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点点头,示意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伴先点。
女伴翻开菜单,随手选了一个法式套餐,就将菜单合起来交还给侍者。顾沉舟看了一眼,说了一句“同样的,再开一瓶八七年的红酒”,就转头对面前的人笑道:“江江,这次多谢你了。”
本名江雅的女伴抚了一下头发,笑道:“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情啊,结果还捞到一顿晚餐,我觉得挺合算的了。”她稍微停顿一下,脸上多了些俏皮,“说起来办公室里羡慕我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啊。”
“这么说我没有请错?”顾沉舟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以绝少有地交谈方式和对方进行交谈——或者更直白点说:他绝少这样和人玩暧昧。
但这显然很和今天跟顾沉舟来的女伴的心思,她眨眨眼睛,侧头一笑:“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酒店的侍者恰到好处地将红酒端上桌,并以极为娴熟的手法开瓶倒酒。
顾沉舟将第一杯酒递给对方,自己也拿了之后的一杯端在手上,轻轻摇晃,片刻后,举起来和对方的杯子轻轻一碰。
“咔。”地一声轻响,掩盖了口袋里手机同时响起的震动声。
顾沉舟不急着看手机的短信,将杯子举到唇边抿了一口,又等了等,等到侍者端着餐盘走过来的时候,才停下和江雅的交谈,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看了一眼。
照旧是贺海楼发来的,内容也不稀奇,只是一句“美人美酒哪个更美?”
顾沉舟唇角微微一扯,干脆地关了贺海楼的短信,却将另一条早就编辑好的信息发给了手机中的一个号码。
信息上写着:“人动了,开始调查贺海楼的位置。”
几秒钟后,对方号码发来短信:“已开始。”
一次交流,半分钟的时间。侍者还没有将餐具完全摆好,顾沉舟已经抬起头注视坐在对面的女伴,继续之前的话题。
贺海楼将一切看得极为分明。他坐在酒店客房的椅子上,翘着两条修长的腿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色彩鲜艳的画面中,顾沉舟和坐在他对面的女性有说有笑地交谈着,不时举起杯子轻轻一碰,看啊,还没有半瓶酒呢,那个女人的脸颊就升起了红晕,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
贺海楼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他就这么闲适地翘着腿靠坐着,目光一时在天花板上移动,一时又落在电脑屏幕上。
其实顾沉舟这样的表情他见得多了,看上去非常专注,接话也一点都不慢,但是事实上,顾沉舟根本不在意对面的人。一两年的试探争锋,几个月的同吃同住,贺海楼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的信心,他了解顾沉舟就像顾沉舟了解他一样。所以哪怕他明明知道顾沉舟这一段时间找不同的女人出来的根本目的就在于他身上,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将指甲刺入掌心,在破皮流血的手掌中刺挖着。
疼痛已经不能带给他多少清醒。
无数的东西拥堵在他身边,拉扯他推挤他,又哭又笑又闹又吵,演得比戏台上的大戏还精彩。
他点燃了一根烟,慢悠悠地吞吐着,略一晃神,本来该碾向烟灰缸的烟头已经压上手背。
贺海楼的目光又被电脑屏幕抓去了。屏幕中的两个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女主角抬起一只手撑着脸,笑容开始有些迷糊。
顾沉舟姿态轻松地靠着椅背,目光微微下垂,落在手中拿着的手机上。
是在和什么人联络呢?
是有关他的事情吗?
贺海楼闭上了眼睛。
一堆人的鞋子快速穿过铺着光亮瓷砖的大堂。在电梯和楼梯前分成两批,一批走进电梯,一批快速沿着楼梯网上。猩红的地毯取代了光滑的瓷砖,那些擦得光亮的鞋子又汇聚在一起,穿过重重回廊,在一扇门前停下。
没有鞋子去按门铃。
“砰”地一声!
贺海楼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斜斜落在电脑屏幕的另一半上。那是一间酒店的房间,一群人挤在门口,神情惊讶地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贺海楼眼里的轻蔑一闪而逝。他的目光像掠过尘埃一样掠过这分割出来的半边屏幕,又停留在有顾沉舟的半边上。
屏幕上的顾沉舟还在和今天的女主角说话,但并没有太久,他接到了一通短信,他皱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