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争的铁骑到来时,没有人能够阻拦它,宗祁作为一个渺小的人,只能说是避免悲剧在他面前发生,能救则救,无愧本心。
然后他就救下了自己上辈子在阿富汗交到的唯一朋友——克劳斯。
“哼,像你这种泛滥心沸腾的小鬼,能够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克劳斯是一位身高一米九,有着一头淡金色短发的俄罗斯人。宗祁不过是随手救了一个看上去快死的人,没想到在医疗极度匮乏的情况下,这位俄罗斯人也坚持着挺了过来,伤口也在慢慢好转。
“中国有句古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正你现在也被我救下来了,不如咱两就搭个伙呗。”
宗祁才不在意克劳斯的嘲讽,他嘿嘿一笑,随手坐到地上。
那时候的他才刚到阿富汗不久,在逃出了那伙劫机人的据点后一个人独自游荡,没事就去战场里捡点啥能够维持他需要的必需品,每天都给自己加油鼓劲要活下去。还贼傻乐观,觉得在这种地方多活一天都是赚到,等到时候回头回国了还能用这场经历吹个牛逼。
“……随你。”
俄罗斯人冷冷的看了宗祁一眼,闭眼不言,神情桀骜不驯的像是一匹在沙漠中踽踽独行的孤狼。
实际上,宗祁在战场上捡了十几个人,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克劳斯一个。其他的要么就死于没办法止血的失血过多,或者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热。
很快,宗祁就发现自己这是捡到宝了。
克劳斯的身手很好,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清的狠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他的枪法也好,熟练组装枪支器械,对于各国在阿富汗的布置内心一清二楚,势力分布范围了然于胸,还知道无数野外生存的办法技巧。据说是前苏联克格勃内部退役的顶级特工,怎叫一个牛逼了得。
反观宗祁,富家小少爷,细皮嫩肉,怕痛,啥也不会,枪法打十枪能中一枪都是今日上帝眷顾。生活技能白痴,对于如今阿富汗的局势一窍不通,没有任何政治敏感度,唯一的优点就是乐观。
不过宗祁有一点好,他特别虚心好学,一遇到什么不会的就直截了当的问,跟在克劳斯背后不知道学会了多少。
克劳斯:……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善良很多余?”
某一日,宗祁又捡了一个人回来后,反首就看到高大的俄罗斯人靠在门栏边,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眼神里有很多宗祁看不懂的情绪。
本来宗祁都已经在心里做好被克劳斯嘲讽一顿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对方轻飘飘的否认。
“并不会。”
虽然这幅傻样看起来很碍眼,但是,这个青年在发光啊。
克劳斯撇过头去,这位战斗民族好手的语气在此时格外不自然。
“无论如何,善良永远都不是一种应该被贬低的品质。”
特别是对于克劳斯这种,以前常年在国际之间执行机密任务,见多了人心阴暗面的顶级特工来说,更加尤为可贵。
虽然很恶俗,但是,只有处于黑暗久了,才会知道这种纯粹的善良是多么难得可贵。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还是这样。
不过宗祁不后悔就是了。
他一边跑,一边冷静的在内心计算着自己的胜率。
其实在拥有枪的情况下,宗祁是稳赢的。而现在以棕熊如今的模样,明显就是被激怒了。
宗祁善良归善良,但在这种情况下,再不出手那就是等死,他好不容易活了一次,真不想这么早又去阎王爷那里报道。
森林里的道路错综复杂,阳光从很高的地方投射下来,一点一点在地上熠熠发亮。
于是宗祁跑了一段路后,顺着自己的记忆,将棕熊引到了正在淙淙流动的小溪旁,没有丝毫犹豫的跳入冰冷的溪水中,抬手直接开了枪。
“砰——”
子弹咆哮着射出,宗祁避开了棕熊的致命点,击中了它的脚掌,空中顿时激起了一阵血雾,顺着棕熊浓密的毛发滴滴答答的流淌。
棕熊痛呼一声,庞大的身躯往前一滚,瞬间跌入滚滚溪水中,脚掌在溪水中沁过一番后,染成鲜艳夺目的血水,卷着浪花往下面流去。
宗祁连忙朝后面跳去,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危险,他没想到棕熊被击中后直接红了眼,一爪子朝宗祁挥过来。宗祁闪躲不及之下,电光火石间,手臂堪堪被尖锐的指甲拉出一条血痕,深可见骨。
“嘶——”
在宗祁倒抽冷气之间,棕熊庞大的身躯也终于支撑不住,被溪水冲了下去。
一场惊魂就如此被拉下帷幕,来的匆忙,去的也戛然而止。
黑发青年踉踉跄跄的想要奋力从水里出来,奈何这一段溪水鹅卵石嶙峋密布,他的裤腿和鞋子再次吸满了水变得沉重无比,每一次迈动脚步似乎都需要提前千斤重,相当难受。
与此同时,惊魂以后的后遗症也终于隐隐浮现。宗祁现在觉得自己不仅脑壳晕,头也痛,四肢软绵无力,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但是总算是救了人家一命,也算是把希望之星的人情还清了吧。
希望之星三亿九千万虽然很多,但还是比不得威斯敏斯特公爵兼光照会领袖金贵的命值钱啊。
宗祁迷迷糊糊的往岸上爬,一边爬还一边用自己滚滚发烫的小脑瓜子去思考各种问题。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忒倒霉了些,肯定是和拉斐尔水土不服的缘故。
【主君,升级已完成。】
烧的太糊涂,以至于黑卡升级完成的提升音宗祁都没听清楚。
他只觉得自己爬到了小溪旁,正想滚到草地上时,忽然鞋底一滑,踩在一块长满绿苔的鹅卵石上,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重新往溪水内滚去。
我靠!天要亡祁啊!
在宗祁快要摔下去的一瞬间,他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揽住,跌入一个混杂着冷淡气息的怀抱里。
宗祁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莱姆果和白桃味,混着玫瑰味的中调,遁入清冷的印度檀香中,丝丝缕缕,高傲而优雅,疏离却不失矜贵。
“抱歉,我来晚了。”
比平日狼狈了不知道多少的拉斐尔稳稳的托住他,就像提溜小鸡一样把宗祁直接扯到了安全地带。虽然他脸上的微笑依然如常,但宗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宗祁总是下意识的觉得拉斐尔很危险,没错,就是在拉斐尔还披着自己纨绔子弟的马甲时,宗祁就一直不动声色的和他保持距离。当然,后来他光照会首领的马甲被脱掉之后,这种感觉愈演愈烈。
但是现在,这种感觉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
“没事没事,让我稍微……稍微……休息一会。”
宗祁说话有气无力的,也不介意自己如今是什么姿势被拉起来,他昏昏沉沉的说完,两眼一翻,连手臂上的血都没来得及制,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拉斐尔皱了皱眉,他迅速将人靠到树上,没有犹豫的将绶带脱下,熟练的缠绕到黑发青年的手臂上,然后才犹豫的伸出手去,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烫,滚烫。
居然发烧了。
金发公爵的蓝眸忽然一下深沉了起来。他看着宗祁手下刚刚渗出来的血液,内心晦暗难明,似是茫然。
现在蔷薇十字不仅流血,还陷入了昏迷。拉斐尔完全可以趁机收集宗祁的血液,带到圣灵之馆去,顺带打开这个炼金阵法。
再想远一点,如果有再多一点的血液,拉斐尔甚至还能直接定位到他一直要寻找的圣物之上,不仅解决了自己的心头大事,还一举多得,可谓一个美滋滋。
若是平时,拉斐尔肯定不会有丝毫犹豫的选择过河拆桥,毕竟他一向喜欢把利益发挥到最大化。
但是今天,理智告诉拉斐尔应该如此做时,情感却表现出了明显的排斥。
最终,拉斐尔还是敛下了眉眼,忽然一下打横把宗祁抱起。
姑且,就让他任性这么一回吧。
第45章
拉斐尔没有把人带的很远, 他抱着宗祁,又回到了刚开始他们从地道里爬出来时的那片草地边缘。
奇怪的是, 等他们回头再走到草地附近的时候, 来时候的那一个地道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明明拉斐尔还特意在原地做下过标记,但是标记仍存,地道却悄无声息的不见。
这意味着, 如果不找到圣灵之馆的位置,这个炼金阵法很有可能会把他们直接困死在里面。
拉斐尔对此也不感到意外,这就像他为什么没有在进入地道后第一时间让下属把地道口直接炸开。
炼金术师的小把戏,防不胜防,只能见招拆招。
被他们刚刚那么一折腾, 一直浮在天边的艳阳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渐渐下沉,纠结在一起的白云都被它染成了火烧似的金红色, 美丽又绚烂, 放眼望过去只觉得内心的阴霾都被扫空,根本没有再剩下些什么。
拉斐尔十分没有形象的蹲坐在草地上,他将宗祁放在一边的树上靠好后,绅士的脱下自己宽大的黑色主教袍, 笨手笨脚的给宗祁盖好,自己则穿着普普通通的军装衬衫和长裤,捡了一些木柴堆在地上生火。
拉斐尔身上带着的东西远超常人的想象,他腰间还挂着一把自带打火石的匕首, 只需要将匕首中心的子剑取出,在母剑的凹槽中快速划过后, 迸发出来的大量火星就能瞬间将干草点燃,居家野外旅行必备。
如今宗祁昏迷,拉斐尔便直接联络上了自己的部下,通过卫星反馈精准定位,确定了这里所属的方位。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早就不是德国境内。不仅不是德国境内,还跑到了和德国风马牛不相及的地中海沿岸,进入了希腊的东北边境。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他们刚从地道里出来,明明只走了三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天却已经亮了。
那个地道,极有可能被一个炼金法阵加持,
拉斐尔看着手机上传来的地图,眯着眼睛分析。他顺手点开了一旁的记号笔,将手机屏幕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顺着指南针的方向,稳稳当当的在屏幕上画了一个十字。
如果看这个森林的地域范围地图,他们不应该一头扎到森林里,而是顺着南边走,从草原中心切割出去,最后到达爱琴海岸。
按照这个推断的话,很有可能圣灵之馆就会在这一条切割线的————尾端。
在炼金术中,水永远都是最主要的介质和成分。
炼金术师们认为水是构成万物的基本,也是世间最神奇的,具有流体性质的存在。具有相同性质的水银则是炼金术最基本的材料。照此看来,圣灵之馆很有可能会根据炼金准则,建立在靠近水的地方,也就是爱琴海一侧。就算现在拉斐尔对圣灵之馆举棋不定,但好歹出口也在那边,往南边走准没错。
“沙沙沙沙——”
金红的火焰在干草和枯枝的堆叠之上跳跃,倒映在拉斐尔湛蓝色的眼底,似乎要将那一片寒潭似的深邃都染成温暖的模样。
威斯敏斯特公爵如今头发脏的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发带也不知道散落到那里去了,一根一根粘连着。他挽起白色的袖口坐在地上,无关这些外物,给人的感觉却和坐在议会大厦首位上一模一样,透着英国人骨子里的优雅。
拉斐尔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至少在梵蒂冈内部,成为被圣灵选擢的教皇内定后,就连兰斯亚特家族里那些一向只会用鼻孔傲慢的看着拉斐尔的人们,也难得的多了一份虚伪的讨好,他就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仰人鼻息狼狈过活。
他的视线不知不觉挪到了靠在树干上的黑发青年身上。
宗祁睡的很不安稳,因为发热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高温将他的苍白的脸颊都染上了艳若桃李的绯红,他的嘴唇紧紧抿起,不自觉的蜷缩在宽大的黑袍里,白皙瘦弱的手臂上缠绕着黑金色的绶带,看上去透着一股极致的脆弱美。
再联想起这位东方boy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模样,拉斐尔还一时有点恍惚。
细数几次看到宗祁的模样,不管是撑在黑色车窗里看天空,还是在小巷里雷厉风行的搏斗技术,哪一样似乎都透着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生机勃勃,和老成稳重,几乎半截心都要埋到土里去的拉斐尔截然不同。
现在这副模样,和他蹦起来,大吼着把棕熊引开时耀眼的模样也完全不同。
拉斐尔不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的宗祁。
思及此处,拉斐尔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影逼近了正陷于昏迷中的宗祁,他蹲下来,再次摸了摸黑发青年的额头。
烫,滚烫。
没有丝毫要降温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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