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的一间茶房里,此刻又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人。
一盏不怎么亮的油灯摆在屋中的炕几上,昏黄的灯光将屋内众人的表情照得很是诡异。
一旁灶头上烧着的开水已经“咕噜”作响,而这一屋子人却都没有心情去理会它。
依旧是上次那个拿着杆烟枪的老婆子盘腿坐在炕上,只是这一次她不是焖头抽烟,而是一脸审视的打量着屋内众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都在打什么主意。”她在那满是灼烧痕迹的炕桌上敲了敲自己的旱烟斗,“一个个的都在想着怎么去攀高枝对吧?”
“我佟婆子今日就把话撂在这里,没有我佟婆子点头,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动?”说着,她恶狠狠的瞪了屋内众人一眼。
几个站在屋角的人就低着头偷偷的互相看了一眼。
往常这个时候,除非是值夜的婆子,其他人早就应该出了二门回了裙房。
不料今日却被这个佟婆子统统给叫了过来,不但满满的挤了一茶房的人,就连门外都站着人。
不就是因为有人瞧着那王二媳妇和李婆子都帮家人在世子夫人那谋到了差事,有些蠢蠢欲动么。
没想到这佟婆子到是兴师动众了起来。
那佟婆子自然是看到了人群中有人露出了不以为意的表情,她就一敲自己的旱烟斗道:“大家都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老姐们了,有些话我也就跟大家敞开了说了,你们别瞧着世子夫人那好似是花团锦簇的就想去凑个热闹,我都可以告诉你们,那就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你们可别忘了,这儿可是晋王府,晋王妃才是这个屋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那世子夫人就算身份再显赫,她都得恭恭敬敬的管晋王妃叫一声‘婆婆’,单纯一个‘孝’字,就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更何况她也不什么富贵人家出身,那就咱王妃面前更加的抬不起头来。”
“你们这个时候去投靠她?”说到激动的地方,那佟婆子就一拍手道,“这不是脑子进水还是什么?”
她在屋里慷慨激昂的说着,可屋外站的那几个就有些不乐意了。
她们是之前拨到薛姨娘和黄姨娘院里去的粗使丫鬟,因为路途远,也就落在了最后头。
这天寒地冻的,就让她们听这些?
真要是冻病了,怕是连买药吃的钱的都没有。
几个人跳着脚搓着手的暗中商量了一番,借着夜色就离开了茶房。
她们一路嘻嘻哈哈的往回走着,谁也没有留意到她们当中有个人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故意落到最后,然后身形一闪的就往竹苑的方向跑去。
第二日,夏依便把昨晚茶房里的事同姜婉说了。
正用过早膳,漱过口的姜婉就从小丫鬟的手里接过了一杯参茶细细的品了起来。
照夏依这么说的,她们之前好不容易造起来的势,就被这佟婆子三言两语的就给打压了下去。
真若是这样,将会对她很不利啊。
再一想到昨晚萧睿暄同自己说过的话,一时间这个从没见过面的佟婆子在姜婉的心目中的形象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看来这佟婆子还是块不小的绊脚石,能不能想办法把她给搬开?”姜婉眼眸低垂,神色肃穆的道。
想办法把人搬开?
“夫人是说想除掉佟婆子么?”夏依就在一旁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干净而利落。
姜婉见了,不免就失笑起来。
“事情要真好这么解决就好办了。”姜婉看着夏依笑道,“可你别忘了,这里可是晋王府,出了人命案可是会招来顺天府的。”
夏依只好撇了撇嘴不做声。
而姜婉则在认真思考起扳倒那个佟婆子的可能性。
借着晋王妃的余威,那佟婆子在府中也算得上是一呼百应,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到了关键时候就出来给自己使绊子。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是留不得的。
可是要怎么除掉她?
像夏依说的那样简单粗暴的做掉肯定是不行的。
得要那佟婆子消失得名正言顺才好。
但这样做,又谈何容易?
眼看着晋王妃随时都可能回府,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姜婉一想到这,就同夏依道:“你去前院看看世子爷在做什么?去问问他可会回来用午膳。”
这些日子,萧睿暄与她总是聚少离多,鲜少有能同桌吃饭的时候。
夏依也就应声而去,但没有多久的功夫便折返回来,而且手中还多了一张礼单。
“芷香居的临渊说家里来了客人,与世子爷相谈甚欢,世子爷就将人领到春熙楼去了。”说着夏依将手中的礼单交给了姜婉。
“这么说是出去了?”姜婉有些讶异的接过夏依手中的礼单,在心里暗道到底是来了什么客人,竟会让萧睿暄如此慎重的将人领到了春熙楼去款待。
待她一低头,看向手中的礼单时,又不免哑然失笑。
只见那礼单上赫然写着:狐狸皮一件、黑貂皮一件、羊羔珍珠皮十件、獭皮六张、雕玲珑鞍马一匹……
“怎么?家里这是来了皮草商人么?”她有些打趣的问道。
“没有啊!”夏依却是认真的摇着头道:“听临渊说,好像是来个什么大金国特使……是特意上门来给世子爷赔礼道歉的。”
大金国特使?
姜婉就想到了在城南大街上遇到的那个三皇子库叶。
那人说会登门道歉,没想到还真言出必行。
既然人都不在家,那佟婆子的事也就只能押后再说了。
“去把这个交给晓月,要她清点一下入库吧。”姜婉就将那礼单交还给了夏依,并笑着交代道,“顺便也去看看她那边交接得如何了?”
夏依也就笑着退下了。
不想到了下午,姜婉刚一觉睡醒时,晓月却抱着一卷画轴在外求见。
“怎么了?”穿好衣服的姜婉将晓月叫到了西次间。
见到晓月眉间那股拧在在一起的慎重,姜婉不免奇道。
“夫人,您看这个……”晓月也不多话,而是将怀里抱着的画卷小心翼翼的铺在西次间的大炕上徐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