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内情的人不多,知道的人愿意冒风险告诉咱们的,就更是少之又少。费娘子是孙嬷嬷的儿媳妇,她若是不知道内情,是万万不敢狮子大开口的。只要她提供的消息有价值,五百两虽然多,但是花着也值。”
“别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一定会觉得小姐您出手阔绰,说不定也会来通风报信。”
丹心总结道:“我觉得这五百两银子不妨给她。”
顾重阳听着听着脸上就露出赞赏的神色来,五百两银子的确不少,可对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能弄清楚事实真相,别说是区区五百两,就是五千、五万,她也在所不惜。
“好,这件事情……”
顾重阳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就传来小丫鬟通禀的声音:“小姐,四老爷来了。”
父亲怎么会来?
顾重阳心里不由一阵惊疑。
四夫人在世的时候,顾重阳经常腻在荣冬院,因此,父女两个都是在荣冬院见面。
四夫人去世之后,四老爷就搬到了外院的书房。顾重阳主动去书房找过四老爷几次,四老爷也让小厮找顾重阳去书房说过话。
像今天这样来到海棠院,还是头一回。
顾重阳赶紧站起来,朝外迎去,四老爷已经掀了帘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脸色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来。
“父亲,您怎么来了?顾重阳一边行礼一边问道:“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丫鬟们也跟着顾重阳一起行礼。
可四老爷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拿眼睛在屋里扫了一遍,然后道:“其他人都出去,我有话跟四小姐说。”
声音凝重,脸色端肃。
绿芜等人看了一眼顾重阳,顾重阳微微点头,她就领着众人鱼贯而出。
四老爷见绿芜一派唯顾重阳马首是瞻的样子,脸色又沉了几分:“重阳,你最近在忙什么?”
顾重阳不知道父亲这是何意,就道:“我尚在孝中,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平日里也就是看看书,写写字。”
“父亲这里从哪里来?今天公务不忙吗?”顾重阳一边沏茶一边道:“父亲快请坐,尝一尝女儿沏的茶喝不喝味口。”
四老爷负手而立,望着顾重阳的眼神十分痛心:“重阳,你母亲入土为安,为什么你要让我如此不省心呢?”
顾重阳沏茶的手一顿,半晌没有说话。
四老爷痛声指责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又想知道什么?你母亲是心疾突发而死,这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你还在纠结什么?难道,你想让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吗?”
“父亲!”原本沉默不语的顾重阳突然道:“难道我母亲在九泉之下真的安宁了吗?”
四老爷没想到顾重阳会这样反问,他垂下眼皮,长长一声叹息:“你母亲已经长眠底下,事情原本已经结束了。可你频频让人打探消息,这是在让人揭我们四房的伤疤,丢我们四房的脸。你母亲就是活着,也绝对不会赞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顾重阳听着,就感觉像掉进了井水里,连心都凉了。
死的那个人是她的母亲,她有权利知道真相。可父亲却言语不详,不愿意她提起,不愿意别人想起母亲。
难道在父亲心里,母亲是个羞于启齿的丑事吗?母亲是不能揭的伤疤吗?
“父亲,您真的相信吗?”顾重阳目光灼灼地看着四老爷:“你会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怀疑母亲吗?”
“胡说八道!”四老爷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厉声呵斥道:“什么流言蜚语,怎么会有流言蜚语?相信流言蜚语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听信别人的话,反而来质问我,简直不可理喻。”
顾重阳后退几步,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顿感万念俱灰:“您相信了,您相信了,您果然还是相信了!”
怎么会这样呢?父亲与母亲明明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其他人都可以怀疑母亲,不相信母亲,可父亲也不该不相信母亲啊。
夫妻十几载,最后母亲竟然成为他的耻辱。
虽然明知道父亲是受了别人的蒙蔽,可是此刻,顾重阳还是觉得心寒,还是替母亲觉得不公。
顾重阳控诉地瞪着四老爷:“虽然你嘴上不承认,但是你心里是认定了的。所以你才会急着辩解,所以你才不想让我继续追查下去。你觉得我查下去,会让知情的人想起这件事情,您觉得这是耻辱,是丑闻。”
“可事情不该是如此!父亲啊,你与母亲夫妻十几载,您应该相信她的为人。而我,追查真相并不是因为不相信母亲,恰恰相反,我坚信母亲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坚信母亲是含冤而死,坚信只有找出凶手母亲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安宁。”
“胡闹!”四老爷额上青筋直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78.奸/夫
巴掌很重,落在桌子上发出“砰”地一声,震得桌上的茶盅都跟着晃了晃。
四老爷怒不可遏道:“你母亲一事,已经尘埃落定,没有什么凶手,这一切都是你臆想出来的。”
若顾重阳真是个十岁的女童,恐怕会被四老爷这一巴掌的怒火给吓怕了,可她骨子里是个成年人,还是个经历过母丧、舅舅满门被斩、被人逼的喝下毒酒……这一系列生生死死之人。
上一世的悲剧告诉她,逆来顺受不会有好结果,麻烦躲也躲不开,只有迎难而上,才能解决问题。
她不仅不怕,反而激起了斗志:“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不让我查?你在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四老爷突然放低了声音道:“我是担心你,担心你沉溺在你母亲的事情里不能自拔。你母亲已经死了,咱们更应该好好的活着,这才是你母亲最想看到的事情。重阳,你从来都是听话的好孩子,这一次,你就听父亲的,别胡闹了,好不好?”
不好!
母亲尸骨未寒,凶手还逍遥法外,而且凶手就在庆阳侯府,她怎么能装作无动于衷?
可看着父亲担忧的脸庞,她突然垂下头道:“好,我听父亲的。”
四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囡囡最乖了。”
四老爷如释重负地走了,顾重阳的嘴紧紧的抿成的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