫,见人就咬。若不是手臂上那一块半月弯的伤疤,宋弘璟几乎认不出他来,可就是那个伤疤能证明他确是当年从狼嘴下把自个救下的陆扬,却不知为何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自昨个夜里在地牢认出人后,宋弘璟心中满腹疑惑,奈何陆扬见了他后竟惊慌逃窜,甚至以头撞墙,竟生生把自己撞晕了过去,这奇怪反应着实叫人生疑。只第二日一早就被景元帝召见进宫,直到天色尽黑才回。
“我去去就回,你歇了罢。”宋弘璟仍想再去趟大理寺,更想询清楚当年之事。
项瑶忙是抓了莲青镶金梅花斗篷,“等等,我陪你一道。”
宋弘璟微是皱眉,却在她晶亮坚持的眼眸中败下阵来,扶她上了马车。冬日夜里,街上少有出行的人,一路行去除了车轱辘转的咯吱响显了冷清,马车驶着,颠簸间,帘子被风掀起,有雪花瓣飘入,落在项瑶发间,卷入的冷风叫后者裹紧了斗篷。
“又下雪了。”
宋弘璟扯了下被风鼓起的帘子,身子挡住了风口,拧眉望了外头洋洋洒洒开始飘落的雪花,“今年比以往都要冷得多。”
项瑶把手插了宋弘璟腰侧,似是拥抱的姿势,笑得眉眼弯弯,“我倒不觉得。”
宋弘璟对上那双明丽眼眸,嘴角有一丝不明显的上扬弧度,如何不知道她体贴心思,大手覆在了那双柔荑上,勾住十指,紧紧缠在一起。
“小时候在边陲,父亲怕我玩野,便让陆叔看着我,可以说除了父亲母亲,陆叔是我最亲的人,那时贪玩,成日上蹿下跳惹了不少祸,也静不下心完成父亲布置的人任务,多亏陆叔在父亲面前替我遮掩,否则照父亲的打法,只怕你都见不到我。”宋弘璟像是陷入回忆,眼角眉梢露了怀念神色。
项瑶勾着他修长十指,作势倾听。而宋弘璟,像是从未有过般絮絮而语。
“陆叔好说话,性子慢吞吞的,可是会很多东西,编竹蜻蜓,带着上山摘野果子,那些果子酸酸甜甜,每一种他都叫得出来,道是老家有,他还答应了我等打完仗要带我回他老家去玩,有梅花鹿,烤鹿腿洒上他那瓶随身带着的粉儿,油滋滋喷香的,我就一直记着……”
宋弘璟说着说着声音转了低沉,“宛平地方很小,小到一早从东门进,用不了下午出了西门便能俯瞰远处无边无际的草原。而它的位置更是得天独厚,因着父亲镇守,羌族久攻不下,用细作渗入,发动了那场战争,向来战无不胜的宋家军后果却是如此惨烈。”
项瑶垂眸,握紧了那只倏然紧绷的手,想到宋弘璟回来后的反常,拧眉略是迟疑地问道,“你是怀疑宋将军的死有问题?”
宋弘璟沉吟,似是默认。
项瑶不禁忆起那一辈子听到的传言,脑中蓦地闪了灵光,难道……并非传言?只二人如何心思复杂,马车依然晃悠悠地驶到了大理寺,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积在乌瓦上落白。
宋弘璟扶着项瑶下了马车,目光扫过乌沉沉的大门,被夜笼罩的大理寺透着一股寥无人迹的凄冷来。
宋平上前叩门,却始终不见人来开,回头得了宋弘璟准许的眼神,提气撞门而入,然方一入内,凭着玄铁营多年历练立时嗅出不寻常来,提了戒备,横刀身前缓步前进。
项瑶被宋弘璟护在身后,压着好奇并不四处探看,只紧紧抓了宋弘璟的衣袖跟着前行。
只没走了两步就撞在宋弘璟骤停的后背上,转到他身侧正要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就被宋弘璟捂住了眼,“别看。”
“回将军,人都没气了。”宋平等检查了遍,急急过来回复道。“照着血液干涸程度,凶手当是方离开没多久。”
“带人去追。”宋弘璟黑眸一沉,随即带着项瑶匆匆往地牢去,比起外头横七竖八的尸首,地牢的情况要惨烈许多,虽里头关的是些穷凶极恶之徒,无一不遭了腰斩,尸体横陈。
最末的一间,铁门大开,宋弘璟率先而入,瞧见的是陆扬蓬头垢面倒地的画面,身下汇聚一摊殷红血液,蔓延开去。
宋弘璟一把抱起人,就见他胸口处被捅了个对穿,胸口嘴角都不住往外溢血,忙是拿手捂住他伤口,“陆叔!”一声沉喝满是痛苦无措。
被抱在怀里的人蓦然抽动了下,竟缓缓挣开了眼,对着宋弘璟那张脸露了欣喜神色极是艰难地唤了声将军,复又咳了血,却不肯离了目光,看着看着便流下泪来,那种压抑的,极小声的哭泣,神情悲恸,叫人看着十分难受。
“城北……十里……坡,宋……宋将军等……等着,都督。”陆扬眸中的光已经溃散,只反握住宋弘璟的手反复费力地说着这一句。
到最后化作了呜咽,“将军,卑职……早就该死,这就还了。”话落,抓着宋弘璟的那只手蓦然滑落,再无生息。
宋弘璟原先抓握的那只手仍举了半空,幽深若潭的眸子隐有水光划过,紧紧抱住了那具尸体,一声啊的凄喊回荡地牢。
项瑶挺着不便的身子,伸手搭在宋弘璟的肩头,仿若给予力所能及的慰藉,同时又对这画面心生不忍,没有眼泪,远比哭出来更是伤心,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地牢里的烛火被风吹的摇摇欲灭,一阵脚步声匆促响起。宋弘璟松开了陆扬,一身天青锦服满是斑驳血迹,面罩寒霜,宛若地狱来的罗刹。
“宋将军?”来的是京中督卫,见状惊愕定格,“这是发生了何事?”
“搜,看有没有活口。”宋弘璟低沉开口。
一众人等从命返身搜了起来。
项瑶跟在宋弘璟身旁,瞧着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覆上白布,在庭院里列了一长排,看着极是可怖,却是蓦然想起一人来,忙是拽了宋弘璟的衣袖,“霍大人?”
宋弘璟黑眸沉凝,无言中似乎意思明了,霍准……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咳咳咳——”一阵细微的咳嗽从项瑶脚旁的灌木丛中发出,一人狼狈爬出,摇摇晃晃站起,衬着月明,正是二人口中那人,一张清冷绝艳的脸血迹尤挂,目光扫过宋弘璟二人,很快往地上铺躺着的尸体巡视而去,上前了两步,停在了双目紧闭的司雅面前,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衣袍,是硬被她夺扯走的,像是想起女子临走前蛮狠的神情,霍准单薄的身影微晃,嘭的倒了地上。
“霍准!”
“霍大人!”
……
城北尚书府,一辆马车在门前急停,堪堪撞上门口那尊石狮子,坐了马车驾驶位置的男子扔了缰绳慌慌张张到了门前,一阵急促用力拍门,门上登时留下一串血掌印。
“谁啊?”来应门的小厮带着浓浓瞌睡不耐喊道,待一开门瞧见来人,身上携着浓重血腥气,登时给吓得不轻。
☆、112|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