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怀手中蓄积的力量随着飙升的怒意而失了控制。他想也未想,径直冲向高空,蓦地一个转身,抬掌不遗余力地打向下方的禁断崖。
只闻嘭声巨响,震耳欲聋,顷刻间山崩崖裂。
紧接着山体发出轰隆隆雷鸣一般的回音,就见山顶被击之处碎散成大小石块,滑坡而下。
凤帝和赤炀只来得及罩上结界抵挡魔帝掌力的威势,眼看山崖崩裂了一半,大为震撼。不过抬手一掌便能打出雷霆之威,难怪天帝也十分忌惮魔帝。
赤炀暗暗忖量,便与凤帝悄言:“恐怕以孩儿与父王合力也不是魔帝的对手。既然他不介意容絮与岁明珵的事,不若父王暂时委屈压下怒意,将尾翎给他,也算帮天帝续两界修好之事。他今日怒气冲冲,必有杀意,若是僵持下去,于我们并不利。”
凤帝默然看着残缺的山崖,虽咽不下这口气,可山里头住着万千族人,倘若真与魔帝起了争执,不仅会累及凤凰族,甚至会演变成两界交恶的祸端。
他眉头皱得紧,心中沉吟道:的确不可冲动行事。
权衡利弊下,凤帝最终幻出四根尾翎,广袖轻扬,四根尾翎徐徐飘向风无怀。
风无怀见状,伸出手来,尾翎即刻飞入掌中。仔细端量一番,确定是容絮的尾翎,这才收了起来。
低头时,不经意瞧见容絮的眼睫颤了颤。他心头忽紧,按捺住惊喜,小心翼翼地抚摸她脑袋上的羽毛,轻声唤她名字。
不多会儿,容絮半睁开眼,缓缓苏醒。
恰时,清月隐没在云后,四周光线陡然黯淡。在她朦胧不清的视线中,与山洞内浓稠如墨的深夜并无差别。
思绪尚不清醒的容絮恍惚以为还在洞中,可周遭却不是刺骨般冰凉,反倒挺暖和,她便下意识往暖和的地方钻去。
“温度可适宜?”头顶忽然响起问话。
声音款款温柔,很熟悉……
容絮不由抬眼望去,却只看见一道虚影轮廓。但是那双眼,即便在黯淡的月色下,也分外明亮。
“池玉……”她认出了这双眼,却浑然不知是错觉,疲累地扯了抹淡笑:“我有些想你了。”
这声略带委屈的撒娇,宛若骤雨,顷刻浇熄他心间遏制不住的熊熊怒火。
“你身子不舒服,睡会儿先。”他切声劝道。
容絮甚是乖巧,听他的话立刻闭上眼。的确是太虚弱,一会儿便沉沉睡了去。
风无怀有些心疼地注视她的睡颜,眸间似敛了一湾泉水,柔软温润。须臾,柔色尽收,转眼已是冰冰凉凉。
他睥向下方二人:“劳烦凤帝转告天帝,他未能护好魔后,且纵容谣言散播,毁坏魔后声誉,此事我且记着。望他派仙官彻查此事,倘若一个月后还不能给个交代,我只好率兵前来助他破案。”
说罢,风无怀又声色极冷道:“待容絮身子康复,我便带她前来丹穴山,让她亲眼看看这仙山如何被踏平,湖水如何被染红。”
“你……”他瞪了瞪凤帝,又扫向赤炀,“还有你那跋扈歹毒的女儿,提前准备好后事吧。”
说罢,他便似一阵风,眨眼不见踪影。
赤炀愕然:“魔帝是在与丹穴山宣战?”
凤帝眉头皱得紧,方才他那番话不正是口头下战帖吗。
“我去一趟天庭。”凤帝十万火急地往九重天飞去,这事还得与天帝商议。
***
风无怀将容絮带来魔界后,便将她安置在自己房内照顾。
不出两日,魔宫上下皆知,魔帝在屋里养了只小凤凰,就是从天界掳回来……不,带回来的那个未过门的小公主。
魔帝不只在屋里养着,而且日夜随身携带。与众臣议会时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在院子看书时搁在腿上,闲暇散步时抱在怀里。
眼瞅着二人同进同出了大半个月,怎么没半点要举办大婚的迹象呢?
大臣们在魔宫里小心翼翼地八卦着魔帝的婚姻大事,他们是焦急万分,可这等紧要之事,魔帝偏生不着急。
因着历任魔帝皆以魔骨传承,不曾育子。久而久之,天界便谣言魔界的帝王生来无法生育,才会以魔骨传承。
魔帝对这事漠不关心,他们可容不得旁人胡乱诋毁。
倘若那只小凤凰能生出个小魔帝,帝王的传承不仅无需再依赖魔骨,魔帝也可延长寿命,这可是举族欢庆的大喜事!
大家干着急,只好悄悄与伏灵打听。伏灵却是啧啧摇头,一副你们甚没眼力的无语状。
“他们已是老夫老妻,何需着急大婚,你们还怕新娘跑了不成。”说罢,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喃喃一句:“兴许早就同塌同衾了。”
同塌同衾!
大臣们耳尖地将这四个字听了清楚,一时间奔走相告,个个喜出望外。
最后传的话变成了——魔后她整日病怏怏似的躺在魔帝怀里,定是怀了小魔帝!
而那个被怀孕的小凤凰,此时此刻正在风无怀的床上。
“你、你别过来!”
容絮的叫喊声带着几分怯怯的哭腔,两只翅膀奋力地遮住身后的......屁股。
她已经缩到了角落,退无可退,两眼委屈巴巴地盯着坐在床边的人。
风无怀忽然起身,一手握着个瓷瓶子,朝她缓缓靠近。
“喊吧。”他眉梢一扬,无情地提醒:“喊破喉咙也没人敢进来。”
“........”为何他看起来毫不羞耻,甚至还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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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容絮的自愈力一向很好, 可是尾翎被拔之处始终不能愈合,甚至偶尔还会出血。即便她每日按时服下风无怀给的丹药,也是收效甚微。
风无怀觉着得试试其他办法。
这不, 他手上拿着的瓷瓶里头,装的就是魔界最好的生肌膏。
风无怀朝床角正抱成球的小凤凰招了招手:“过来上药。”
容絮不住地摇头, 尾翎长在屁股上, 若要上药,岂不得趴着,在他眼皮下大剌剌地亮出自己的屁股吗!
“男女有别!”她死命往床角挤,又羞又恼:“你是男子, 我是女子, 你怎能在我那......那处抹药。”
“男女有别?”风无怀嗤笑道:“我好似曾提醒过你这四个字, 你却当我童言无忌,对我又亲又抱,上下其手。现如今晓得不好意思了?”
容絮羞得将脑袋埋得更低,只差尖锐的凤喙戳到胸上去。
她低声嘟哝:“当初你是个奶娃娃, 见你可爱自然就亲昵许多。可现在我又不是女娃娃,正儿八经的姑娘家,哪里能让你又看又摸……碰屁.股。”
最后三个字她含糊地咬在口中, 似蚊子嗡嗡叫。
风无怀见她不肯妥协,便将瓷瓶放在她旁边, “你不想我帮忙,那就自己来吧。”
容絮抬头看了看一旁的瓶子,又左右瞧瞧自己的翅膀, 有些愁。
她无法恢复人形,用羽毛来上药,实在太难为她了......
“我不涂这药可以吗?”她伸出翅膀,将瓷瓶推回去。
风无怀指尖轻点瓶身,又给推了过去。
“没得商量。”他断然拒绝:“我实在不希望衣裳再被你每天流的血染脏。”
容絮听他这番嫌弃,心里甚不是滋味。
她昂起凤头,恼道:“当初喝我的血怎么就不嫌脏了?你不是还有几次喝得忘乎所以,险些要我命吗!那时怎不说脏到你嘴巴?若是嫌脏,你就别整日把我当个宠物似的抱在怀里,你好我好大家好!”
容絮呼哧呼哧一口气说完,心底还在懊恼:当初就不该救他,忒没良心。
“说完了?”风无怀未理会她的话,兀自将药瓶打开,淡淡问了句:“自己能抹吗?”
容絮没好气地扬起两只翅膀,“你瞧我这翅膀能给自己抹药吗?”
风无怀点了点头,伸手轻轻在青白浓稠的药膏上刮下一层。
容絮看着他指腹沾取的药膏,又见他面无表情看过来,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惊得就要往后退......
风无怀长臂一伸,迅速抓住她一只翅膀往身前拽。容絮几乎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被他的大掌压在了床上,狼狈地趴着。
“放开我!”她拼命挣扎,蓦地,一阵冰凉感猝不及防地掠过她的臀部……
容絮吓得一声尖叫破口而出,猛地夹紧屁.股,浑身羽毛直直立起。
不过眨眼的功夫,风无怀已给她抹完药,便松了手。
重获自由的容絮抱着身子一溜烟地窜到床角,被抹过药的位置哪里还有半分凉感,已是火辣辣一片,跟烤过似的。
容絮想遁进地底,这辈子再不要见到这个没良心、没羞耻心的大魔头。
风无怀将药瓶收走,见她整个人蜷成了只毛球,脑袋也埋进胸口的羽毛中。问道:“你是害羞?”
这反问的语气,好似不解她为什么害羞?容絮气得没话说,懒得理睬,便闷着脑袋一声不吭。
“既是夫妻,擦身抹药是寻常之事,有何羞的?”风无怀本想安抚她两句,却不想适得其反。
容絮抬头瞪过去:“谁与你夫妻!”
风无怀的面色陡然间沉了下来:“你想与谁夫妻?”
他声音似凉飕飕的风,刮在容絮身上不禁一个寒颤。她立马没了气势,口中仍不服气地嘀咕:“反正不是与你。”
风无怀嘲讽似的呵了声:“如今三界皆知你嫁到了魔界,没人敢娶你,不如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睡觉养伤。”
容絮闭嘴不语,再聊下去估摸会吐血而亡。
风无怀扯来被子,铺在她身旁:“若是不想睡,我便喊伏灵过来陪你说话。”
容絮眨眨眼,他要离开?
自从来到魔界,风无怀去哪儿都会带着她。她下意识就要脱口问他去哪里,赶忙刹住嘴,缩进被窝去。
问出来岂不显得刻意关心他?
“我困了,先睡。”她侧过身背对他,整个身子窝进被窝,只露出脑袋,闭眼睡觉。
待听见他关上房门的声音,容絮缓缓睁开眼,从被子里探出身来。
凤凰有羽毛保暖,何须盖被,他这几日偏就多此一举。她拒绝过,但他态度十分强硬,非说她如今身子并未痊愈,夜里睡着会打冷颤,板着脸叫她不要胡闹。
她确实不冷,哪里是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