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加勤到了服装店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听说还是厉加富找人去通知的。
“我都知道，”林小慧没有隐瞒当时的情况，她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孙玉凤贪得无厌的话，不会被汽车撞飞，“也有很多人看到。”
“我先去一趟医院，”厉加勤神色凝重，临走前，不忘交待，“小佳回来，你让她不要过去了，后天就要订婚了，别让她听到不开心的话。”
大概是指去医院，会有不开心的事发生。
“可这事儿还得听小佳自己的，”林小慧朝他身后抬了下下巴，没再多说了。
厉加佳已经回来，也听到了厉加勤的话，所以林小慧没办法替她做主。
“哥，我不去，”此刻，厉加佳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孙大娘向她下跪求原谅了，而她骨子里却是卑微得抬不起头来，如果亲妈不是这样当街抢孙大娘的钱，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深究起来，还是亲妈自找的。
当初叫她过来‘卖肉’挣钱的时候，她就当没有孙玉凤这样的妈了，就算人今天要死了，她也不想去看望。
“那你帮着阿花照顾念念，我和你大哥过去一趟，”林小慧简单交代了几句，示意厉加勤去医院。
“你还是别去……”
林小慧已经出门了，回头喊他，“走吧，回头回来晚了，念念要饿的。”
厉加勤虽然是个稳重的，但是她还是担心他回头见着厉加富会控制不住情绪，所有的事情是经不起细细推敲的，孙玉凤变成这个样子，厉加富有百分之五十的责任在的。
两人到了医院，直奔手术间，可是手术间却没亮着灯。
人去了哪里？
林小慧只得去找魏护士，有个认识的人，问事情也快一点。
魏护士一听说出了车祸的人是林小慧的婆婆，那眼神就意味深长起来了，“人在三楼呢，不过听说暂时做不了手术。”
林小慧沉住气，问道，“有什么原因么？”
难道是钱给的不到位？
公安是先通知厉加富，厉加富再去通知厉加勤的，怎么到现在了，人却还没到呢。
“原因我到是知道，”魏护士皮笑肉不笑，显得虚伪，“这可是机密，我要是和你说了，就有失我做护士的职责，所以……”
所以想要好处？
“你要多少钱？”厉加勤的手往上衣口袋里伸，钱还没拿出来，魏护士就嗤笑了出来，“我是这种人么，好歹我和林老板也认识一场，解放军同志，你就不要拿钱来侮辱我们的关系了。”
还会装清高了？林小慧给了眉头紧皱的厉加勤一个放心的眼神，笑道，“下回你去我们店里买衣服，给你打个八折。”
魏护士转了脚尖就带着两人往三楼走，边走边说，还压低了声音，“她的另外一个儿子来过，不过只是看了看就被公安带走了，好像是他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公安要问完话了他才能回来。”
厉加富那点事情的确见不得人，公安能把他带走，看来这事儿哪怕是打点过了，也是没有办法睁只眼闭只眼了。
林小慧上楼的时候，发现厉加勤的手紧握成了拳头，接着她又听到护士说道，“我听说了，这个女的不仅多处骨折，而且肝里有阴影，应该还有其他的问题，所以医生暂时没有办法进行手术，要等你们家属来了再说。”
厉加勤的脚步明显一滞，然后长腿迈上两级台阶。
看出他此刻复杂的内心，林小慧就不接着问魏护士了。
到了孙玉凤病房门口，她就让魏护士帮忙把医院叫过来。
“我们怀疑病人得了很严重的肝病，”医生看到厉加勤穿着军装，说话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如果可以，尽快进行肝脏移植。”
也就是说，车祸不致命，孙玉凤的肝病很致命。
厉加勤立刻去做肝脏匹配。
林小慧心疼他这个时候要做出牺牲，满腔的苦涩又不能对外人说，她不得不问医生，“成功的几率有多少？”
这个年代能进行肝脏移植，她很吃惊，这种手术就算在前世的二十一世纪，也未必能百分百成功的。
不管成功与否，她都不厉加勤冒这个险。
“我们也不肯定，”医生没有敷衍，回答模棱两可，大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这种移植的手术，在外国已经很成熟了，哪怕是在省城，也有成功过的。”
不过就是尝试一下而已。
孙玉凤死不足惜，但是让厉加勤开胸为她白白捐肝，林小慧是做不到的，她浑身冰冷，心里有了一千一万个理由要去劝说厉加勤不要做傻事。
“慧儿……”
好像是厉加勤在叫她，他的声音像遥远的山谷里传过来似地，在她的耳朵里不断地回荡开来。
回神时，看到厉加勤捏着手臂正望着她。
此时，他神情不复之前的凝重，反而多了几分清朗。
“加勤，不要……”
“我和小姨血型不配，接下去要看加富了，”厉加勤说完，朝旁边瞟了两眼，伸手将她搂入了怀里，那种化解了百般无奈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慧儿，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林小慧听闻，胸腔忽然被快乐充盈了，她开口确认问道，“加勤，这是真的吗？”
“嗯，血型不配，就算我愿意捐也没有用。”
林小慧彻底放心了，别说其他的，就医生那愿意尝试的样子就够他心惊胆战了，如果厉加勤真要到捐肝的地步，她也会想办法去省城医院，而不是这个医院。
厉加富到医院的时候耷拉着脑袋，看到厉加勤在场，眼睛瞬间亮了,“大哥，你来了？”
“刚刚医生来过，关于小姨的治疗问题，”厉加勤转身朝门口走去，“我们现在过去，你先听听医生的话。”
“我不去，”厉加富拒绝得很干脆。
林小慧发现他眼中有晦涩不明的东西，似冷漠，似决然，又似放弃。
“为什么不去？”厉加勤声音平淡无波，没有愤怒和坚持，他看着正带了氧气罩的孙玉凤，眼底一片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