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野传播出去的消息,就像是一场瘟疫一样,迅速的在百姓间蔓延开来,并且有朝着王公贵族中蔓延的趋势。
紫菀一早上街买东西的时候,也听说了这件事。只不过紫菀的反应就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了。那些不相干的旁人都是揣着一颗八卦之心,对这种事情津津乐道。而紫菀却是真真切切的跟这件事情有关联的。她先前就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跟鹿之野他们说起过,现在还以为这件事情是因为她才传出去的,不由得惊恐不已,为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担忧,更为小姐的将来担忧。她不由得六神无主起来,索性连东西都不买了,提起裙子撒开腿就朝着府里跑去。
“小姐,不好了。”紫菀慌里慌张的推开门,对正坐在屋里看书的洛长歌说道。
洛长歌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简正看的认真。听到紫菀的话后,她从书简中移开视线,平静的看了紫菀一眼,慢慢开口道:“什么事啊,别着急,慢慢说。”
紫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自己在闹市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小姐。
洛长歌心下一惊,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站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忙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小姐,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我们该怎么办啊小姐?”紫菀十分着急,虽然犹豫,但还是心一横跟自家小姐交了底,跪在洛长歌面前说道:“小姐我发誓,那天你跟扶苏公子说的话,我只跟鹿大人和江大人提起过,外面的传言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行了行了,你快起来,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洛长歌将书简丢在桌上,拧着眉头思考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她慢慢对紫菀说道:“别慌,依我看,这件事情多半是小野做的。”
紫菀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说道:“是鹿大人?不可能的,鹿大人上次还说过他要帮你的。”
知道是鹿之野之后,洛长歌的心中也渐渐安定了下来,她坐下来舒了一口气,看了看依然惊慌失措的紫菀,笑道:“对啊,他这就是在帮我啊。”
紫菀睁大眼睛,不明所以,问道:“小姐,紫菀不明白。”
洛长歌摆了摆手,拿起一旁的外套披在肩上:“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现在对我来说,外面的传言是有利的,就可以了。”
见小姐这样说,紫菀放心了不少,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忙上前去帮着小姐穿衣服。
只是这传言虽然对她脱身有利,但对别人就不是这样了,洛长歌一边系上腰带,一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只怕扶苏知道了以后要发疯了。”
这时候,外面有人来报:“小姐,鹿大人来了,现在在外厅等您。”
洛长歌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便穿上鞋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外厅走去。
“我是不是来早了?”鹿之野见到洛长歌后,笑问道。
洛长歌不知道他何意:“什么来早了?”
鹿之野邪邪的一笑,他双手放在后脑勺上,仰面靠在椅背上,像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一样,一偏头看着洛长歌说道:“我还以为我现在来,能够看到未婚夫妻之间吵架,现在看来,”他环顾四周,又道:“扶苏公子好像来的比我还要晚。”
洛长歌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凶道:“你这是拿我打趣呢?”
鹿之野捂着额头,嘻嘻笑道:“不敢不敢。”
“外面的消息不会真的是你传的吧?”现在鹿之野来了,洛长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求证。
鹿之野答道:“是啊,怎么样?是不是效果显著?”
洛长歌点了点头:“的确,不过,如果你能在行动之前跟我打个招呼,就更完美了。”
鹿之野挠了挠头,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好吧,你说得对,我现在跟你汇报一下吧。我这样做,是想让你在一个安全的范围里摆脱这门亲事。事实上,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有我们呢。”
洛长歌心中一阵感动,冲着鹿之野点了点头。
鹿之野却是一脸轻松,看起来对自己的计划颇有信心:“我们等等扶苏公子吧,他也快到了。”
鹿之野这样做,虽然有可能会帮助洛长歌脱离泥淖,但是对扶苏公子不免有些残忍。况且前几日扶苏还特别叮嘱过洛长歌,但现在事情却并没有按照扶苏的计划在发展。以扶苏的性子和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他肯定不会放过洛长歌的。
想到这些,洛长歌有些不安的问道:“等下扶苏来了,肯定会以为这传言是我传出去的。定会认为我是过河拆桥的不义之辈,我该怎么向他解释呢?”
“长歌,你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担心会得罪别人。”鹿之野叹了口气,道:“姑娘,同情心虽好,但不是这么用的。再说了,这件事情本就是他不义在先。”他冲洛长歌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只管放心,把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他能来最好,我还担心他不来呢。”
洛长歌咬着下唇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不明白鹿之野这是什么路子,不过她对鹿之野是完全信任的,此刻见鹿之野这样说,便也放下心来。
……
商徵按照昨天鹿之野的安排,一大早就去了扶苏公子的府上,将自己在濮阳找到的秘谱交给了他。
扶苏将书简接过来,翻看了一下,面色十分愉悦,而后便哈哈大笑起来,看上去十分满意。他合上书简,对商徵赞赏的说道:“你办的不错,这正是我要找的东西,这一趟辛苦你了。”
商徵颔首道:“为公子办事,是我分内之事。”
商徵抬起眼,悄悄观察了一下扶苏的情绪,见他仍然沉浸在找到秘谱的喜悦之中,毫无警惕。于是商徵语气平常的说起了一件不平常的事:“公子,属下昨日回到咸阳的时候,在外面听说了一些事。”
扶苏的注意力都在秘谱上,他翻看着手中的书简,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公子,眼下您和洛长歌的婚期在即,但是现在民间却传闻……”说到这里,商徵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犹豫着不敢再说下去。
扶苏显然还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他皱了皱眉,将目光从书简上移到了商徵的身上,问道:“传闻什么?”
“属下不敢说。”商徵故意做出的一副怂样,真的骗过了扶苏的眼睛。
和洛长歌的婚事,扶苏原本就十分敏感,现在见商徵吞吞吐吐的样子,他也着了急,生怕还没到成亲的日子便出了差错,问道:“快说,传闻什么?”
商徵低着头,嘴角不易察觉的弯了弯,说道:“公子,原本在百姓间,都是把您的婚事传为美谈的,但是现在却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在说,这桩婚事并非长歌自愿,而是……”
听到商徵的话,扶苏早已经气的脸色都变了,语气急切的追问道:“而是什么?”
“而是受了您的逼迫。”商徵平静的说完了这句话后,抬眼悄悄注意着扶苏的反应。
扶苏的心底闪过一丝绝望。没想到千防万防,这消息还是走漏了。这下事情可就糟了,若是能撑到成亲的那天倒还好,但若这消息在成亲之前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他在心中稍稍镇定了一下,面色又恢复了正常,对商徵说道:“简直可笑,传言怎可当真?”
商徵忙低头顺从的说道:“这种无稽之谈,公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他抿了抿嘴,继续说道:“过不了几天就是公子的大婚之日,到时候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商徵这句话本是不痛不痒的劝慰之语,扶苏也并没有多做理会。他此刻满脑子都在想,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不过,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个答案。
那天紫菀冒冒失失的从房门外跑了出去,他和洛长歌的谈话多半是被她听去了。但是紫菀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绝对没有胆量将这种不利于她家小姐的消息随意说给外人听。
那么这件事情,恐怕是她们主仆联手所为。洛长歌现在已经达到了为洛林翻案的目的,但是她根本就不想真的嫁人,所以才想出来这个办法。
不过洛长歌这样做,便是置他们二人之间的约定于不顾了。扶苏自认见过的人不少,但像洛长歌如此阴毒的女子,却是第一次见,但就是这一次,便一不留神就跌入了她的陷阱中。
扶苏越想越生气,脸色也变得铁青。他只恨自己太过相信洛长歌,也太过大意。咬着牙说了一句:“是啊,只是从现在开始,这几天怕是不会好过了。”
扶苏的声音极低,像是说给商徵听,但更像是自言自语。商徵假意没有听清,问道:“公子您在说什么?”
扶苏将手中的秘谱重重的摔在桌上,没有回答商徵的话,他快步走出书房的门,对左右两个小厮说道:“随我去趟洛府。”
小厮应声,便匆忙跟在自家主子的身后走了出去。
留在书房里的商徵转过身看着扶苏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大。至此,商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不过任务的另一半,就要在长歌家里完成了。
商徵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跟在扶苏公子身后,远远喊道:“公子这是去做什么?属下陪您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