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宝珍看来,她同萧绍既然成了夫妻,那么表哥就不能光想着将她拢在他的羽翼之下,而是应当将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同他一起承接生活中的风雨,而不仅仅只是享受表哥所给与她的一切。
可在这件事情上,表哥同她的认知显然是不同的,或者说是不对等的。这样的想法固然是他的好意,可生活不可能仅仅只有阳光和雨露,还会有狂风和暴雨,况且定南王府的处境也并不如它看起来的那般美妙。表哥可以宠她一时一日,可以后呢,当狂风大浪打来的时候,她是否还能安心的当一朵温室娇花?此刻情浓,自然万事好说,就怕时日久了,表哥自己心里都要觉得疲惫和怨怼吧。
不过这个时候的萧绍,显然没有将周宝珍的话真正放在心上,又或者是他听见了,却不以为然,因为他自觉以他的能力,全然有能力让她的珍姐儿远离外面的风雨,可世事难料又岂能事事皆如人意呢。
周宝珍也知道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况且如今表哥外头事情正忙,有些事提一提也就是了,没必要过份纠缠。
既然已经回来了,萧绍也就不着急出去了,就见他一把将周宝珍抱了起来,夫妻两一起往浴室去了。
“表哥,现在外头究竟如何了?”
萧绍仰躺着,闭目由周宝珍给他洗头,温热的水顺着发际线缓缓的淋下来,身体上的舒适连带着骨子里的疲惫,便如那潮水般一层一层的泛了上来。
“还好,局势算是稳住了,不过大皇子到底还是留了一手,皇长孙不见了。”
萧绍想着,多半大皇子在决定起事的时候,就将皇长孙送走了,所以如今想找到皇长孙,不是件容易的事。
“七皇子可要紧?”
“伤了身子,以后慢慢养着吧。”
周宝珍宝珍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按摩萧绍的头皮,不久萧绍便睡着了。周宝珍见状,想着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待会儿表哥还要进宫去呢。
太后被押上马车随叛军出宫,疾驰一天一夜,朝廷的兵马只敢远远在后头坠着,并不敢靠的太近,万一激怒了叛军,再伤了太后,这个责任可谁也担不起。
最后太后的车子被发现遗弃在一处官道旁,而叛军早就消失在远处的茫茫大山里,难寻踪迹了。众人一哄而上,待见到车内的太后虽昏迷,但好赖还有一口气时,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太后上了年纪,路途颠簸饮食不调,再加上担惊受怕,回到宫中就病倒了,二公主回宫,日日在太后榻前侍疾。
三公主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宫里呆着,偌大的一座皇宫,如今死的死,伤的伤,病的病,太医院的太医们忙的脚不沾地,后宫里竟然连个能主事的也没有了,乾宁帝发话,让三公主同贵妃一起,暂离后宫诸事。
三公主忙的还有一件事,那便是二皇子的丧事。虽说这些事都有礼部安制打理,可二皇子到底是她的亲兄弟,三公主自然要自己看着才能放心。
皇帝封了二皇子一个亲王,一切丧仪却都是比照太子的规格办的,二皇子若是泉下有知,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因着二皇子的死,皇帝将秦妃重新升成了淑妃,可对于淑妃来说,这一切或许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只是还不等二皇子下葬,三公主自己却又出事了,是夜萧绍从宫里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三公主小产了。
“什么?”周宝珍看向萧绍很是惊讶,并未听说公主怀孕的消息,怎么就流产了呢。
三公主怀孕的日子尚浅,再加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就连她身边的宫人,也忘记注意主子行经的日子早就过了。三公主先是伤心二皇子的死,后又担忧皇帝和淑妃的身子,再加上终日忙碌,三公主在不知道自己做了母亲的情况下,又失去了孩子,其中的痛苦后悔可想而知。
“到底是你嫂子,明日你进宫去看一看吧。”萧绍换了衣裳走过来,将一脸不乐的周宝珍抱到腿上坐了,温言同她说到。
“表哥,今年的事好像尤其多些。”周宝珍将脸贴在萧绍颈窝里,双手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轻声对他说到。
从除夕开始,大魏皇室便进入了多事之秋,一直动荡不安,皇室不安其他人又如何能安。
萧绍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没有说话。周宝珍也不用他回答,只是出神的望着墙上两人相拥在一起的影子。
“表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封地上去?”
说起来,周宝珍并不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自从宫变之后,萧绍可谓是大权独揽,每日里想来拜访她的贵夫人就多不胜数,这些人都被萧绍以她身子不好为由,挡了回去。
周宝珍觉得有些不安,皇帝就算不理事,可那也是皇帝,万一哪天皇帝好了,再想起这些事,该更忌讳王府了吧。她天真的觉得或许去了封地上,远离这些是非就能好些了。
第二日一早,周宝珍便起身,往宫里去了,到得宫门处,略等了一刻,柳氏同周延明两个也就到了。
“母亲,三哥。”
周宝珍见柳氏的面色不大好,想也是好好的孩子就这样没了,母亲自然是不高兴的。三哥面上看着倒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周宝珍一时也看不出他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早有秦妃身边的大太监在宫门处迎了众人,看见周宝珍一行人的态度很是殷勤小心。
一行人刚进了玉华宫的大门,就见淑妃扶了宫女的手,亲自迎了出来,一见柳氏便面带愧色的喊了声“靖国公夫人”,接着便握了柳氏的手流眼泪,一时连周宝珍这位世子妃和周延明这位驸马也顾不上了。
周宝珍在一旁看,遭逢大变,先是丧子接着又是女儿小产,这位原本艳若牡丹的宠妃,也难免显出几分颓败之色来。
“见过淑妃娘娘。”
“延明见过母妃。”
“好,好”淑妃看着周氏兄妹两个勉强笑了笑,这才对擦了擦眼泪对周延明说到:“三儿就在里头,还请驸马进去看一看,劝劝她才好,这孩子从昨日起就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她这是要逼死我啊。。。。。。”
“娘娘万不可这样说,公主这像也是伤心所至。。。。。。”柳氏见淑妃这样说,忙开口说到。
“定南王世子妃,靖国公夫人,咱们先在外头坐一坐,让他们小两口说会儿可好。”淑妃以商量的口气,对了周宝珍同柳氏问到。
对方的姿态摆的这样低,柳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娘娘说的是,公主这会子怕是正伤心呢,让延明进去劝一劝也好,倒是娘娘您自己,也该多多保重些才好。”
见柳氏这样通情达理,淑妃谢过她后,又将目光望向了周延明,见他神色温和的答应了一声,就先跟着宫女往里头去了。
淑妃看女婿脸上的神色还算好,揪着的心才算放下些。这女儿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在娘家把身子弄没了,即便是公主说起来在婆家人面前也是理亏的,更何况如今儿子死了,女儿以后连个娘家兄弟都没有。
周延明跟着宫女来到三公主所住的屋子门口,不想却是房门紧闭,就见门口的宫女一脸为难的对他说到:“禀驸马,公主说她此刻没脸见您,让您就不必进去看她这个罪人了。”
宫女说完,便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不敢去看周延明的脸色。周延明听了倒也不生气,只是语气如常的对着周围的宫人吩咐到:“你们都下去吧,有什么事我自会同公主说的。”
这位驸马就这么温温和和的往那处一站,看着你的目光也并不如何严厉,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人拒绝的。宫人们犹豫一会儿,想想平日里公主同驸马相处的情形,公主虽刁蛮,可驸马的话却一向是听的。这么想着,宫人便低头退了下去。
周延明见人都走了,独自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看了看廊下的花草,因为收拾不及,已经有些衰败了。他举手在门上轻巧了两下,不等里头回答,说了句“公主,延明进来了”便伸手将眼前的门推了开去。
室内有浓重的熏香味,可饶是这样周延明也敏锐的扑捉到了这其中的一丝血腥气,他眉目不动,抬脚进屋,往屏风后的三公主处行去。
绕过屏风,就见三公主躺在宽大的紫檀雕花架子床上,头脸都拿锦被遮了,看不见此刻她脸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