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三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哎呀,咱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你个蠢货!!没长眼睛……”
“他们这是怎么了?刚来就走。”慕容沅刚问了半句,继而看到自己腰间的刀,明白过来,低声喃喃,“他们一定是当真了。”
端木雍容的目光有如春日阳光,温暖、体贴,更是没有一处不被包裹,将那娇小身影笼罩其中,----小家伙有点选择困难,那么自己帮她做个决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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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明珠飞快说道:“我亲眼见到的,那个云郡主收了端木雍容的弯刀,两人还搂在一起,别提有多亲密了。”
“哦?”宇文真儿不置评论。
端木明珠又道:“哼!她要是再敢来勾引宁王殿下,就是朝三暮四,就是……,水性杨花!”看了看宇文真儿,“你别误会,我可不是那种吃醋拈酸的人,将来若是我做了宁王妃,自然会为宁王殿下挑更好的。”
宇文真儿笑道:“是吗?那我哥哥有福气了。”
“你记得说啊。”端木明珠再三叮嘱道:“等你哥哥回来,你一定要一个字都不落的告诉他!那种女人,就是做侧妃也不合适的。”
“记得,记得。”宇文真儿让侍女送她出去,等了片刻,头也不回说道:“人已经走远了,出来吧。”
屏风后面,宇文极脸色阴沉走了出来。
“生气了?”宇文真儿挑眉看他,浓丽的五官和哥哥并不相似,冷冷的神情,却是如出一辙,“看来出云王的动作有够快的,见你护花,人家马上就找机会,把弯刀都给送了出去。”
宇文极目光微闪,好似一道冰凉刺人的雪白利剑。
阿沅的性子,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虽是公主,其实心地良善、十分柔软,更不擅长拒绝人,特别是“对她好”的人。时间这么巧,想也明白,是端木明珠那个蠢货上门去闹事,端木雍容借机表白,阿沅不忍心让他难堪,所以才会收下弯刀。
“砰!”宇文极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恶声道:“卑鄙无耻的小人!”
宇文真儿在旁边冷笑,“人家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用点心思,怎么就小人了?再说了,若是云郡主对出云王一点意思都没有,岂会收下弯刀?”
----不,不是那样的!
宇文极恨得握紧了拳,关节“咯咯”作响,他端木雍容,不就是见阿沅关心自己,给自己敷了一次药粉吗?他就这么等不及,连之前杀了淳于化之后的承诺都不管,竟然借着端木明珠这种蠢货,逼得阿沅下不来台,急巴巴的把弯刀强送了出去!
“哥哥,你到底看上云郡主什么?”宇文真儿不解,更是生气,“咱们现在已经自顾不暇,别说云郡主不是绝色,就算她是个天仙儿,也犯不着和出云王对着来啊?你可别去惹事!”
----妹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极闭上眼睛,强行将愤怒的情绪压了下去,不理智的事,当然不能做,心绪翻腾了好久,总算想到其实也不用太过着急的。----就算端木雍容送了弯刀又如何?自己还送在前头呢!而阿沅才刚刚死了父母,三年守孝,根本就不可能这会儿和他成亲,自己不能因此乱了阵脚。
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改变。
----要好好活着!
“哥哥……?”
“没事。”宇文极将心思装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下,“先不要管出云王那边的事,倒是端木明珠,看来端木家是打算把她塞给我了。”
宇文真儿撇撇嘴,“有点蠢。”又道:“不如端木琴看着机灵。”
“妹妹,你还不明白吗?”
宇文真儿的确不明白,“什么?”
“去年我就到了适宜婚配的年纪,因为皇长子的身份,断然少不了要娶一个端木家的女儿。当时只有端木明珠和端木琴两个适龄,势必要挑一个,正要议,偏偏赶上她们祖母去世,也就暂时搁置下来。按照今天的情形来看,端木家已经内定了端木明珠,那么端木琴,很可能……,是要许配给另外一位皇子。”
“哥哥是说,端木家打算押两份宝?”
宇文极一字一顿道:“不止如此!”眼睛微眯,俊美修长的凤目勾出优美弧线,眼神却是凉森森的,“端木明珠像是做皇后的料子吗?比得上端木琴一半吗?而且她还是妹妹,为何要抢在堂姐的前面?你就不觉得蹊跷?”
“意思是……”宇文真儿拨了拨花觚里面的蔷薇,忽地明白过来,却是“咝”了一声,手指被刺扎到了,“他们要把年纪更合适,资质更好的端木琴,许配给……,应该是许配给晋王!”恶狠狠的将手指一挤,混着血珠,拔出了刺,“也是啊,张德妃背后的势力可不小,多年来后宫屹立不倒呢。”
宇文极勾了勾嘴角,“你想明白了就好。”
好什么好?!宇文真儿只觉愤怒、担心,和深深的不安,咬牙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毕竟是父皇的嫡长子啊。”
“妹妹又说笑话了。”宇文极从来都只在慕容沅的事上情绪失控,别的倒是冷静,哪怕涉及到自己将来的帝位,也说得云淡风轻,“你自己想一想,本朝有几个是嫡长子做皇帝的?而端木家一心只做后族,不管我做那个位置,还是别的皇子,只要下一任皇后姓端木就可以了。”
宇文真儿的心越来越凉,如坠谷底,她不甘心道:“可是咱们还有母后!”
“母后么?”宇文极轻笑,“咱们的母后早就死了。”而现在这位皇后娘娘,多年不孕、性情乖僻,早已被父亲所深深厌弃,而且她手上沾的鲜血太多,与其说是有用的利器,不如说是一柄带着血光的凶器!
宇文真儿急道:“她无子,不帮你帮谁?!”
“妹妹你还是没有明白。”宇文极能够信得过的人,只有妹妹了,“皇后无子固然想要帮咱们,不管她存了什么心,都肯定想着先扶我坐上帝位,但是……,她自己又有多大的力量?确保能够扶我上去吗?”
在桌子上敲了敲,“现在的情况是,国中局势复杂动乱,单凭端木嫡支一系的势力,已经不能稳稳的扶植下一任皇帝。所以他们不安了,要找帮手,将端木琴许配给晋王,就可以拉拢张德妃的势力,彼此化敌为友,一起拱卫储君上位!”
“端木家,居然……”宇文真儿之前是没想明白,现在明白过来,心情实在是糟透了,忍不住发狠道:“将来的事难说,怎地就不是哥哥坐上皇位?!”
宇文极淡淡一笑,“就算是,端木家也不损失什么啊。”
宇文真儿闻言怔了怔,喃喃道:“是啊。”若是晋王胜出,端木琴是皇后,若是哥哥胜出,端木明珠是皇后,“哼,他们想押两份宝!想得倒美!”继而一惊,“他们该不会已经放弃哥哥,支持晋王,然后暗地里对付哥哥吧?”
“那就要看将来我和晋王,谁的胜算大了。”宇文极长眉微挑,眸光沉沉,宛若黑得看不到光芒的永夜,冰凉道:“其中一个必成弃子!”
----情势越来越严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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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沅的压力也不小,淳于化一直不出门,任凭自己想千百个法子,也都是在做无用功。若当初他只是杀了父亲,还没那么恨,可那个变态……,居然一刀一刀在父亲身上凌迟,若不是母妃一剑结束了父亲,还不知道要痛苦多久。
----父亲到死,都是死不瞑目啊。
这个仇一定要报!!慕容沅将心中仇恨缓缓压制,慢慢平静,继而又想起另外一件烦恼的事,端木雍容的那边……,自己根本就没有准备好。不行,这两件事都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必须快点杀了淳于化,然后再决定那件事,越拖越是麻烦。
而且杀淳于化的事,最好不要再依靠端木雍容了。
否则他帮自己报了大仇,然后自己再拒绝他,怎么说得过去?可是因为他的恩情作为干扰,而做决定,心里面又会觉得意难平。
慕容沅看着桌子上的精巧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瓶玫瑰花露。端木皇后总是隔三差五的,赏点东西,或许……,自己应该进宫去谢恩了。
人间四月,姹紫嫣红一片花团锦簇景象。
端木皇后衣着华贵不凡,脸上含笑,坐在凤仪宫后院的花树下面,看着慕容沅行了礼,轻声笑道:“云郡主可是贵客,盼了好久,才盼到你来呢。”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慕容沅说着客套话,然后转入正题,“臣女进宫道谢,无以报答,只盼能够陪皇后娘娘说说话,散散心。”
端木皇后展颜一笑,“这便是极好的了。”挥退了身边的人,笑道:“上一次本宫的诚意,云郡主可还满意?”又道:“还有一个楚王,不用担心。”
慕容沅见她气定神闲,姿态从容,问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胜券在握,又何须在意臣女?一个小小的出云王师妹,恐怕帮不上什么吧。”
“不,我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端木皇后摇了摇头,目光透出三抹哀伤、七抹怨毒,继而合了合眼帘,然后睁眼,“本宫给云郡主讲一个故事吧。”
树叶沙沙,吹起那些藏在皇室宫闱隐秘往事。
那些惊心动魄,那些痛苦挣扎,在皇后的嘴里徐徐说出来,不过只言片语,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云淡风轻的讲完了。
“所以……”端木皇后微笑道:“有劳云郡主,替我向出云王转达一下诚意。”
慕容沅脑子里接受的信息太多,还没消化,结果又扯到了端木雍容,----怎么绕来绕去都绕不开他?继而自嘲,也对,不论皇后的话有几分可信,她要找人合作,当然是找端木雍容更适合,自己能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是帮忙传个话罢了。
端木皇后又问:“上次本宫跟云郡主说的,做徐贤妃义女一事考虑的如何?”
因为想要拉拢端木雍容,才给自己一个恩典?慕容沅更不能接受了,本来自己都已经深陷其中,又没有闹清楚,再牵扯更多岂非更糟更乱?因而道:“多谢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臣女身份低微,做郡主已经是高攀,不敢妄想其他。至于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一定会带到的。”
----该怎么做,端木雍容那边自有判断。
至于杀淳于化的事,看来皇后这边的路走不通,宇文极也不能找,还是自己另外再想办法好了。于是起身告辞,“打扰皇后娘娘了。”
“云郡主。”端木皇后目光烁烁照人,看着她,“你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到底在所求什么呢?”笑了笑,“或许,是为了出云王。”
慕容沅无法解释自己是来报仇的,只能让她误会,并不解释,微微一笑告退。
端木皇后在她身后静静注视,挺不错的一个小姑娘。
为了安全起见,出门是由出云王府的侍卫护送,到宫门进出,都是皇后的人一路亲自接送。慕容沅出去上了黑漆肩舆,看着一路琉砖璃瓦的宫墙景象,笔直的宫道,不由想起燕国皇宫的一幕幕,那些遥远的旧日回忆。
一辆马车从宫道对面行驶过来,坐上之人,羽扇纶巾、白衣胜雪,一副仙风道骨的清雅出尘之姿,与黑漆肩舆错身而过。
慕容沅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刚才……,那人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
那不是东羌皇帝身边的玄清道长吗?他连话都没有跟自己说过,毫无交集,这会儿打量自己做什么?不由飞快回头看了过去,那玄清道长居然同样回头,还笑了笑,继而摆摆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是自己的错觉!
慕容沅带着奇异的心情回了王府,刚到大门,就有门上的人上来递了一封信,“方才有人送来,指名要给云郡主的。”
“给我?”慕容沅看了看,信没什么问题才拿了。
往里刚走了一段儿,端木雍容就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微微责备,“小羽,你怎么自己进宫去了?宫里……”看了看周围不方便多说,领着她进了内院屋子,撵了人,“为什么不等我从军营回来再说?明知道宫里不安全。”
“还好。”慕容沅不是太适应他这样,好像……,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子,一言一行都要汇报过。虽然是关心,但是也太过干涉了一些,淡淡道:“有王府的人护送,皇后娘娘的人在宫门口接送,一路平平安安的。”
端木雍容意识到自己口气有些急,缓和了下,“小羽,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慕容沅拆了手中的信,展开了。
里面抽出来一张小小的水墨画,有亭台楼阁,花木扶疏,绿荫葱葱,树下的石桌上面摆着各种点心,像是勾勒了一副豪门贵族的内院一角。
慕容沅像是被雷劈中了,呆呆的,手上的信纸掉落了也不自知,----是他,那个玄清道长就是他!难怪他之前会帮着自己和宇文极说话,难怪他刚才故意提点自己,他怎么也跑到东羌皇室来了?眼下认出了自己,又打算做什么?
“这是什么?”端木雍容弯腰拣了信纸起来,看不懂,奇怪的问道。
----除了自己,没有人看得懂这是什么。
慕容沅想起前世的短暂片段,那一天,天气晴好、风和日丽,自己和丈夫姬暮年坐在树下赏花,他还特意抚了一段古琴,高山流水意韵悠长……
☆、98前缘难再续
慕容沅心潮起伏不定,有点累,在一旁的流云长榻上面坐下。
端木雍容搬了凳子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没事。”慕容沅知道他会担心,会问,所以平静了下心绪,干脆先说了,“就是以前认识的一个故人,我没想到会在东羌遇到他,刚才有些意外罢了。”
“燕国的人?”
“是。”
端木雍容迟疑道:“那人会对你造成威胁吗?你易了容,那人还是认出了你,可不简单。”又剑眉紧锁,“可是你根本就没出门几次,那人在哪儿见到你的?”见她抿嘴儿不吭声,问道:“是不是不方便说?”
“是有点不方便。”慕容沅点了点头,补道:“没事的,那人应该不会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