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鼎盛干燥剂厂回来后,韩春雷又去了一趟竹园宾馆。
他最近打算另辟新径,再开一条新的销售渠道,直接把茶叶做进宾馆里。
竹园宾馆是他第一阶段的几个目标客户之一。
跟竹园采购部的负责人谈完后,韩春雷从采购部出来,在宾馆的一楼大堂,竟然看到了一位老朋友,原来台州市供销社采购科的副科长常盛。
上次在红姐快餐店门口偶遇时,常盛已经是他们市供销社驻深办事处的处长了。
之后,他跟常盛聚得不多,但也零零散散地约过两顿饭,去年韩春雷新店开张的时候,常盛还派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送过花篮。
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
此时的常盛,正提着一个公文包,从楼梯上下来。
“常大哥!这儿。”韩春雷伸伸手,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呀?春雷!”
常盛一见是韩春雷,加快脚步了,走到跟前,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竹园宾馆谈点合作,想把我们的茶叶做进他们宾馆的客房里。”韩春雷毫不避讳地道。
“你这个想法很超前啊。”常盛有些意外。
韩春雷半开玩笑地说道:“做生意,总要有点敢为天下先的精神嘛。”
常盛抚掌赞道:“说得太好了,这话有点咱们江浙老一辈商人的那股劲儿了。”
韩春雷问道:“常大哥今天来这也是谈生意?”
“那倒不是,”常盛摇头,指了指楼上客房的方向,说道,“我有个台州过来的朋友,这几天住在这边,所以过来看看。春雷,咱们春节后就没聚过了吧?”
韩春雷算了下,的确是。
他微微汗颜道:“天天瞎忙,不然是该早点约常大哥喝喝茶聚一聚的。”
“哈哈,咱们朋友之间不走这个,现在聚也不晚。”
常盛扶了扶眼镜,一把拉起韩春雷的胳膊,说道:“我们的办事处就在竹园宾馆旁边,走,去我那里坐坐!”
“好呀!”韩春雷应道。
很快,俩人相拥着出了竹园宾馆。
常盛他们供销社在深圳的办事处,在竹园宾馆旁边的一栋老式写字楼里。
他们一共租了两间屋子,外面一间比较大,是普通职员的办公室,有两张办公桌,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办公用品。沿着绿色的墙裙,钉了一根长木条,上面歪歪斜斜挂着不少的文件夹。
这会儿,一张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
里面一间屋子,稍微小一点,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个文件柜,还有一个小小的布质沙发。显然,这是常盛这位办事处处长的办公室。
常盛领着韩春雷进了他的办公室,取来暖壶一边给韩春雷泡茶,一边关心道:“春雷,我记得你在东门墟做的绿茶生意吧?”
“是啊,做了快小两年了。”韩春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的弹簧很软,一屁股坐下去,就陷下去一大片。
常盛沏好茶,放到韩春雷跟前的茶几上,感叹一番:“不容易啊,你年纪轻轻,单枪匹马来深圳,站住了脚不说,还闯出这么大一番事业。”
韩春雷谦虚地摇摇头:“我那点小生意,算什么大事业啊?”
“老哥讲得是大实话,我们办事处的后头有供销社撑着腰呢,但在这边做起事业来,也是举步维艰啊,更何况老弟你一个走单帮的?”常盛由衷而发。
“我也是运气好,来这边来得早,那会儿没什么人卖绿茶,占了先机。你再看现在深圳的绿茶市场,竞争那么大,我要这个时候入场卖绿茶,也是没戏。”韩春雷如实说道。
“哈哈,兄弟你自谦了,在老哥我看来,运气也是能力的一部分体现。”
常盛说道:“你想,要没那个本事和眼光,凭啥让你占到先机?”
韩春雷道:“常大哥再这么夸下去,小弟真是无地自容了。”
“讲真,不怕兄弟你笑话,我私底下跟你偷过师,”常盛尴尬地笑了笑,摊了一下手,“不过最后全砸手里了!”
韩春雷一怔:“跟我偷师?这又是什么情况?”
“嗨,这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常盛娓娓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常盛听韩春雷讲过,他当年来深圳后,看到这边没什么人卖龙井茶,于是发现了商机,将杭州的绿茶倒腾到这边来卖,最后在这边站住了脚。
他听后大受鼓舞,暗中学起了韩春雷的思路。
他寻思,浙江那边没什么人卖普洱,但这边普洱处处都有卖,明显这就是个商机。
于是,他趁着普洱价格走低的时候,一狠心进了五百斤的云南普洱茶,打算运回浙江去卖。
他先发了一百斤的普洱回老家台州的供销社。
但是他哪里知道,浙江人根本就喝不惯普洱!
于是,他的普洱茶在老家那边,根本就无人问津,销不动。
所以,这一百斤的普洱茶又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这五百斤的普洱茶,如今还一直堆在仓库里。
为此,他还挨了供销社领导的批评。
毕竟驻深办事处,只是市供销社的驻外采购单位,每花一笔钱,都要有所依,有所出,更要有所归。
韩春雷听完之后,哑然失笑,真是偷师偷学了个皮毛,却没有做好销售最基本的市场调查。
他只要认真去做市场调查,应该就不会出这么一档子事。
“现在供销社每个季度给我们驻外办事处的预算,都非常有限。这五百多斤的普洱茶,积压在仓库里,就等于压住了我们一大笔活钱啊。”
常盛郁闷地叹道,“要是这些普洱茶迟迟无法脱手,我这个处长,怕是也做到头了。”
常盛恋恋不舍看着自己的办公室:“这个办事处的一桌一椅,都是我自己扛回来的,你说屁股都没坐热就拱手让给别人,真他吗不甘心!”
“听说普洱茶叶的价格,从去年年底开始,就一路在走低。”韩春雷说道。
“可不是吗?所以我这才着急上火啊,你说我把它们贱价处理掉,那倒是容易,但亏空这么大,回去之后,社里的领导也轻饶不了我啊。”
常盛欲哭无泪,对自己当初的冲动决定,后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