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是不难理解,太子成长过程中陆陆续续失去了那么多亲近的人,谁不会留下心理阴影、惧怕再次失去呢。只不过将来要怎么帮他解决这个阴影,纪青盈可就没概念了。而其他的症结要继续去调查和确认,除了跟太子套话,还是只能翻查早年资料,于是又过了两日,纪青盈再度请了顾川过来说话。
这次顾川过来的时候换了一件颜色稍深的墨绿宫衣,若是旁的积年中官,不免便会显得郁郁无神,但顾川肤色白皙犹胜女子,在这一袭墨绿映衬之下,反倒越发显出眉目清秀近于丽,整个人粉雕玉琢一般。
纪青盈稍微一怔,便反应过来这宫衣差异之中所含的意思,含笑道:“看来不应再称呼你顾典记了。如今这是高升了?”
顾川恭敬躬身应道:“昭容抬举了。奴婢不才,不敢在礼文馆惫懒,得蒙恩眷,如今晋了半级,仍是在礼文馆做司录内官。”
纪青盈对礼文馆的那些级别不太熟悉,不过听着大约就是皇家图书馆内部晋级,总是好事:“你太谦逊了。请坐。”
“多谢昭容。”顾川微微欠身,却还是没能忍住,咳嗽了两声,才斜签着半坐下。
“今次麻烦你过来,是想再看看有关重华殿的文卷。”纪青盈向着顾川这个连自己身世都知道的人,其实反而比向着太子说话更直接,“不知道可还方便?若是会叫你为难,也不必太勉强。”
顾川望向纪青盈,黑亮的眸子便如曜石一般:“您要查看重华殿的彤史?”
“不是彤史,”纪青盈知道顾川的意思,但她真正的目的也无法解释,“我是想看更早的时候,大约便是殿下大婚之前的事情。”
顾川又望了她一眼,很快低了头:“奴婢……咳咳,奴婢自当尽力。”
见顾川答应的干脆,纪青盈心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窥伺君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是小事情。顾川给她看的文卷和资料,真心不是该给她的,可是她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找顾川。犹豫了一下,纪青盈还是轻声道:“小川,谢谢你。”
顾川肩头极轻地震了一下,但仍旧没有抬头:“昭容言重。”
“那个,”纪青盈也不好再多说了,只能温言道,“我这几日叫人弄了些秋梨膏,润肺清热、对喉咙也好。回头我叫人给你拿两盒。如今天寒,你也要保重。”
顾川沉了沉,便起身行礼:“多谢昭容,若没旁的吩咐——咳咳,咳咳,”顿一顿,终究忍不住抬眼再度望了望纪青盈,“那奴婢便告退了。”
纪青盈未料顾川居然这样就红了眼眶:“小川,你……”
顾川垂目道:“从前,咳咳,从前在礼文馆受罚,也是靠着您的暗中接济,奴婢才能活到如今。您所吩咐之事,奴婢自当尽力。”又咳嗽了两声,躬身后退:“奴婢告退。”
纪青盈想着如今还有绿萝在暗中留意自己,也不敢再多留顾川,只得心情复杂地目送他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苜蓿进来给纪青盈送茶,同时也带来了礼文馆的八卦:“昭容,您听说了吗,这位小顾公公,如今可红了!”
纪青盈不由疑惑起来:“他有什么可红的?难不成最近宫里都流行多读书了?”
小苜蓿满脸都是“我就知道你没听过!”的得意,不过到底理智还在,没敢直接鄙视纪青盈的孤陋寡闻:“您之前都一心照顾太子殿下,所以才没顾上外头的事情。现在人人都说,再过些日子,小顾公公就要调到皇上身边啦!”
“皇上身边?”纪青盈是真没想到这个转折,同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紧张。
怀渊太子与肃帝虽然是亲父子,但表面上的不和早已深入骨髓里,能够不刀兵相见都是好的,如今与将来的两厢对立都是毋庸置疑,顾川却要去伺候肃帝?
“皇上这回静养之前,”小苜蓿没看出纪青盈正在思考,便继续讲积攒了许久的消息,“就时不时叫礼文馆的人寻一些书卷送到乾熙殿,听说皇上后来眼睛不大舒服,有时也叫礼文馆的人读书或是说典故给皇上。小顾公公能成为礼文馆最年轻的典记,就是因为给皇上说书的时候得了皇上的赏赐。最近皇上静养,蘅芳宫又封宫,皇上几乎每日都召礼文馆的人过去,小顾公公好像得了好些赏赐呢!”
纪青盈听得有些迷惑:“说书?这样的事情不是该礼乐司和教坊那边选歌舞伎之类的过去给皇上解闷吗?怎么会找礼文馆?”
“好像是太医说,请皇上最近不要临幸妃嫔,少近女色。”小苜蓿脸上居然红了红,“因为……因为蘅芳宫里不是搜出了很多东西么……”
纪青盈点点头,这倒是实情,不论是天宪早年彤史的记录,还是她解锁记忆中的认知,若是肃帝整日观看教坊歌舞,定然是要召幸妃嫔折腾一番的。不过顾川得了肃帝的喜爱,还有可能调任乾熙殿,总是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与防备。
不过这件事并不是她适合再多插手的,眼前还是要先顾着跟太子有关的任务。
顾川大约是真的很忙,这次走了之后过了好几日都没有文卷送过来,纪青盈就只好依靠小苜蓿这位人肉八卦搜集器,打听太子大婚之前到底还有什么出名的往事,结果还真得到一点线索。
第88章 1.21
天宪十三年,也就是栾皇后薨逝不久之后,年方十四岁的三皇子孟怀渊刚刚确立了储君身份,迁入重华殿还不到两个月,便因为一个极其含糊的理由将一名内侍鞭笞致死。虽然死去的内侍位分并不太高,但那时候怀渊太子尚且年少,且栾皇后刚刚过世,这事还是给怀渊太子惹来了很多暴戾阴骘的评语,甚至那时候还有人上本,认为三皇子心性不稳、不宜入主青宫。
“难道这也是太子的心结?”纪青盈仔细打听了这件事之后,时间也有些晚了,盥洗完毕上床休息,或许是白日里思绪过多,随着身体渐渐疲乏困倦,脑海中却还是许多事情往来翻转,难以安眠。
不知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纪青盈终于渐渐睡着,然而许多旧日在蘅芳宫的激烈画面却混杂入梦,待得月上中天、万籁俱寂,门外值夜的小苜蓿也渐渐打盹要昏睡的时候,纪青盈却猛然从床上惊醒,满额都是汗,呼吸粗重至极,而那砰砰乱跳的心,更是久久难以平静——原来,“自己”也是杀过人的!
调整了半晌呼吸,纪青盈才慢慢理清了脑海中混乱画面之间的逻辑与顺序,在寂静的夜色里想起了那件蘅芳宫的旧事。
其实说起来简单得很,肃帝的后宫百花齐放,斗争激烈无比,无间道与反无间道,两重间谍三重间谍,各宫各院比比皆是。毕竟利益驱动之下,权势起伏之间,主子奴才也好,姐妹闺蜜也好,大约除了亲生母子兄弟之外,什么联盟都不是足够可靠的。
那么很自然的,在表面光鲜亮丽、雍容雅致的宫眷笑靥背后,哪一座宫殿的后院不曾私刑审问,甚至说哪个妃嫔手上不沾血。纪青盈在蘅芳宫里整整十二年,那样的场面其实看过无数,甚至还亲自为傅贵妃处理掉过一个其他妃子安插到蘅芳宫的宫女。
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虽然纪青盈理智上知道,这是原主的行为,而不是如今这个换了内芯的她,但继承原主记忆的意思其实就是完全记得当时第一视角的动作和感受,甚至包括看见对方惨烈的死状之时内心强忍的恐惧、以及温热的鲜血溅在她手上的痕迹,她还能一一体会。
“昭容?您醒了?”小苜蓿终于听见了内间纪青盈的粗重呼吸,以及辗转反侧,揉着眼睛进来,“您要喝水吗?”
纪青盈摇摇头:“不妨事,你去罢。”
“您这是做梦了吗?”小苜蓿打了个呵欠,“露珠姑姑说您心事太重,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罢,便是有些什么影响也总能慢慢好的,昭容您别太介意了。”
过去的影响?
纪青盈还是摆手叫小苜蓿去休息,心里却好像触动了什么——太子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挣扎?
在自己解锁的记忆当中,为什么原主当时会下手为傅贵妃杀人,因为从小看见傅贵妃以及身边其他的蘅芳宫嬷嬷就是这样行事,虽然心里也是有害怕和犹豫,但总体来说还是会有本能的模仿。
而怀渊太子,自少便见到肃帝向着妻妾甚至子女暴行屡屡,即便对肃帝的行为憎恨惧怕,但是身为人子,其实内心也会难免有同样的倾向。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在少年时期被父母家暴严重,长大后也同样向自己的妻儿施暴。
之前为了祭礼和素衣的事情闹别扭的时候,怀渊太子着急起来,便打了她一巴掌,而后种种,其实也是强自克制着。这样说起来,太子心中的另外一个问题,很可能是有关从父亲肃帝那边继承而来的暴力倾向。
纪青盈刚想到这里,眼前便有光芒微弱的系统提示字幕:【任务进度:40%】
果然是这样!可是确认了问题症结的纪青盈并没有太多进一步完成任务的开心,反而更加头疼——这阴影要怎么破啊!
抓心挠肺了几日,纪青盈还是没有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法子。而收到了顾川暗中送来的一些文卷之后,又翻出了太子少年时期的一些轶事,记录都是零散琐碎,从表面上实在算不得什么明显提示,唯一比较突出的就是已故的二皇子,元舜太子曾经是多么受到肃帝与栾皇后,还有群臣百官的喜爱。一切能够给予皇子的嘉词美言几乎都用了个遍,更是与有关三皇子怀渊太子的“阴骘执拗”云云对比鲜明。
此时便已经入了腊月,盛京城的天气滴水成冰,为栾皇后与元舜太子的大祭典也进入了尾声。朝廷上风云激荡,礼部忙碌不已,而禁宫之中却处处皆显示着表面的平静。
初五是最后一场大祭,闭门静养了数日了肃帝要亲自现身太庙,与怀渊太子等众皇子,还有宗亲重臣等一同完成祭典,随后还要回到宫中的祈元殿进行最后的仪式。
太庙的祭祀等事,宫中妃嫔无论尊卑嫡庶,一律都没有参与的机会。而在宫中祈元殿的典礼,则是除了待罪禁足者外,人人皆需到场,纪青盈自然也不例外。
离开梦蝶轩之前,纪青盈心情还是有些紧张。她只要出门,哪怕是听上去最平常的吃茶也要存个档才敢动身,此刻的大祭礼是有太子、肃帝、夏贤妃、宝音乡君、梅侧妃、薄良媛等等所有人都在场的大型集体活动,不管是她想见还是不想见的人都聚在一起,会不会出什么惊天狗血大战、殃及她这条小怂鱼,实在很难说。
不过到了祈元殿,纪青盈见到太子的那一刻,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以怀渊太子的腹黑变态与掌控力,即便是对肃帝或傅妙庄发难,应该也不会选在栾皇后与二皇子的祭典上。
果然,这场天宪十九年最后的一场大祭,进行得又平稳又顺利,肃帝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对待怀渊太子甚至显示出了少有的和蔼。虽然明眼人皆看得出,肃帝的这样平静而和蔼的姿态未免过于刻意,摆明就是要向辅臣与宗亲们强行表示圣躬康泰、已近大安,但看得出又如何,肃帝此刻仍旧是天子,谁又敢质疑他姿态的真假。
怀渊太子倒是镇定沉稳一如往日,见到肃帝如此姿态,也十分配合地感动落泪,白皙俊朗的面孔上眼眶微红,薄唇紧抿,言语之中似有颤音、似有克制,活脱脱一副思念母亲兄长、又感动于父亲肃帝终于重新康复的贤孝模样,论声情并茂、论自然流畅,实在胜过肃帝十倍。
纪青盈按着品级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偷眼看着肃帝与怀渊太子这一场父子大戏,几乎都要偷偷在心里喝彩了。
肃帝的演技虽然远不如怀渊太子,但以他多年的刚愎暴烈,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其实已经足以获得“最佳演技突破奖”,毕竟身为九五之尊,还要这样宛转自白,实在不容易。
至于怀渊太子殿下,那实在是应该考虑将来登基之后就选一个“影”字,直接叫影帝算了,这感动不已又强自忍泪的动人形象,配上俊彦无双的雅正容貌、芝兰玉树一般的高华气质,要是穿越到现代,分分钟金像奖拿到手软啊。
不过这场大戏再精彩,终究也要落幕,庄重肃穆的祭礼到了酉正,终于按时结束。而众妃嫔依礼恭送了肃帝与怀渊太子之后,几乎是本能地互相看了看。
原因很简单,虽然肃帝与太子的江山之争仍旧风雷激荡、未曾落定,但大祭的结束还是意味着一件后宫妃嫔们最为关心的事情——太子终于可以召幸妃嫔了。
纪青盈对此倒是没想那么多,这十几天里她虽然都没机会再见到太子,但每日德海公公都会亲自到梦蝶轩送一盒点心。她知道,这是太子的心意,想让她知道即使在这样忙碌的时候,他也还是想着她的。
祭典之中得以见面,却不是说话的时候,两人的目光不过一触即分,纪青盈看得出,太子好像又消瘦了几分,那条她惯常给他系的腰带,又宽了小半寸出来。
她这边自顾自的想着,便没注意到众人向着她或明或暗的打量,皆是想着以梦蝶轩的恩宠深重,定然会在祭期结束之后立刻被太子再度召幸。
然而转日重华殿发出的旨意却又叫人意外——太子传旨,召幸碧萝轩薄良媛。
纪青盈在梦蝶轩里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练字的手一抖,原本写得还算端正的一个“意”字底下一笔歪了,那一页纸就全毁了。
“薄良媛?”纪青盈不动声色地将手下的那页纸换了,抬眼去望过来报消息的绿萝,“殿下不是先召幸梅侧妃,而是薄良媛?”
绿萝欠身恭敬道:“是。”
纪青盈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先下去罢。”心念电转之间,还是故意做出了一些些的沮丧伤感。
绿萝实在不似小苜蓿一样多话,闻言领命,便退出了寝阁。
纪青盈见她将门关了,那做出来的伤感之意便自然敛了去。薄良媛既然是太子的内线,那么此刻召见自然是有公务要办。虽说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介意太子没有第一时间来找自己,但想着公务要紧,也就没有太多情绪。
倒是绿萝,主动过来禀报这件事情,会不会有什么目的在当中?
正想着,便听外头有极轻的叩窗之声:“笃笃笃,笃,笃笃。”
纪青盈怔了怔,忽然想起这个暗号的意思,起身去开窗,压低了声音,满心皆是迷惑疑问,却也有那么一丝丝的甜意:“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1.22
随着祭期的结束,大盛禁宫也处处张灯结彩,金红装饰,满了年下的喜庆与华美。东宫之中妃嫔们也纷纷裁制宫衣,增添首饰,预备着年前年后的大宴小宴。京城的官眷贵女亦相类,且各大绸绸缎庄首饰铺子的忙碌,更胜往年数倍。
原因很简单,肃帝在初五那日所体现出来的神态安详和蔼极大地引起了宗亲与辅臣们的注意,但重臣们却并不是如同肃帝所期望的那样,以为圣躬康泰、调养大安,这效果恰恰相反,人人都以为肃帝是要油尽灯枯、回光返照了。
因为肃帝自年少起便性格暴烈刚愎,极少有和颜悦色之时,这样的强作柔和与他青壮年之时都极为不同,虽然不再是暴怒癫狂让人畏惧,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过犹不及,宗亲辅臣们的意见迅速达成了一致,认为肃帝不是故作康泰想要赶紧重掌大权,就是病情越发严重以致性情大变,只怕暂时的平静之后暴怒更烈,总而言之还是要请太医们再会诊一轮。
其结果对肃帝完全不利,太医们认为肃帝仍旧内里虚弱,癔症严重,只不过某些药物调理有效,对情绪的调控能有暂时的作用罢了。于是有关年后是否要请肃帝长期静养以致退位,年少有为的太子是否要在纳妃之后直接登基上位,就成了文武百官心照不宣的议题。
在这种情势之下,禁宫与京城皆是议论纷纷,有适龄之女的公卿豪门也开始心思活络。之前怀渊太子的东宫人少,其中一个很要紧的原因就是怀渊太子在少年时的名声不是太好,远不及已故的兄长元舜太子,而肃帝对怀渊太子的不喜又这样明显,这位重华殿之主最后能不能成功晋级既然是个问题,那些持重求稳的公卿贵戚如何肯将女儿嫁进东宫。
要知储君之路并无回首之处,一旦跌下,那就是永世不得翻身了。但现在世易时移,眼看年轻英俊的青宫距离九五之尊只差一步,正妃傅氏陨落在即,膝下又无一子半女,可不正是个大好机会?
而宫中议论纷纷的话题,则是祭期之后的东宫彤史——那位之前横看竖看都宠冠东宫的梦蝶轩昭容纪青盈,居然一次也没有被太子召幸!
初五祭期结束,初六太子召幸了薄良媛,初七那日太子到丹霞殿探望了梅侧妃,虽然没有临幸梅侧妃,但那日也没有召幸其他人,还是让梅侧妃面上大有光彩。而后太子再度忙于年下政务,纪氏的名字在彤史与起居注上皆未出现,这自然让宫中的妃嫔与宫外那些即将入宫的贵女或是满心盼望着或许有机会入宫的姑娘们小小雀跃了一点,那个狐媚惑主、宫女出身的纪青盈,也不过如此嘛!
而再度不知不觉高居禁宫内外话题排行榜首的纪青盈在梦蝶轩里其实安稳得很,一方面是顾川延迟几日之后送来的资料实在很多,每日里她翻查细读,就跟突然掉进了历史课密集班一样。另一方面么,自然就是因为那位看似高冷的太子殿下在初六晚上的夜探了。
虽然二人相会只有短短一刻钟时间,纪青盈心情却好像灌满了足足的蜜糖,随后几日的唇边都时不时地笑意满满,因为总是会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窗外的太子一身暗灰色长袍,虽然不似她以前在电影里见过的全黑夜行衣一样束踝束腕、短打利落,却在这夜色中也极其隐蔽。而这样打扮的太子也取去了发间的金冠,俊彦白皙的面孔上微微含笑,反倒更加动人心魄。
“殿下怎么来了?”纪青盈自然是不敢高声的。
“你说呢?”虽然纪青盈只将窗子开了半扇,其实距离甚窄,然而太子单手一撑,居然便灵活无比地一跃而入,靴尖落地之轻,几乎是全然无声。
纪青盈当时心里还很是紧张了一下——这是出了什么事?太子竟需要这样改装夜行?
然而下一刻,太子便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低头吻了下去。
这唇舌交缠来得太过猝不及防,纪青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太子长驱直入,他修长而有力的手将她扣得这样紧,就好像她之前留宿在重华殿的每一个夜晚,而他在长吻之中的温柔与深情更让纪青盈迅速地沉醉其中。
直到片刻之后,外间有侍女的声音探问:“昭容,您可要用一盏梨汤?”
纪青盈当时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就去推太子,好像在学校走廊里偷情被老师发现一样。
太子却没放手,只不过给她片刻唇舌自由,好让纪青盈迅速调整了呼吸、做出寻常样子向外扬声:“不用了。”
那时纪青盈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侍女不是小苜蓿,而是绿萝。
她之前为了不让绿萝察觉异样,并没有吩咐不许绿萝近身服侍,只不过是尽量多让小苜蓿和露珠姑姑在跟前。此刻绿萝要是想进门送一盏梨汤,其实算不得不正常。
“那您可要点心?”绿萝仍旧隔门请示,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可是也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