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蚩尤发现他的妻子变得更沉默了,她没事总喜欢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的瞅着他,却低着头什么也不说,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这几年他总是军务缠身,忙得很,通常十天半个月回来一趟,根本没有时间陪伴在她左右。
媳妇也不喜欢出门,她总是闷在房中打坐,听桂婆说夫人可以一整天不和人说话……
难不成他的妻子抑郁了?
想到此,蚩尤愧疚又自责,抽出一天的时间,他让她换上男子的衣服,带她参与自己的工作。
然后骑上黑龙,领她欣赏被他占领的土地。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下意识的想让她高兴,又或者是希望她对这片土地能有一丝归属感,他想要她真正的爱上他,爱上这里,然后再也不会离去。
冬日的天气阴郁湿冷,赵初心对脚下的土地其实没什么兴趣,只是一味地往他怀里钻。
蚩尤搂着她软绵绵的小身子,她难得的主动对他来说很受用,他也很想再多抱一会儿,可他更担心她会因此而生病。
于是他叫黑龙降落,找了一个避风的山洞,生了一个火堆让她休息。
他把自己的兽皮披风留给她,迈开步子出去喂龙。
来的时候玛奇给他准备了一个布袋,里面装了不少活禽。
他随便抓出一只山鸡,猛地朝天空一扔,黑龙立即扑了过去,连骨头都不剩直接吞进肚子里。
黑龙长得快吃得多,平日多数是自己进山里狩猎,只有在冬天食物不好猎取的时候才依靠主人的喂养。
很快一袋活禽就吃的差不多了,蚩尤给赵初心留了两只兔子,一只让她抱着玩,一只烤着吃。
他抓着兔子的耳朵正要往回折,忽然瞥到一道身影。
他随即一愣,快步上前:“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外头冷。”
赵初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雪地里,身后是一串平整的小脚印。
她没有回话,目光静静的注视那只已经吃饱喝足的黑龙。
“它长得真快。”赵初心出神的说,“已经那么大了。”
蚩尤笑了,替她遮去风雪:“回去吧。”
得不到回应,他索性将她抱起。
赵初心的体重对他而言与孩子无异,他甚至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一只兔子。
“你应该再多吃一点。”
话落他蓦的一愣,明明她吃得也不少,有时胃口甚至比他还好,可就是不见长胖。
时光仿佛在她身上定格,她的一切在这十几年里从未发生过变化。
蚩尤忽然沉默下来,他把她带回火堆旁,默默的替她架起烤肉。
赵初心曲着腿坐在角落,目光并未离开远处的黑龙。
她回忆起蚩尤与祝融的战役,巨龙和军队仿佛就在眼前。
怒火燎原中,被称为火神的祝融一败涂地,她还亲眼目睹了蚩尤命令这条黑龙烧毁一个村庄的过程。
它不过是在天上喷了一口气,不,也许只有一阵烟,那个村庄便化作灰烬。
*
蚩尤的本意是带她出门散心,可谁知回去之后,他的妻子变得更沉默了。
他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只知她叫桂婆替她找了许多扁扁的木牌子。
成日用他送给她的小刀,在牌子上写写画画。
他取过一块来看,上边刻的既不是致雨咒也不是雷咒,至于她写了什么,他问她,她却只是笑而不语。
她不说,他便没有追问。
与其整日对着窗户发呆,他很高兴她能找到事做。
虽然那些咒语看上去十分诡异,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感受到木牌中蕴藏的杀气。
可蚩尤始终相信着,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他,唯独是他的妻子不会。
他们相识相伴,一起走过十数年的岁月。
在这期间她尽心尽力的栽培他,帮助他,扶持他,所以他深信她永远也不会伤害他。
直到一周的傍晚,他叫人弄来一条鲜嫩的烤羊腿,正准备回去与妻子一起分享的时候,桂婆告诉他赵初心中午就出去了。
她带走许多活禽去了后山,说是喂龙。
喂龙?
她对他的龙一向不闻不问的。
蚩尤觉得古怪,骑上快马离开都城。
骏马沿着河道一直跑,蚩尤在马背上吹响口哨,一般而言,当黑龙听到哨音的时候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他面前。
可这会儿周围除了马蹄声,并没有特别的动静。
心忽然往下一沉,不祥的预感泛上来。
蚩尤更用力的挥动马鞭,骏马如箭一般窜入丛林。
很快,他便嗅到了一股硝烟的味道。
顺着源头奔跑,终于看到了妻子的身影。
她坐在一片灰烬里,周围尽是打斗过的痕迹,无数被击碎的木牌散落在她脚边,蚩尤拾起一块,上面的符咒他看不懂,但他知道赵初心这几天不眠不休,为的就是刻这些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