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小美人 第70节

松箐带着婢子端着铜盆、热水、手巾进来,没敢朝里面看,习以为常地伺候侯爷梳洗,等替侯爷束了玉冠,才压低了声:“小公子早早就派人过来问了夫人情况。”

今儿不用早朝,是以沈玉案才能睡到这个时候,松箐还没有进来叫他。

沈玉晦也是沐休,这几日府中的反常他不是没有察觉,但到底叔嫂有别,苏韶棠称不适,他也不能上门打扰。

沈玉案回头看了内间一眼:“告诉他,应是没事了。”

夫人惯来言而有信,有了回去的法子,自然会振作起来,也就不会再舍得委屈自己。

如今四月,春色好,沈玉案又想起自己夫人是个嘴刁的,她嫁进府中后,府中的调料渐渐全乎,连带着厨子手艺都好了很多。

沈玉案怕厨房没准备,不得不吩咐:“夫人醒来还要一段时间,让厨房现在闷上鸭血粥,等夫人醒来,刚好能用。”

高汤和米细火慢炖,米脂炖得溢出来,莹润的一层,再加些鸭肉,盐津津香喷喷的,最主要的是滋阴养血,难得夫人也不排斥喝。

沈玉案还记得夫人昨日答应他的话。

回不回家另说,那都是日后的事,如今紧要的是夫人答应做任务,攻略他,换句话说,也就是答应他的追求。

再进一步说,二人间终于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其余的事撇开不谈,沈玉案心疼归心疼,但也不由得升起一道欢喜来。

二人这种情况,称一句新婚燕尔也不为过,总归,对沈玉案来说,的确如此。

出了闻时苑,就在不远处的游廊上遇见了沈玉晦,他目光下意识就担忧地朝闻时苑暼去,见到他,也就心不在焉一句:“大哥。”

沈玉案忽然停下脚步。

沈玉晦被他挡了视线,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大哥今日不用进宫当值?”

沈玉案:“我今日沐休。”

沈玉晦“哦”了声,并不怎么关心,但思及他刚刚看见松箐朝厨房去,不作希望地多问了句:“我瞧见松箐往厨房去,可是嫂嫂愿意用膳了?”

沈玉案停下来也就为了这事,他若无其事道:“嗯。”

沈玉晦诧异地看向他。

沈玉案又很是自然地添了句:“回去吧,不必担心,我已经将你嫂嫂哄好了。”

沈玉晦的神情由诧异渐渐变得古怪,大哥这句话看似说得平静,但他怎么就听出一股子炫耀来?

沈玉晦并非不懂事的,他斟酌着语句:“看来大哥和嫂嫂感情愈渐升温。”

沈玉案达到了目的,故作谦虚:“我和你嫂嫂夫妻一体,她心中不痛快,我自然该是要劝解一二,好在你嫂嫂听得进去。”

大哥劝得嫂嫂心情好转,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可能是大哥举止太过招恨,沈玉晦沉默了一下,冷不丁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等嫂嫂醒了,一同用早膳。”

是,你能把嫂嫂哄好,你厉害。

那我就却之不恭地坐享其成了。

沈玉案唇角的幅度一顿,很快,他就面不改色道:“如今早春,城外野菜一茬一茬地冒出,你嫂嫂饮食一贯精致,但少了点新鲜,你今日也沐休,不如和我一道去城外摘野菜。”

沈玉晦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哥。

沈玉案脸上笑容不变,直接吩咐下人备两匹马,吆喝着沈玉晦一道出了府。

看在出城是为了让嫂嫂尝个新鲜,沈玉晦闷着声并没有拒绝,只是,他觉得大哥有点幼稚。

所以等苏韶棠醒来时,府中就剩下了她一位主子。

夜间冲动,这白日里的阳光一照,理智也跟着回来,想起昨晚自己哭哭啼啼的事,苏韶棠忽然有点不知道待会该怎么面对沈玉案。

络秋和络春小心进来伺候,敏锐地察觉到夫人今日心情不错,络秋终于松了口气,脸上带笑道:“今儿侯爷一醒来,就吩咐厨房炖上鸭血粥,厨房刚好送来,夫人可要尝尝。”

苏韶棠现在一听到沈玉案的名字就有点不自在,她别扭地不去看络秋:“那就尝尝。”

络秋和络春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喜,忙忙让人将膳食送进来。

早膳备得很丰盛,主食就是沈玉案特意吩咐的鸭血粥,厨房炖得火候好滋味香,加上苏韶棠昨日摆烂未用膳,肚子中空落落的,不自觉就用了两碗。

络秋看得喜上眉梢,但苏韶棠时不时地觑向门口,络秋心领神会,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瞧今日这架势,不止是夫人心情好了,连带着和侯爷的关系似乎也黏糊了些。

络秋替夫人夹菜,笑着道:“奴婢听门前的小李说,侯爷和小公子都出城去了,说是初春野菜多,去采摘些回来让夫人尝个新鲜。”

苏韶棠一脸错愕。

摘……摘野菜?

苏韶棠是个富贵的,不论穿书前还是穿书后,每一道呈到她面前的菜色都是是山珍海味,没有受过半点苦。

野菜二字砸得她有点糊涂,甚至顾不得感动,就难以置信地问:“他怎么知道这时候野菜茂盛?”

她记得不错的话,沈玉案,原文男主,长公主之子,堂堂安伯侯,北门禁军统领,随便哪个身份都不应该知道野菜的生长季节吧?

络秋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侯爷毕竟曾经在边关待过,那里日子清苦,侯爷知晓这些也不足为奇。”

苏韶棠无话可说,她纠结着发问:“野菜好吃嘛?”

光听着就觉得不好吃。

要是真的不好吃,不论是不是沈玉案和沈玉晦亲自去摘的,苏韶棠都不会委屈自己的。

络秋听得掩唇偷笑:“夫人且放心吧,这春日里头的香椿芽等野菜最是新鲜香甜,只是底下人嫌弃其价廉,不敢呈到夫人面前。”

第66章

沈玉案和沈玉晦驾马出城,不知名的小花铺满草地,白的黄的成簇生长,星星点点地散布着,空气中浮动淡淡幽香。

沈玉晦很少出城,乍然闻见城外新鲜空气,整个人都有些放松下来。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大哥。

荠菜、苦菜、香椿芽隔山遍地,两人没有和那些穷苦人家争抢,牵着马往人烟稀少的地走,不多时,也摘采了一筐野菜。

知道这些野菜是要进嫂嫂肚子中的,沈玉晦做得格外仔细,哪怕他猜到大哥有话对他说,他也没有一心二用。

沈玉案没有打扰他。

他乐于看见明泽和夫人感情深厚,但有些话不得不说,沈玉案掀开衣摆随意蹲在地上,用铁楸熟练地挖了棵香椿,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明泽以为衢州如何?”

沈玉晦动作一顿。

衢州。

闻名大津朝的学院有两所,一所在京城,另外一所就是在衢州。

沈玉晦曾在衢州求学三年,不说对衢州了如指掌,但至少说得上熟悉。

甚至,他为数不多相结识的好友都在衢州,沈玉晦刚入仕,按理说,在步入官场前还有一个大坎。

那就是等。

漫长的等待。

官位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那么多位置腾给刚入官场的人?

如今入仕讲究三点。

其一学识,否则不会有那么多学者向往两所学院,甚至有京城世家公子远赴千里赶往衢州,能入衢州、京城两所学院,在学识这方面也就有了担保。

其二名声,若是能在进官场前就做出令人人称赞的好事,后面进入官场自然会顺利得多,这方面世人多数取巧,孝名同样是名声,一个人若是孝顺得人尽皆知,在世人眼中,他就很难是个坏人。

最后,就是贵人引荐。

沈玉晦父母不在,他虽有学问,但无名声,只是他有个好家世,当今圣上又是他嫡亲的舅舅,所以,他和常人不同。

哪怕刚入仕,他任职的调遣估计很快就会下来。

大哥在这个节骨眼提起衢州,沈玉晦大概猜到大哥的意思,衢州很好,又有他相识的人,他若真去了衢州任职,不说一帆风顺,至少不会有人刻意刁难。

大哥已经尽量替他安排了一条顺遂的路。

沈玉晦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道:“京城——”

刚落了两个字,不等沈玉案说话,沈玉晦就自己停住了声,嘴边的话出口就变成了:“衢州很好,谢谢大哥。”

沈玉案不知有没有听见那两个字,他站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草絮,把箩筐架到马背上,拍了拍沈玉晦的肩膀,道:“既是图个新鲜,还是现摘的好,回吧。”

沈玉晦只是默默地跟上。

两人赶在晌午前回了府,苏韶棠难得没有待在闻时苑中,她站在后花园的游廊上,探头从月洞门一瞧,就见小厮抬着两筐野菜进来。

苏韶棠眼皮子都抽了一下,她看出来了,这野菜是真的新鲜。

菜根处都还带着泥。

沈玉案和沈玉晦一同进来,苏韶棠和沈玉案眼神碰撞间,那股子才起时的不自在又升了上来,等瞧见沈玉案头顶的草絮上,才骤然回神,她忽然转头笑出声。

四周人都笑出了声,沈玉案觉得不对劲,他隐晦地打量了自己一番,并无什么不妥,还是松箐告诉了他:“侯爷头上有草呢!”

沈玉案骤然看向沈玉晦。

他和沈玉晦一同回来,头顶有草一事,他不信沈玉晦没有发觉。

沈玉晦抬头望天,就是不看他。

难得有机会捉弄大哥一番,哪里还管得地不地道。

松箐将草弄了下来,沈玉案觑了眼夫人脸上的笑,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有这么好笑?”

苏韶棠止住了笑声,略微抬高了下颌:“勉强。”

沈玉案没有和她并肩行走,他刚出城,身上有尘土,夫人惯爱干净,叫她嫌弃反倒不妙:“我去换身衣裳来陪你用膳。”

苏韶棠当即嫌弃地挥手。

午膳时,厨房就用了两位主子摘回来的野菜,光是野菜就做了三四道菜,主子吃不完,剩下的也就便宜了府中的下人。

苏韶棠今日穿了身刚出的烟云纱,行走间香云飘然,她爱美,也有人纵着她,任由她将裙摆拖长,这种缎子矜贵,坠地后就穿不得第二次,得亏她名下店铺能赚钱,侯府也有不少产业,才能让她这样耗得起。

人的容貌气度都是三分靠天生,七分靠后养,要是一贯的搓磨,哪怕有十分相貌,也就只能剩下三分。

苏韶棠无疑是娇养的,满京城也很难找出如她一般随心所欲的女子,从头到脚都透着股精细来,叫人很难不爱她。

她就坐在闻时苑,那野菜在筐里时看着单调廉价,不过做成了菜,反倒香味扑鼻,苏韶棠一时都没能分辨出来。

她这样的人家也不需要分辨。

络秋夹了筷香椿鸡蛋,苏韶棠很少有食欲,难得轻松咽下,刚要挑挑眉,余光就觑见那两位都看着她,苏韶棠唇角轻扯,她慢吞吞地说:“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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