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致远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这些年,他在不经意间,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很快他清醒过来,“事已至此,再遮掩也是无用,反而起反效果。”

“我们得尽快发个通稿,”他揉了揉额角,“要向大众解释一下。我来之前,已经让公关在起草了。”

“好的,需要我做什么,我会配合。”梅衫衫点点头。

又提议道,“既然有问题的是大宗财产分割,不如将我离婚分得的财产一一公布。这样的话,关注余氏股价的投资者自然知道,这绝算不上巨额,更遑论影响到余氏的股权结构?如果这个问题不存在,他们没必要再胡乱猜测,心里也会安定下来,不会贸然减持抛售之类。相信过段时间,就没人再关心什么离婚了。”

余致远的脸色有些怪异。

他先前为什么那么坚持将离婚的消息暂时保密?

原因无非是,大众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豪门婚变大都伴随着天价离婚费,只要一提到,第一个念头必定是可能分走一半身家的财产分割,更有时会有僵持不下的财产纠纷。

除非将财产分割的详情公之于众——不,即便公布,也还是免不了会有猜测,这是不是只是冰山一角?

按照他们的协定,离婚时,他会补偿给梅衫衫几处房产,一笔对寻常人来说是巨款、但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的钱财,外加汤家公司的部分股权。

相对于他余致远的身家而言,这些全部加起来,也顶多相当于切掉一个小指甲盖……指甲尖。

可是……如果将这些公之于众,见她分得的不仅不是一半身家,甚至还相去甚远,那么,大众最自然而然会联想到的便是——这场婚变,她想必是过错方?

“你确定?”余致远挑眉。

梅衫衫笑了,“即使我不提议,你也还是会这样做的,不是吗?”

余致远哽住。

他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虽然即便公布,也不可能遏止所有的猜测,但最关键的投资人和股东们,自然会明白婚变对余氏的前途无碍,资金的安全无虞,这场风波便大致可以消弭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在当前的情况下,已经是最优的方案了。

余致瑶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看着哥哥和“嫂子”冷静理智地讨论“离婚”的善后问题。

她蓦然发觉,这两个人是如此陌生。想起自己之前还绞尽脑汁想撮合哥嫂,盼着他俩能好好的……真像个笑话一样。

越想越恼,她狠狠地剜了梅衫衫一眼,站起身,摔门而去。

“……她这是怎么了?”余致远愕然。

“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

余致远也站起身,“我先走了。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我会联系你。”

屋内归于平静。

想到余致瑶临走时的那一眼,梅衫衫心里有些不好受。

今天报道一出来,她便立刻打电话给余致瑶。她知道余致远震怒之下,首当其冲,一定会怀疑她。

他素来有些大男人主义,不太把女人当回事,倒也不屑于跟女人动手。然而这次的事情,不仅严重触及到余氏的利益,更因为他在她面前特意强调过,相当于打他的脸,刻意与他作对。

一个暴怒中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梅衫衫不敢赌。

有自己亲妹妹在,他好歹会收敛一下。更何况余致瑶的心地不坏,更讨厌男人对女人使用暴力,绝不会坐视不理。

“我还真是把人利用到了极致,”她默默地想,“也难怪她对我失望……”

“叮咚——”

门铃响,梅衫衫回过神来,走到门边,一看监控器屏幕,立刻打开房门,把卫修拉了进来,又迅速把门关好。

这么敏感的时间,余致远才刚走,居然就大喇喇地上门来了……想什么呢?

“怎么样?”卫修握住她的肩头,担忧的目光上下扫视,“他没为难你吧?”

这里隔音效果太好,他在上面什么也听不到,心急如焚。可这种时候,他如果贸然出现,更是大大的不妥。

不待梅衫衫回答,他一下子将她拥入怀中,抱着她温软的身体,才有了真实感。

“以后再也不要你见他了,”他用脸颊蹭蹭她,深深呼吸着她身上清甜的气息,咕哝着,“反正现在人人都知道,你跟他没有关系了……”

梅衫衫被他蹭得痒,忍不住笑了,“你今天的抱抱,可是扣光了的。现在是要提前透支明天的份吗?”

话虽这样说着,她还是伸臂环住他的腰,回抱住他,又不由感叹,“嗯,腰真细,抱起来手感不错。”

“少转移话题。”卫修不满地轻哼。

“好的,等这一出风波过去了,我也没什么需要跟他打交道的了。”梅衫衫大方应下。

卫修这才满意。

她玉手软柔,搭在他的后腰上,隔着薄薄的t恤,那一块像是要发烫起来。卫修怕失态,伸手捉住她的手,拉了下来,“别乱摸……”

“——啊!”梅衫衫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怎么了?”

卫修吓了一跳,见她紧蹙着眉头,面露痛色,心瞬时揪成了一团,“是哪里疼?……你的手腕!这是怎么回事?”

皓腕纤纤,瓷白的肌肤上,泛着血丝的摩擦痕迹触目惊心,周遭淤紫一片。

卫修比自己受了伤还疼,打横抱起她,轻柔地放在沙发上,又打电话让周伯送伤药下来。

“……又不是脚受伤了,”梅衫衫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哭笑不得,“就是摔倒擦伤了一点,看着吓人,不严重的。”

卫修仔细打量这伤,眸中满是心疼,须臾,想到了什么,面色蓦地沉了下来。

“是不是余致远?!”

不然好好的在家里,怎么会无端摔倒?

梅衫衫暗暗惊讶于他的敏锐,却也没有为余致远开脱的意思,只把他来时的情状简单讲述了一遍。

“他居然敢!”卫修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直爆,拆了余致远的心都有。又忍不住后怕,“我应该陪着你的……”

梅衫衫安抚道,“我叫了瑶瑶过来,有她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放心吧,风险我都考虑过。”

“可万一呢?”卫修小心地不敢触碰到伤处,想到这是拜余致远所赐,几乎压抑不住心中腾起的戾气。

余致远必须得付出代价!

这时,周伯送了药过来。看见这伤,也是止不住大皱眉头。

姓余的,算什么男人?

卫修拆开棉签,半跪在梅衫衫身前,拉着她的手,用碘伏为她清理伤处。动作小心轻柔,不时审视她的面色,生怕弄疼了她。

周伯看了一会儿,察觉到自己这个千瓦电灯泡真多余,默默退了出去。

顶灯明亮,从梅衫衫的角度看去,卫修头顶乌亮发丝像是镀上了一圈光晕,面庞俊美如玉,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拖出两道长长的阴影,虽掩去了眸色,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满心疼惜。

这样漂亮的大男孩,分明是个骄横不可一世的性子,此刻却近乎虔诚地半跪着,像对待珍宝一样,真心地疼惜着她。

梅衫衫的心像是浸在了温泉里,暖融融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柔软了起来。

——可是我到底做对了什么,能得到他这样的喜欢?

“我看,你对余致远的妹妹,还挺信任的?”

冷不防听卫修发问,梅衫衫怔了一下,旋即笑着点点头,“对啊,瑶瑶挺好的。她很健康,很鲜活,很真实。风风火火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偶尔有点任性,但是爱憎分明。”

卫修抬眸,睨了她一眼,拿过药瓶,开始给她上药。

那回在壁球馆,她就跟那“小姑子”一起;这回,又这么放心地把自己的安危交给她,即便她是余致远的亲妹妹。

“哦?听起来,你还挺喜欢她的?”

这眼神,这语气,酸溜溜的,梅衫衫想无视都难。

“我是挺喜欢她的,”她嗓音中带着几分笑意,“虽然她现在应该不太喜欢我。不过——”

对上卫修愈发醋意十足的睨视,她勾了勾他的下巴,凑过去在他抿起的唇上亲吻一记,眸色温柔含笑。

“——我更喜欢你呀。”

卫修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简单的几个字,仿佛带着热气,钻入耳孔,让整个耳朵都烧了起来。

“再说一遍?”

梅衫衫拉他起来,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斜斜倚进他怀中,松松地环着他的腰。一抬眼,正好看见他下颌底下那块细小伤疤,轻柔地在上面亲了亲。

“傻瓜。喜欢你,舍不得你难过,所以才在这一大摊事情还没理清的时候,就和你开始了。”

卫修怔愣片刻,猛然抱住她,紧紧地。

“开始了,就不能后悔,”他语气沉沉,“我可是出了名的难缠,惹上了我,你就别想再逃开了……”

梅衫衫扑哧一笑,“惹不起,惹不起,我还是老老实实跟卫三少在一起吧。”

“哼,知道就好!”

卫修故作凶蛮,本想再撂两句狠话,却忍不住跟她笑作一团。

离婚的事情,她不让他插手。他当然相信她能处理好,可需要的时候,他还是会助力的。

没有什么事情都让她一个人扛的道理。

……

两人腻歪的期间,余氏的公关部正在加班加点,为通稿修改润色,一遍遍交由余总过目。

总算修改到余总满意,通稿被分发给各大媒体,第一时间推送了出去。

这篇余氏夫妇——前夫妇的联合声明,内容简单扼要,无非是这段婚姻很遗憾但和平地走向终结,二人平静友好地协议分开,不会影响余氏及其旗下公司的正常运转。

重点是媒体得到的一份财产分配明细,不少编辑在发出去之前,都反复确认——余太太分割到的财产,相对于余致远的身家,是不是太少了些?用蚊子腿来形容,也不为过啊。

可见嫁入豪门,未必划算。赔上了青春,哪怕分不到余致远的半副身家,起码也得要一小半啊!

鉴于声明对离婚原因只字未提,八卦群众们不免议论纷纷,少不了有人恶意猜测,前任余太太做了什么丑事,被余家扫地出门?

外人认为不划算,可梅衫衫却觉得足够划算。尤其是其中汤家公司的股权,相当于赎回了当初经济不景气,余氏注资时让渡出去的股权。有了这些,以后汤家就不再那么受制于余氏。

真贪心到想分走余致远半副身家,恐怕他会选择悼念亡妻吧?

无论如何,财经人士对于股权变更的担忧,总算是差不多平息了。

远在澳洲的姜雨芹照常上网浏览新闻,却不想犹如晴空里一道霹雳,她被这消息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叮铃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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