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就好!”
许是人到了快死的时候都会变的心软,景帝想起这个从未重视和爱护过的儿子,心底难得有些愧疚,“珩儿,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日后便,便留着他性命吧……”
容珩面色微变,叹道:“到底是父皇心软,他那贱人娘给您下蛊,导致您病了这么久,您居然还愿意饶恕他!”
“或许那贱人自己也没想到,这绝蛊在关键时候,竟也成为了续命的良药,只一剂方子都能保命,可想而至,那《蛊经》是如何的精妙绝伦这……”
倘若他能得到这东西,何须再拘泥于北境这方寸之地,三洲岂不是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话音中有种他自己难以察觉的雀跃和欢喜。
景帝眸光微凝,故作不知。
“不是说,阴氏失败,逃出南疆了嘛……”
“是啊,我们的人也在接触大祭司,以他的疯狂,说不定还能搞出些什么动静来,就算不能伤其根本,也足够容瑾笙头疼一阵子了。”
容珩笑得阴狠狰狞,再不见往日清贵公子的模样。
足见心性扭曲到了何种程度。
“大祭司睚眦必报,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你,同他过往时,务必要谨慎小心!”
景帝颤声叮嘱道。
容珩恭敬应是,“父皇您就别操心这些了,好生养着,外面的事儿有儿子照看呢!”
“儿臣还有政事要去处理,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景帝应允,容珩径直起身出了寝殿。
人刚走,安总管就来禀报。
“陛下,太子的生母德妃娘娘过来了!”
“让她回去吧!”
景帝不耐的阖眼,安总管应了是,须臾,又问道:“晏贵妃也派人送了些糕点来,陛下也要尝尝?”
晏贵妃……
景帝缓缓睁眼,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倩影来,当年初见之时,她正与旁人琴曲相合,舞姿绝世,那飞扬的神采姿容,像极了漪儿。
所以纳她入宫,旁人都要从低位熬起,独她一人直接封妃,多年来盛宠不衰,说起来,他自来了邺城后,的确冷落了她!
“请贵妃过来陪朕说说话吧!”
年少至今,多少有些情分在。
那容珩的生母寡淡无情趣,看儿子和权位比他更重,来了也只会说什么放权之类的话,她则不会。
她是这后宫之人,鲜少的聪慧通透之人,待他也是真心!
安总管应付了句,很快便着人去请,晏贵妃来的时候,景帝坐起身子,靠在榻边幽幽的望着她。
“臣妾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
景帝冲她招手,示意她上前来,晏贵妃坐在他身旁,仔细的替他理了下衣襟和鬓边的碎发,柔声道:“一些日子不见,陛下憔悴了。”
“你也是!一切都还好吗?”
景帝问。
晏贵妃轻笑,“都好,陛下卧病这段日子,臣妾请了高僧跪佛参拜,将这平安符供了月余,方才取下,还望陛下戴在身上,以保佑龙体平安康泰。”
“你费心了。”
“都是臣妾份内之事。”
望着那已经有了皱纹的女子,景帝一时间百感交集,平安符挂在胸前分明轻飘飘的,他却觉得被压得心头发紧,怅然道:“这合宫上下,也就只有你还真正的挂念着朕。”
“诸位姐妹同心同德,也是惦记着陛下呢!”
晏贵妃笑答道。
“她们?呵!怕是早就看着朕龙体支撑不继,着急讨好储君和未来的太后了!”
这话题多有怨气,晏贵妃不好接话,只抿唇笑了笑。
景帝也意识到了这话说的不对,遂笑了声,转开了话题,“索性你闲来无事,不妨多来陪朕说说话,也算是解闷。”
“陛下不嫌臣妾愚笨,妾身自然愿意。”
“你呀!”
两人说着闲话,服侍景帝睡下后,晏贵妃出了寝殿,安总管见了忙躬身行礼,往殿内窥了眼,“贵妃娘娘果然是最受宠的,陛下近日谁都不见,独独见了娘娘呢!”
“这还要多谢安公公!”
晏贵妃语调轻柔而和气。
安总管忙称不敢,“娘娘太客气了,放眼整个后宫,陛下最在意的还是贵妃娘娘。”
笑着客套了几句,晏贵妃就回了自己宫中。
热水沐浴,换了身衣裳后斜斜的躺在贵妃榻上,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轻扯了下嘴角。
服侍的婢女见了试探问道:“娘娘今日心情不错?”
“尚可!”
晏贵妃轻摆了下手,“之前吩咐你做的事办的不错,日后行事要更谨慎些才是。”
“奴婢遵命!”
婢女笑吟吟的屈膝一礼,疑道:“不过奴婢不知促成她们与那女人抱团有何好处,这样一来,娘娘不是势单力孤了吗?”
“鸢歌,你以为这宫中如今最重要的是什么?”
“奴婢不敢说!”
“就我们主仆二人,说就是了。”
婢女思索再三,低声道:“钻营呗,哪个不是忙着削尖了脑袋往太子及其亲眷身边钻?一朝天子一朝臣,眼看着陛下情况不妙,自然要上赶着巴结新君!”
“是啊,大家都这么想!”
晏贵妃眸光笼着一层寒雾,冷笑道:“就没人想过,为何连曲家那丫头都诊断时日无多的陛下为何活到了如今,咱们这位陛下啊,藏得可深着呢,想要什么就得耐得住性子,一点一点挖!”
她笑意森寒,目光落在那方才被景帝攥过的手上,忽然有些不悦,“再打盆水来!”
“是!”
婢女依言去端水。
留下晏贵妃一人在殿内,青烟袅袅,弥漫着松木的香味,她纤细的手逐渐攥起,攥的指节发白犹不可知。
美眸中是难以掩盖的愤怒和厌恶。
“容越,你做尽龌龊之事又拿我阖族性命相要挟,竟还盼着什么情分?这后宫女子哪个不是你的玩物棋子?但你得知道,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咱们等着瞧!”
怨恨阴鸷的声音消失在邺城行宫三百殿,就像一阵细微的风,所过之处没掀起任何波澜,可将来能否激起狂风巨浪,谁又能知道呢?
是啊,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