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官兵都走光了,燕无双自然也不用装丫鬟了。
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了一块茶点就往嘴里塞,边吃边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她怎么还不走啊?”
含混不清的一句话却被童月笙听了个正着,她猛地从秦随身上移开视线,带着骄纵和审视的眼神落到了沈惟舟和燕无双的身上。
因为燕无双自认为和沈惟舟的关系要更好一些,所以她的座位也更靠近沈惟舟,看上去就像她和沈惟舟是一方的,而秦随是另外一方的。
童月笙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燕无双,用一种让燕无双觉得很不舒服甚至反感的眼神,把她上上下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然后轻蔑地笑了一声,声音依旧是清丽动人的。
“公子可真是好心,什么时候区区一个婢子也能上桌了,还敢对主子的客人不敬。”
燕无双刚要咽下去的糕点顿时噎住了:?
沈惟舟抬眸看了过来,语气也是不紧不慢:“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请自来也算是客人了,况且,你说她是婢子……”
青年漂亮的眸子里似带嘲弄:“你也配?”
旁边的春雨厉喝一声:“大胆!”
“别以为小姐救了你们就当小姐什么都不知道!昨晚红袖阁到底是哪个纵火闹事,又是哪个不知廉耻的私自出逃,”春雨得意地看着越来越紧张的燕无双和旁边冷冷淡淡的青年,“小姐一清二楚!”
第58章
一清二楚?
沈惟舟闻言轻轻看了一眼秦随, 正好也对上秦随看过来的视线,两人目光交汇一瞬, 沈惟舟别开了眼。
以童月笙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昨晚亲自到红袖阁的, 也不可能有亲朋好友将红袖阁如此荒唐的事详细说给童月笙听,还详细到如此地步,都知道沈惟舟和燕无双在红袖阁的身份。
那只有一个可能性。
童月笙是派人跟着秦随到的红袖阁, 进而注意到了秦随与沈惟舟和燕无双的接触, 然后又派人去打探了当时所发生的事,两边的说法一合,勾勒出事情的始末以及沈惟舟等人的身份。
果然, 春雨见众人“哑口无言”的模样, 脸上得意之色更甚, 接着道:“若不是小姐担忧公子的安全, 派小厮跟丢公子之后又派人满城去寻公子,也不会发现公子居然出现在了红袖阁这种腌臜地方。”
“果然是红袖阁里出来的, 就是不知廉耻, 也不知道红袖阁的头牌有什么本事, 只怕也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床上本事……”
春雨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啪——”
清脆的一声响在空气中回荡,整个房间里顿时落针可闻, 只能听见春雨不可置信的粗喘声和沈惟舟不紧不慢的斟茶声。
燕无双不知何时走到了春雨面前,此刻正呲牙咧嘴地甩着手,见众人看过来马上收敛了表情, 表现出一副无辜状。
春雨捂着自己的脸, 像是被打懵了, 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丫鬟:“你敢打我?”
燕无双挑眉, 转头就找沈惟舟去告状:“我打她了?”
沈惟舟轻笑着摇摇头:“没看见。”
满意地点点头, 燕无双又去眼巴巴地看秦随:“我打她了?”
秦随看看沈惟舟,又看看她,语气漫不经心:“没打。”
明白燕无双是要死不承认,童月笙气急,她视线从秦随身上移开,看着沈惟舟,泫然欲泣:“不知头牌这是何意?月笙哪里得罪了你,要你纵容手下的婢女来欺负我家婢女?”
沈惟舟:?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似是觉得好笑,轻声反问道:“哪里欺负了?”
春雨恨声:“这个贱人都打我了你是瞎了吗……”
“啊——”
又是一声闷响,春雨脸色扭曲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红肿的脸露出来,上面是鲜红的巴掌印,足以可见燕无双那一巴掌是下了狠手。
鲜红顺着春雨的指缝渗出来,春雨双眼含泪,整个人已经疼到说不出话来。童月笙有些无措地看着春雨,又看看秦随,最后把视线停在了地上碎掉的茶杯上。
秦随眼前的桌上空空荡荡。
那是秦随的茶杯。
俊美的男人有些散漫地半支着手,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当着所有人的面,很自然地把沈惟舟的茶杯拿过来。
沈惟舟眼睁睁地看着秦随佯装无意地调转茶杯,最后顺着他刚刚喝茶的地方轻啜一口。
像是在隔空吻他。
沈惟舟心跳微微加速一瞬,随即面不改色地移开眼,只是耳垂稍稍加深了一些颜色。
【诡计多端的狗皇帝!】
【有狗啊!!】
沈惟舟看到的童月笙自然也看到了,她不仅看到了,甚至想的还更多。
当今天下民风开放,秦国更是如此,除了有些严苛的律例并不限制个人的自由,比如婚娶丧嫁,从事行业,又比如性向如何等等。
也就是说,在秦国,喜欢同性也是正常的,并不是一件稀罕事。
不少达官贵人宅中都是娇妻美妾成群,有男有女,全凭个人喜好。
甚至童月笙还见过女子与女子相好,两人琴瑟和鸣,终身不嫁,约定互相白首,也无人投去异样的眼光,只是会当成饭后茶余的笑谈一桩。
所以童月笙对秦随可能喜欢男子这一事接受很快,并且迅速把沈惟舟定为未来可能会养在外面的外房,而她自己则是秦随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对自己很是自信。
毕竟她论长相论才学论家世都是数一数二,更能与秦随鱼水交融传宗接代,这个朝代孝道还是被人看重的,只要秦随家里人满意她,想来秦随也没什么办法拒绝。
想到这儿,童月笙对沈惟舟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一些自以为是的姿态。
“这是何意?我家婢女可能有些莽撞的地方,但你就不曾有错吗?明明事情因你而起,却劳烦公子为你动手,你真是……”
沈惟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不喜欢应付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尤其来的人还不怀好意,看上去脑子还不太好使的模样。
但他又不好对童月笙动手,因为她只是犯蠢,却没有真的伤害到他们。
换言之,就是光恶心人,还是不带脑子的恶心人。
想到这儿,青年起身,对着秦随伸出了手,手指稍微勾了勾:“走了。”
他的本意是想让秦随把剑递给他,毕竟他们现在商量好的身份是以秦随为主,哪有世家公子有随从还自己拿剑的。
但秦随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他眼神有些玩味地看了看沈惟舟,又看了看童月笙,然后薄唇微勾。
他没有把剑递给沈惟舟,而是轻轻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两只同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交叠,秦随的略大一些,沈惟舟的就显得更加纤弱一些,但只是看上去。
他们都对彼此的水平心知肚明。
秦随明白沈惟舟那看上去白皙纤弱的手能提起多重的剑,能挥出多么漂亮而凌厉的招式;沈惟舟也知道秦随那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手拧断过多少人的脖子,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
柔软的指节下是有些粗粝的薄茧,肌肤相贴间摩擦而过,触碰的地方便渐渐漫上了滚烫的热意。
有些痒。
秦随动作有些生涩,却并不犹豫。
他把手覆上去之后就自然而然地牵起了那只手,而后缓慢却强硬地插进沈惟舟柔软的指缝,与沈惟舟十指相扣。
说实话,这样牵着手并不算很舒服,甚至有些怪异,但这个姿势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宣示主权的意味。
那是要让其他人人尽皆知的占有欲,是要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我的,我也是他的。
[6,还挺会。]
[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无师自通,不过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怎么看着舟舟不像要牵手的样子?]
[秦狗现在好像因为摸到了老婆而快乐兮兮摇着尾巴的大狗勾。]
[我不想看恋爱,我只想说刚刚那一巴掌和那一茶杯是真的爽。]
[卧槽我也是,这个傻逼小姐什么时候下线?]
[快了吧,这仨一个比一个不能忍气吞声的样子,这么看脾气最好的就是沈惟舟啊。]
沈惟舟看着秦随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把手递给他,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显得有点呆。
他看看秦随,又看看两人交叠的手,最终还是没有甩开他。
“不是要走吗?”秦随微微俯身,“那就走吧。”
“……”
燕无双在二人身后眼冒绿光,满脸激动,用弹幕里的话来形容就是“我搞的cp是真的”,那种快乐就差捧着脸原地转圈圈再打个滚儿了。
[燕无双:不知道咋说,有点好磕反正。]
而童月笙则是一脸愕然,像是没能想到明明自己都如此委曲求全了,秦随还是帮着这个狐狸精不帮着自己,简直是不可理喻!
根本不把她当回事,沈惟舟和秦随径直越过她,推门而出。
燕无双紧随其后,临走前还笑嘻嘻地朝满脸怨毒的春雨和在原地捏帕子的童月笙做了个鬼脸。
气死你们!
燕无双美滋滋地想着,果然跟着皇帝陛下和舟舟就可以横行霸道,爽!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身后传来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还有童月笙咬着牙的质问:“公子就这么走了,就不怕月笙把昨晚的事说出去吗?红袖阁可是知府大人手下的产业,若是知府大人知道了,公子到时候怕是也难以脱身!”
还想着要查探跟知府有关的事,沈惟舟闻言脚步微顿,然后下一秒,被秦随牵着,继续向前走。
耳边传来秦随压得有点低的声音,有点散漫,也有点冷漠:“朕从来不受威胁。”
“区区蠢货。”
“走。”
“……”
话音刚落,在沈惟舟他们马上就要下楼离开的时候,一间房门被打开。
里面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让正在抹泪的童月笙抬起了头,也让原本要离开的三人停下了脚步。
“昨晚的事是什么事啊?跟知府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童初尧带着几个人站在了门边,言语之间很是平和,话里若有似无透露出的意思却充满了威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