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笑一本正经的样子,林跃飞也严肃起来:“什么事?”
林笑:“你不要再给我吃罐头了,你自己吃!”
林跃飞惊讶道:“为什么?”
椰汁、方便面、糖水罐头……这些对林跃飞来说很普通甚至被淘汰的食物,却能带给林笑无与伦比的快乐。
林跃飞自然全都留给妹妹吃。
林笑:“你不吃罐头,病都好不了!”
林笑心里已经忐忑好几天了,哥哥发烧迟迟好不了,是不是因为把罐头都给自己吃了?
从林笑记事起,发烧就要吃罐头。
她每次发烧,吕秀英都会买罐头给她吃,“吃了罐头病就好了。”
所以哥哥这次发烧一直好不了,肯定是因为没有吃罐头。
林笑心里偷偷想,其实哥哥发烧也挺好的。哥哥发烧这几天,没有和妈妈吵架,不再醉醺醺臭烘烘地回家。
那些让林笑害怕的哥哥的朋友们,只上门来找了哥哥一次,站在一楼的小院里,隔着窗户看到哥哥躺在床上输液,就呼啦啦地离开了。
但是妈妈很担心。
林笑不想让妈妈担心,所以哥哥的病还是赶快好起来吧!
隔着门缝,林笑看到哥哥一脸古怪:“你觉得我发烧没好是因为没吃罐头?”
林笑点头。
哥哥爆发出一阵大笑。
砰!林笑生气地把门关上!
虽然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笑,但哥哥肯定是在嘲笑她!
“三十六度七,不烧了!”
吕秀英对着光看温度计,语气欣慰:“这病可算好了!”
林笑也凑过去看温度计里的水银条,她的角度和吕秀英不一样,吕秀英又转了半天才让林笑看清。
林笑有点心虚,她应该早点让哥哥吃罐头的。昨天最后一瓶山楂罐头,她忍着肚子里的馋虫坚持让哥哥吃掉,然后今天下午哥哥就没再发烧。
林跃飞退烧之后,又被吕秀英关在家里三天。
“烧是退了,身体还没养好呢。”吕秀英让林跃飞在家里歇着,“不许出去乱跑。”
当然,哥哥是不会听话的。
吕秀英前脚出门去上班,哥哥后脚就去洗头洗澡,穿上最好看的一身衣服出门了。
“你乖乖在家里呆着。不许去厨房,不许摸电门,不许出门,有人敲门也不要开。”
“家里木头门关着,不管是谁敲门,你都不要应声,就装作家里没有人,知道吗?”
“还有,凉白开给你晾好了,渴了就喝凉白开,不许碰暖壶。”
林笑震惊,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妈妈上班、哥哥出门,林笑早就习惯了自己在家。
哥哥的要求,别的都不难,就是不许她出门这一条……
林笑的目光飘向桌子上用红绳穿起来的钥匙,妈妈和哥哥不在家,林笑都是一把钥匙挂在脖子上,自己进进出出、开门锁门。
今天她还和小伙伴们约好一起去抓螳螂呢。
玲玲姐姐说,昨天她在六号楼后头的草丛里看到一只翠绿色的大螳螂,大镰刀别提多威风了!可惜昨天没有抓到。
大家已经说好了,今天一起去抓,谁先抓到了就算谁的,但是要给其他小伙伴一起玩。
“哥,我出门一定会把门锁好,不会丢东西的。”林笑向哥哥保证。
林跃飞:“我是怕你丢了!”
林跃飞想反锁大门,又觉得这样不安全,万一家里出了什么事,林笑跑都跑不了。
最终他还是决定不反锁:“我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你乖乖在家呆着。”
林笑这次答应得爽快:“嗯!”
然而还要问一句:“哥,你出门多久啊?几点回家啊?”
林笑的小心思全写在脸上,急着把自己送走后跑出去玩,然后赶在他回家前先回家。
林跃飞皱紧眉头。
上辈子他可没觉得八岁的孩子不能独自在家。吕秀英上班,他自己从小独自在家的时候多了去了。
后来他长大了,吕秀英让他在家看着妹妹,林跃飞哪有那个耐心?
还不是吕秀英前脚上班,他后脚就溜出去和朋友玩。
手里有钱就给妹妹买点零食,让她不许告诉妈妈,手里没钱就瞪大眼睛举起巴掌吓唬她:“你要是告诉咱妈,我就揍你!”
然而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放心了。
林跃飞都走到门口了,又转身回来。
“你换身衣服,跟我一起出门。”林跃飞没办法,只能带上这个小尾巴。
没想到林笑还不愿意了,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去哪儿?”
林跃飞瞪眼:“我还能卖了你不成?”
上辈子他是没怎么关心过林笑,但好歹也是林笑的亲哥,不会和他抢碗里最后一块肉的亲哥!
林笑非要问清楚:“你去找朋友玩?喝酒还是打牌?一共几个人啊?”
吕秀英没空的时候,也让林跃飞带过几次林笑。为数不多的几次经历,在林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哥哥和朋友们在一起,每个人都喝得脸色通红,摇骰子、拍桌子、说话声音震得林笑耳朵嗡嗡响。
林笑根本分不清哥哥和朋友们是在聊天还是在吵架,总觉得他们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大家又抽烟又喝酒,空气中的臭味熏得林笑喘不过气来。
上次还有人捏林笑的脸蛋,疼得她泪花一下子就飙出来了!
哥哥竟然还哈哈大笑,喷着酒气对她说,捏脸蛋是喜欢她!
谁要这样的喜欢!
林笑向妈妈狠狠告了哥哥一状!
林跃飞对林笑说道:“今天不去找朋友,不打牌也不喝酒,哥哥出去办事,带上你。”
林笑奇怪:“为什么要带上我?”
林跃飞:“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林笑一副见鬼的表情。
第6章
林笑坐在哥哥的二八大杠前面的横梁上,紧张地看着左右摇晃的车把:“哥,你别把我摔下去啊!”
林跃飞上辈子好多年没骑过自行车了,二八大杠又大又沉,他刚开始的确不太习惯,不过很快就骑得稳稳当当了。
“放心吧,摔不死你。”
林跃飞骑车穿过纺织厂家属区。夏日的阳光穿过路旁梧桐树的枝叶间隙,斑斑驳驳地洒落在地上。
树荫最浓密的地方,白背心的大爷们坐着马扎下象棋,收音机里放着单田芳评书。
再往前,老太太们坐在木头方桌前打麻将,四个人打、两个人看,手里的蒲扇包着布边,慢慢摇晃。
阳光直射的地方晒着一缸缸西瓜酱,白棉布蒙着黑酱缸,大的小的排成一排。
“小飞,你这是带着笑笑去哪儿啊?”
“可别带着笑笑去见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了啊!”
“要不你把笑笑留在这儿,我给你看着。”
“笑笑,别跟你哥出门了,去找你玲玲姐姐一起看西游记,王奶奶给你们切西瓜。”
道路两旁的老头老太太全都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自行车横梁上的林笑。
老邻居们看林笑,就像在看自己家的孩子,看林跃飞,就像在看一个要拐卖妹妹的犯罪分子。
要不是重生了,林跃飞都忘了自己年轻时在大院里的名声有多臭。
“放心吧,我会把笑笑照顾好的。”
“今天就我和笑笑,没别人。”
“谢谢王奶奶。”
老邻居的面孔都陌生了,但是这种感觉依旧熟悉。林跃飞骑在自行车上,笑着一一回应邻居们的话。
这让大院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十分惊讶:“小飞今天怎么了?”
“太阳打哪边出来了,对我们竟然有个笑模样……”
林跃飞没听到这些被甩在自行车后的声音,迫不及待地骑出纺织厂大院。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走出纺织厂大院。
马路上的汽车很少,偶尔有一辆红夏利出租车开过。公共汽车有不少电车,车顶竖着高高的“天线”,与马路上方的电线相接。
步行的骑车的人们,衣服款式不像以后那样多姿多彩。
有人穿着流行的蝙蝠衫和喇叭裤,但是追逐流行的只有一部分小年轻,街上更多的还是的确良短袖,塑料凉鞋里穿着袜子。
“哥,我们去哪里啊?”周围的街道越来越陌生,林笑越来越不安,忍不住再一次问哥哥。
林跃飞原本想先去找赚钱的路子,然而骑车出了大院,不自觉地就拐到沈芸家的方向。
这条路林跃飞上辈子骑了无数次,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骑。
然而他越往骑,心里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