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弓军?”负责在后压阵的弼玫眸中闪过一丝寒芒,犀利的目光在瞬间紧锁住一名中年天羽族男子的身形,正是他发出的魔箭射杀了瞿獬。

几乎在此同时,她的手中已多了一张银黑色的魔弓,瞄也不瞄一箭射出。

天羽族中年男子冷然瞥过弼玫,两人视线交织激撞的刹那,他的左手拉动弓弦,指尖蓦然光焰暴涨凝铸出一支银色玄冰之箭。

“咻——”玄冰之箭风驰电掣,在空中不可思议地击中迎面飞来的箭头,一团银蓝色光火爆开,将弼玫射出的“月落魅影箭”砰然炸碎。

“咻咻咻咻——”弼玫不动声色,电光石火之间手中的月落魅影箭十七连发。它们有的快有的慢,有的长驱直入有的迂回包抄,有的大刀阔斧有的暗渡陈仓,交构成一张无坚不摧的箭林光海,尽显红月会第一女射手的卓越风采。

然而天羽族中年男子的神情沉静如水,他的身心仿佛与手中的那张“落劫魔弓”合二为一,白皙修长的十指镇定逾恒凝发出一支支银色的箭芒,却比弼玫的频率更快更稳!

“嘭嘭嘭!”只在半个呼吸间,十七连发的月落魅影箭爆闪碎裂灰飞烟灭。

“哧——”近至十丈处一支玄冰之箭匪夷所思地从撕开虚空迸射出来,以比电光更快的速度直刺弼玫眉心。

“遁空之箭!”弼玫的瞳孔收缩,终于猜到了对手的身份——寂然城天弓军都统,号称玄明恭华第一箭的天羽族暗翼部落首领炫流!

她已经没有时间出箭封挡,素手横弓挥出“叮”的脆响迸飞遁空之箭。

但是灵台的警兆非但没有因此解除,反而在弹指间变得愈发强烈!

弼玫脸色微变,就看到炫流收住落劫魔弓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啵!”一支水晶般透明的魔箭无声无息地从身后掩袭而至,从护身铠甲与头盔结合部仅存的一线缝隙之间斜斜插入她的脖颈,阴冷的箭锋直贯颅脑刺穿金丹。

弼玫眸中的光芒登时熄灭,她死死盯着炫流空空如也的左手,从冰冷的朱唇间吐声道:“潜杀……”话音未落她的身躯直挺挺向前栽倒。

“弼玫!”魁篪睚眦欲裂,暴怒中甩手掷出巨盾呜呜呼啸飞斩炫流。

“砰砰!”飞腿踹开挡道的红月武士,他冲到弼玫身后伸手抱住她正在倒下的躯体,眼睛里交织着悲哀与仇恨的怒焰。

即使杀人如麻,在内心不为人知的某个深处总也隐秘着那么一缕易伤的柔情吧?

魁篪抬起头望向闪开魔盾飞斩的炫流,怨毒之色在脸上横溢,掣动魔斧冲上前去。

“嗖!”他的眼前一花,从下方的冻土层中骤然蹿出一道绿影——不,不是一道而是数百道这样的绿影!

那绿影的身法奇快,一只碧荧荧的魔爪在空中画过五道电芒扎向他的小腹。

“伏魔族!”和窠巢最初的反应一样,魁篪大吃一惊急忙侧身横移,魔斧虎虎生风劈向绿影。

“哧啦!”偷袭并未收到满意的效果,五根魔爪仅仅撕开了魁篪护身甲胄,在他的左腰上留下一溜血槽。

炽影翻身飘退,不知冲谁冷喝道:“他是我的!”

“哼!”夕雅的骨刃比她的冷哼来得更快,十束殷红的血芒直插魁篪背心。

魁篪不得不放开弼玫的尸体,侧身挥掌招架。他眼角的余光就看到狼魔族与伏魔族的联军左右对进,已将己方的阵营拦腰斩断。而在天空中数百名天羽族暗翼部落的射手在浓雾里若隐若现,他们的魔箭就似长了眼睛总能在千军万马中准确无误地寻找到猎物。

“荼罗大人呢,为什么还不回军救援?!”打从加入红月会荼罗军部起,魁篪第一次对胜利失去了信心。

但荼罗已经救不了魁篪,他碰到了更为强硬的对手。

他当然听见了外面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也知道自己的部下正在遭受围攻。然而地穴中的境况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复杂险恶。到处是一座座秘法魔阵,一道道禁制机关,还有层出不穷隐藏在岩壁里的暗堡和那些防不胜防的杀戮陷阱,使得五百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裂海营武士泥足深裹,每前进一步都在有人倒下。

纵横交错的穴道宛如一座庞大的天然迷宫,虎贲军武士根本就不和他们正面交锋,凭借着四通八达的秘道和暗穴神出鬼没轮番偷袭。

果然是窠卫和慕成雪联手摆下的陷阱!荼罗只是奇怪,为什么以魁篪的撼山营和弼玫的破天营五百军力,再加上近千名藩属武士却抵挡不住寂然城幽魔军的突袭?莫非自己情报有误,窠卫竟然倾巢出动?

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虎贲军逆天到家的一身魔武装备,从头到脚全部是洗心级的头盔、甲胄、战靴和魔兵,简直武装到了牙齿,奢侈程度远远超出荼罗军部甚至赶上了被誉为红月第一军的逆雨军部。

是谁供给慕成雪这些该死的军械装备?要知道自己劫掠烧杀那么多年,麾下的武士配备的也不过是归元级装备!

“大人,我们怎么办?”身旁,裂海营统领骞越问道。

“继续前进。”荼罗淡淡地回答,语气坚定而自信。

置之死地而后生——慕成雪,这道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懂!

“前进!”数百名红月武士应声高呼,踩踏死神的肩膀继续向前。

穴道霍然开朗,一片占地数千丈的暗红色石柱林映入荼罗的眼帘,当然还有一排排严阵以待杀气冲天的虎贲军武士。

在阵列之前,楚天看了眼即将流尽的沙漏,冲着荼罗淡然一笑道:“你怎地才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天命吾皇(上)

刀光一闪,荼罗出手!

刀名绛唇,重七斤四两六钱,长两尺八寸三分,有若少女红唇消魂索命。

刀势之下七百虎贲犹如无物,滔滔血澜无尽杀意吞噬了每一寸幽空。

仿佛一刹里万灵不存,仅只剩下楚天孑然一身独面碎魂裂魄的刀光。

“大人小心!”罗狱的声音好似从极遥远的天边传来,而不是近在咫尺的身旁。

“铿!”苍云元辰剑龙吟飞纵直指荼罗眉心,楚天的身形岿然不动,以攻对攻以命搏命。

荼罗的唇角逸出一抹极淡的不屑冷笑,完全无视眼前排山倒海的剑气雪澜,绛唇魔刀遽然加速斩中楚天的胸膛。

“大人!”罗狱瞠目怒吼,将将从鞘中拔出的魔刀却已来不及救援楚天。

谁也想不到他和荼罗之间的对决竟会在一招之间刺刀见红生死立判。

“唿——”楚天的胸口霍然迸现出一座金煌煌的光峰,如岳横亘遮挡在绛唇之前。

绛唇魔刀光芒暴涨劈击在金峰之上,迸发出金石激撞般的脆响。

“喀喇喇!”刀光如潮凶猛冲击,金峰表面很快绽露出一条条殷红色的裂痕。

“噗!”苍云元辰剑仅比绛唇魔刀慢上一线刺穿罗狱的护甲,剑锋透肩而过。

荼罗低哼沉肩,仿似根本没有感觉到剑刃穿身的痛楚,肩部肌肉猛地向里紧缩,变得坚逾金铁牢牢钳制住苍云元辰剑。

“啪!”狂猛的刀光应声冲碎不动如山印,绛唇如一条挣脱禁锢的红龙嚣张呼啸,以摧枯拉朽之势切入楚天的胸膛。

鲜血像金红色的花朵绚烂盛绽,楚天的身躯在绛唇刀气的切割催压之下情不自禁地剧烈摇颤。然而他的神情中没有一丝对死亡的畏惧,略带忧郁的海蓝色眼眸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荼罗的脸。

莫名的,荼罗心底里升起一缕不祥的预感。他隐隐约约觉察到,楚天似乎是故意让绛唇劈中,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他的瞳孔急遽收缩,就看到一团雄浑到根本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血红色强烈神光从楚天的身体里迸射而出,犹如狂放磅礴的怒涛涤荡乾坤席卷天地,散发出睥睨三界惟我独尊的无铸霸气。

“这是?!”荼罗深藏在面具之下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地惊骇之色,他不能想象如此强横的力量怎么能够蕴藏在一个人的身体中,而且这个人还是慕成雪。

这力量仿佛来自于九天之上洪荒之始,充盈着无可抗拒的深邃意志,令感受到它的人身不由己地生出顶礼膜拜的念头。

“嗤嗤嗤——”荼罗的手臂上血雾蒸腾,像破碎的琉璃裂开无数条触目惊心的细小血口,转眼之间便攀爬到了肩头而后向胸口乃至全身各个部位迅速蔓延。

他试图从楚天的胸膛中拔出绛唇,然而魔刀纹丝未动,一道道沛然莫御的神秘力量透过刀刃不断吞噬绞杀他的手臂,进而那股仿似发自于神祗的可怖意志也破体而入侵掠灵台。

在此之前荼罗曾经以为经过多年的修炼自己早已灭绝了对死亡的恐惧。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蔑视死亡,但永远也无法战胜恐惧本身。

他的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惊颤,“砰”地一声闷响血肉横飞,强行逆运魔气将自己的右臂生生轰碎,这才隔绝了与那神祗般意志间的直接联系。

楚天翻腕拧剑冷冷一笑,苍云元辰雪华冲霄再削断荼罗的左臂。

他的元神深处有一股力量正在一步步地苏醒,古老的意志爆发出愤怒的咆哮,恢弘的魔意越来越清晰可见悸动三魂七魄,将种种强大深奥的大道意念灌输在灵台之上。

一瞬间,楚天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用生命作为赌注,利用荼罗再次激醒了沉睡蛰伏在元神中的神秘力量。

他几乎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断定,那便是天命之盘!

他已经能够清楚地感应到它的存在,虽然像一缕潜藏在黑夜中的风影依旧无从触摸无法把握,但听得到它压抑三千年的怒吼与激荡。

“轰!”他的脑海仿佛在一霎那被抽空了所有的意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恍惚之中噩梦重现,楚天再次看到了那座熊熊燃烧的古老魔堡。

身穿藕荷色衣裳的少女孤单地伫立在秘魔塔尖,狂野的血红笼罩模糊了她纤柔的身影。她独自面对着一个充满疯狂杀戮的世界,孤立无援摇摇欲坠。

楚天的心一下抽紧,以至于尚未发觉在今次的梦境中他距离古堡已不再遥远。

古堡的四周群魔乱舞,一条条天羽族暗翼战士舒展双翅的身影围绕着秘魔塔上下翻飞,他们挥舞手中的弓箭在歌唱在欢庆。

不远处成千上万狼魔族、伏魔族、血魔族、风魔族、巨魔族、幽魔族以及其他众多魔族的军队如山如海无边无际,布列在古堡下方的辽阔山谷中。

忽然楚天的心底里升起一缕无由的奇异感觉,他的视线穿越过万马千军一直望到在那山谷之上冥海之下的天地间,一位黑袍皇者紫发飞扬傲然屹立于流金火焰缭绕的战车中,他的右手高举镇狱魔剑正遥遥指向秘魔塔尖的少女。

不知什么理由,楚天莫名地觉得战车中屹立的人好像正是他自己。

“轰隆隆!”高耸如云的秘魔塔在巨响声中崩溃坍塌,扬起的烈火与浓烟迅速湮没了藕衣少女的身影。

“天命吾皇——”地动山摇的欢呼声里,从倒塌的秘魔塔背后冉冉升起一轮饱满的血月,红色的光潮如海水一般席卷过来,在瞬间吞噬了楚天的视野。

空间扭曲,光阴碎灭,楚天的耳畔唯有那一阵阵“天命吾皇”的欢呼声在隆隆回响,仿如跨越千秋万载的战鼓惊醒了埋葬在记忆最深处某些尘封的前世往生……

“咔!”三十丈外,荼罗脸部的面具清脆一响四分五裂,露出了苍白的面容。

“快撤!”骞越几乎是在大吼,完全忽略了这个命令本该只有荼罗才能下达。

“想走?”罗狱的心中同样充满惊愕,甚而对楚天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敬畏之情。

他举起刀高声呼喝道:“杀!”

亲眼目睹荼罗被楚天一招击败残断双臂,虎贲武士的士气与战意如火上浇油近乎爆棚,随着罗狱的一声令下战阵滚滚碾压向敌军。

“大人,你的伤——”罗狱掣刀护卫在楚天的身旁,以防对手趁机刺杀。

楚天运转云麓灵气弥合受损的内脏,丝丝缕缕的乳白色烟气从伤口中汩汩冒出。

他反手拔出胸前的绛唇魔刀,感应到天命之盘的力量以及那股被封印在魂魄之底的魔意正缓缓退潮重新归于平静,却在灵台之上残留下点点滴滴的印记。

支离破碎的前世残片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跌宕翻覆,其中又夹杂着许许多多奇妙的大道明悟,宛如潮水回落后遗留在沙滩上的珠贝,在月夜星空之下熠熠生辉。

“是你吗,珞珈?”

楚天兀自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之中。不,那不是梦境,而是来源于前世的某段真实记忆。只是当他明了了这点,同时也就痛苦地醒悟到那藕衣少女的真正身份。

他缓缓抬起脸,仿佛想望穿头顶上方厚重的冻土岩层,让视线越过一望无垠的冥海幽界,追逐伊人远去的渺渺身影。

无论如何,都必须前往寂灭之谷。在那里,他有个结需要打开。

他倒转绛唇魔刀递向罗狱,说道:“去,割下荼罗的人头!”

“诺!”罗狱单膝跪地将魔刀插入冻土,用双手接过绛唇魔刀,眼中的一抹担忧瞬时化作凶狠凌厉的杀气,振身而起掣刀杀向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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