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关锦溪之前,程樊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跟她说。

他特别想问问未来媳妇,她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晚上睡觉会不会用那嫩豆腐一般的脸儿在枕头上蹭蹭,晨起是不是跟他似的一柱……咳咳,这个应该是不会。

总之,他想跟关锦溪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即便这些他都不会,听媳妇说也是好的。

平日里,连正德帝说这些,他都不耐烦听,宁愿挨板子。

如今他却希望能听关锦溪哪怕吟诗都行,连怎么拍巴掌死命夸都想好了,这要不算爱那人间也没真情在了。

他这样来势汹涌的爱意,这样赤诚的心,不管是什么姑娘,都应该会感动,进而愿意嫁给他,生两三娃娃,跟他白头对白头才是。

只这一切仅止于程樊的脑补,说不定还在梦里笑过几回。如今一对上关锦溪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他脑海一片空白,半个字都想不起来。

一开始,程樊偷看还比较隐晦,可随着他脑子里的水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呆,那目光里的火热就有点遮不住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关锦溪对异性欣赏的目光自然是察觉到了的,她一开始还像上次那样愉悦,可程樊那双招子越来越不客气,慢慢她开始有些羞,随后这羞意里就沾上了恼。

这人怎么回事儿?哪有这样大咧咧盯着姑娘不撒眼的。

关锦溪耳根子都沾了恼意,火辣辣的,她不动声色退后几步,往郭向珊身后躲。

可程樊却紧跟着挪动脚步,站到程婉瑜身后,越过妹妹的脑瓜子,继续一览无余的欣赏美景。

这下子别说关锦溪,就是郭向珊都回过味儿来。

她转头看关锦溪,那双眼睛里,不夸张的说,瞬间闪亮如好几十瓦的灯泡,叫关锦溪脸上都开始发烫。

“姐姐哭着回去,二婶肯定不肯罢休,我不能回去太晚,就先走一步了,改日再跟婉瑜妹妹道谢。”关锦溪垂着眸子轻声道,说完就要上马车。

程樊赶紧上前:“我送你。”

关锦溪被他挡住去路,整个人都被他那高大的身子罩住,眸中似是雾霭波澜,又像是火光四溢:“多谢程将军好意,咱们不熟,不敢麻烦将军。”

程樊没听出对方的抗拒之意,只觉得仙女儿害羞了。

他觉得身为男子,得主动些才好,所以他放柔声音:“没事儿,多送两回,咱就熟了。”

程婉瑜:“……”

郭向珊:“……”

她俩一个觉得丢人,一个觉得不可思议,都呆在那儿没说话。

扔下关锦溪是又头疼,又忐忑,这位镇远将军不是看上自己了吧?

虽说他这次帮了自己,可一想到嫁给他,会京城里被嘲笑的对象,变成京城里的名角儿,她就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男女授受不亲,程将军自重,真不用麻烦……”

不等关锦溪拒绝的话说完,程樊赶紧道:“我重,我重,咱们也没亲啊,就是你今儿受到了惊吓,安宁郡主那边万一再不老实,怕你回去路上不安生,我远远跟着就行。”

关锦溪傻眼了,说实话安宁郡主都没这位镇远将军来的吓人,她被程樊这话噎的,都不知道该回什么。

什么叫也没亲,他倒是敢想,梦都没有做这么美的。

程婉瑜已经捂住脸,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她有多为哥哥的勇武骄傲,就有多为哥哥的白痴无力,只能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镇远将军府没有脸的。

郭向珊没忍住笑出来,上前给关锦溪解围:“我跟三格格顺路,正好结伴回去,就不麻烦程将军了。我那嫡姐这会子肯定入宫了,您还是准备好见驾,此番实在不敢继续劳烦将军。”

程樊见她这么说,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更重要的是,他看关锦溪已经羞得眸子都带上了水光,也不敢继续多说。

“那你们小心些。”程樊看着关锦溪,关切道。

他心里感叹,未来媳妇儿真真是连头发丝儿都美,就是太容易害羞了些。

关锦溪没敢回话,逃也似的进了马车。

等离开石府有段距离后,跟着她一起上了同辆马车的郭向珊,捂着肚子笑了个痛快。

“我的老天爷,这位程将军说话实在是……怪道万岁爷的板子都抬爱了他,他这是瞧上你了?”郭向珊抹去笑出来的眼泪,“要我说,你嫁给他也行,起码再没人敢欺负你。”

关锦溪一巴掌拍她胳膊上:“你别瞎说!我这身份,如何高攀得起。”

更重要的是,她就想偏安一隅安静过日子,没有敲锣打鼓唱大戏的打算。

郭向珊继续笑:“我瞧着这位程将军不像是注重门第的人,何况他是汉人泥腿子出身,你身为关尔佳氏的格格,配他绰绰有余,更别说他算是个得皇上青眼的,家里人口也简单,你好好考虑一下。”

郭向珊是真觉得这程樊不错,虽然……说话是很噎人,可瞧着他很紧张关锦溪,这就够了。

姑娘挑女婿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家世,不是财富,是夫君在乎你,只要两个人心心相印,日子再苦都是甜,更别说那镇远将军并不是穷苦人家。

关锦溪抿唇摇头:“你不懂,我跟他且不说性格合不合适,我家里人不可能叫我嫁个这样的人家,他就是提亲也没用。你还是帮我想想,怎么跟那位吴公子搭上话吧。”

关锦溪对靖宁侯府上下太了解,脸面这东西对她们来说,说扔就能扔,可某些时候即便打死了,也要死扯着遮羞布。

老靖宁侯虽也是平头老百姓出身,只因从龙之功,也因朝廷姓了司,关尔佳氏身为满族八大姓之一,向来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贵族。

即便正德帝三番五申地推崇满汉联姻,后宫里也有不少主子娘娘是汉人,可自诩身份的满族老姓儿人家,真与汉人结亲的还是少,零星几个还是因为圣上赐婚。

就这般因着赐婚跟汉人结了亲的,在社交场合遇上了,也总被明嘲暗讽,都当做是丢人的事儿看。

关锦溪上辈子是汉人,不在乎这个。伟大的红旗底下长大的孩子,信奉的是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可在这婚姻大事靠父母决定的地方,她怎么想,屁用都没有。

所以即便程樊好到天上去,他们也没可能。关锦溪从来不做白日梦,也没那个美国时间,还是实在些赶紧解决问题比较重要。

郭向珊经关锦溪这么一提醒,也反应过来,她自己就是汉人生的,生母被提了姨娘,在郭络罗府里地位也低如婢女。

可万一这位程将军对关锦溪情有独钟,能请动皇上赐婚呢?反正靖宁侯府是没胆子抗旨的,那岂不是比勾搭女婿,再想法子嫁出去更靠谱?

毕竟即便那位吴公子非关锦溪不娶,以靖宁侯上下的贪婪,端郡王府和吴参将的侄子,用脚指头都知道他们怎么选。

这话她没敢跟关锦溪提,就怕说出来,关锦溪更担忧的活不了。

她只信誓旦旦应下关锦溪的拜托,在岔路口换了马车回郭府。说不准郭府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由不得郭向珊瞎寻思。

她不知道,她想的事儿,程樊早就想到了,并且人已经被提溜到了御书房。

“福顺带着安宁跑进宫,对着朕一顿哭,说你毁坏御赐之物,还要抽死她全家,有这么回事儿吧?”正德帝一边批折子一边冷着脸问。

程樊跪在地上,腰板儿挺直:“差不离吧。”

正德帝抬起头,将手上的朱笔扔到程樊脑门儿上:“混账!什么叫差不离?先不说毁坏御赐之物,你还想抽死她全家?朕也算是她全家之一,怎么的,你要抽死朕?”

程樊大咧咧用袖子抹掉脑门儿上的红:“万岁爷这话臣就不爱听了,地里的老农都知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门子的水,就是犯了天大的事儿,那也是婆家的事儿。她全家是郭络罗家,您是司尔勒家,能一样吗?”

“每回朕说一句,你能回十句,就没有你反驳不了的。”正德帝冷哼,其实心里倒是也认同程樊的话。

程樊闻言更来劲儿:“更别说福顺长公主多不懂事儿,当年她额娘对万岁爷使坏被赐死,虽秘而不发,可知情人也不少,她哪儿来的脸嚣张跋扈?不就打量着被太后养过,您又是个好性子?她这些年给您添了多少麻烦?纵容的自家闺女四六不知,比纨绔还混蛋呢!”

越说程樊越理直气壮,脑袋都扬起来了:“臣替万岁爷委屈,您这些年对她那一家子够优渥了吧?公主可知恩?动不动就跑宫里来哭,打扰太后清净不说,还叫人觉得皇家对她们刻薄。知道的她们是公主和郡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乡下泼妇呢。您也是,给啥不好给鞭子,这不是惯得她们更没数么。”

正德帝气笑了:“这么说来,还怪朕了?”

程樊点点头:“您也是有点问题的,您都不知道老百姓们受了那安宁郡主多少罪,她拿根破鞭子,都快替您当皇上了。”

正德帝:“……”

他这会子是连气都懒得跟这个棒槌生,听听吧,一口一个泼妇破鞭子,不满都快溢到天上去了。

想到他叫人查出来那石府发生的事儿,正德帝不怒反笑,带着点子凉凉的笑意开口:“你这是替朕委屈,还是替你那心上人打抱不平来了?”

程樊本来头都快仰后张了,听正德帝这么说,脸上一热,立马就低了下去。

他不好意思地用手在身侧摩挲,耳朵悄悄染上了红,瞬间就从要头一颗的铁汉子变成了害羞的小家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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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樊:干啥要说破少男心事,人家还没准备好……

正德帝:……辣眼睛,二十四岁了,你跟朕说少男?

程樊:……感谢在2020-10-20 15:50:53~2020-10-25 03:1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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