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凌克清的谈话不欢而散,凌若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当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屋外,丞相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般,颓废地倒在椅子上,阳光从门窗外洒落进来,一地生辉,却驱不散他身上散发的落寞气息。
“她这性子,到底像谁?”凌克清喃喃自语道,这个女儿,陌生得让他几乎快要不认识了。
凌若夕可没去理会他心里头的复杂想法,返回院落,凌小白正满头大汗地打扫着卫生,见她回来,被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快?他还没有打扫好呢。
“你继续。”凌若夕扫了他一眼,薄唇轻轻吐出三个字,绝了凌小白想要偷懒的想法。
他撅着嘴,愤愤不平地瞪着凌若夕的背影,手指不停戳着肩头的黑狼,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娘亲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小爷呢?”
黑狼朝天翻了个白眼,慵懒地黏在他的肩头,话说回来,他怎么觉得这是这女人故意惩罚小少爷自作主张呢?
将房门合上,凌若夕盘膝坐在大床上,丹田内盘踞的玄力,开始缓慢地流转着,虽然皇帝下旨释放了她,却并没有给她解除玄力的封锁,如今的她,能够动用的玄力,少得可怜,虽然突破蓝阶,但发挥出来的,只有鼎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凌若夕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变得如此弱小?不顾筋脉的抽痛,她咬着牙,挪动着玄力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堵塞的筋脉,光洁的额头布满了一滴滴豆大的冷汗,顺着她的面颊,滑落下来,衣衫浸湿。
“唔!”玄力疯狂地运转传来的镇痛,饶是凌若夕意志力再坚强,也有些抗不住,脸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贝齿在唇瓣上留下一排染血的痕迹,可她却忍着,受着,一次又一次挑战着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
身体僵硬如石,仔细看,甚至有带着丝丝颤抖。
起初只是微笑的气流,但很快,便逐渐壮大,受损的筋脉在玄力疯狂的冲击下,被扩大,被拉拽。
一股乳白色的热气自凌若夕的体内爆发出来,在她的身体外形成一个巨大的罡气罩,将她娇小的身躯笼罩在其中,罩上的光芒不停变换着,淡淡的蓝色光晕将整个房间占满,属于蓝阶初期的威压,徘徊在空气里,房内的桌椅被这股威压撞击得丁玲当啷直响。
“轰!”
一股巨大的气流自丹田升起,封堵住的筋脉瞬间饱胀,仿佛所有的桎梏都在这一刻消失,压抑的玄力,终于冲破枷锁,再一次恢复了自由。
凌若夕耐心地调理着体内快要失控的力量,直到将它们通通控制住,她才长长松了口气,紧闭的双目豁然睁开,眼底精芒爆闪,一滴冷汗从睫毛上滑下,落入她的眼眸中,带来细微的酸疼。
她从床榻上翻身站起,浑身的骨头犹如被一辆卡车碾过,活动几下,便能听到关节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仔细检查过体内的情况,凌若夕惊喜地笑了,“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原本以为只是恢复了十成的实力,没想到,竟被她突破蓝阶中期,一只脚迈入巅峰。
“看来这次还真的要多谢这位三王爷了啊。”凌若夕笑得森冷,若是被这位曾经的未婚夫知道,这次的苦难,竟让她步入蓝阶中期,且隐隐有跨入巅峰的迹象,不知道他会不会怄到吐血。
躲藏在院子暗中的云旭,感觉到屋内突然传出的力量,顿时骇然,这凌若夕究竟是什么人?短短数日居然突破蓝阶不说,且进入蓝阶中期?这已经无法用天才来形容了,根本就是妖孽!
难道是老天爷在弥补她?弥补她多年来承受废物名声的磨难,才让她有这样的本事?
要知道,突破青阶后,要想继续突破,在没有灵丹妙药的辅助下,即便是世间少有的天才,想要继续精进,也得大半年的时间,可她却只用了不到三个月,这般可怕的修炼速度,即使是在云族,也是少有。
难怪少主会对她另眼相看。
云旭心头泛起滔天骇浪,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地将凌若夕看作了强者,而不是一个弱女子。
入夜,凌小白拖着几乎瘫软的身体踉踉跄跄走进房间,随手将扫帚扔到一旁,刚进屋,就倒在椅子上,累得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大口大口喘着气。
“弄完了?”凌若夕早已换下湿漉的衣衫,正悠然坐在一旁饮茶。
凌小白艰难地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也失去了,这么大的院子,他靠着一个人打扫完毕,连他自己也佩服自己。
“干得不错。”凌若夕赞许了一句,“休息半个时辰,今天的修炼还要继续。”
“……”不是吧,凌小白在心头不断哀嚎,她的这番话,犹如五雷轰顶,瞬间劈在他的头顶上。
“不满意吗?那就再多加一倍的量,如何?”凌若夕莞尔一笑,只是嘴里吐出的话,却叫凌小白眼前一黑,只恨不得,立马昏厥过去。
“回答呢?”凌若夕不悦地皱起眉头。
为了不被娘亲操练到死,凌小白苦着一张脸,泪眼婆娑的点头,心里的委屈宛如一条江流,正在疯狂翻涌。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吗?好不容易才把娘亲给盼回来,但迎接他的,却是艰难痛苦的训练!
黑狼默默地伸出肉嘟嘟的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希望他一路走好。
一千个俯卧撑,八百次挥刀,一个时辰的马步,这就是凌小白今晚的训练量。
看着月光下,在院子里蹲着马步的儿子,凌若夕站在窗口,冷峭的容颜浮现了一丝柔色。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是她唯一承认的亲人,也是她这辈子最在乎的人,她怎么可能不心疼?但是,她的儿子绝不可能是庸才,即便不是顶尖的王者,也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实力,只能被人欺辱,被人打压。
她宁肯现在对小白狠,也不愿意他将来遭受到不甘,却无法反抗。
漆黑无光的眼眸里最后一丝不忍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决绝,就在凌若夕准备收回目光时,冷不防察觉到,院子里存在着的,第四个活着的生物的气息。
她面色一冷,整个人从窗户内飞身而出,身影如同鬼魅,滑过夜空,精准地飞向云旭藏身的地方。
原本正在观望凌小白锻炼的云旭,骤然感觉到左侧凌空袭来的巨大力量,当即飞身窜出,同时抽出腰间的佩刀,浑身的肌肉高度紧绷,戒备地凝视着站在灰墙之上,正冷冷盯着他的女人。
被发现了……
他心头咯噔一下,身上泛着的杀意如数褪去,收回刀剑,示意他并没有任何恶意。
“又是你。”凌若夕眸光森冷,丝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欢迎,“你和你的主子一样,很喜欢半夜偷窥吗?”
云旭很想知道,少主究竟做了什么?竟在她眼里落下这么一个恶劣的印象。
讪讪地咳嗽一声,云旭这才道:“我只是奉命在此保护你与小少爷的安危。”
小少爷?
凌若夕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眼底的寒意愈发加深几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何时成为了所谓的少爷?
“是他让你留下的?”她沉声质问道,显然并不领情,“回去告诉他,我不需要什么保护,更不需要旁人来担心我和儿子的安危。”
不论是她的自尊,还是出于不想与云井辰的太多的瓜葛,凌若夕都不愿意领他这份人情。
“凌小姐,这话你若是见到少主,大可亲自告诉他听,恕我不能从命。”云旭果断地拒绝了她的命令,少主在返回云族前,特地让他千里迢迢赶来,若是就这么回去,只怕少不了又是一顿责难。
凌若夕身上的寒气有加重的迹象,整个人犹如一座千年难化的冰山,冷得渗人,“若你不走,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屋外多了一个人,这让凌若夕怎能安心休息?多年来的警觉,让她很不习惯四周突然出现的不相干的人。
云旭深知,她并非是要挟自己,而是认真的,那宛如实质的杀意,几乎要将空气寸寸冰冻,但他却挺直背脊,站定在凌若夕跟前,咬着牙,扛住她所释放的威压与杀气,狠声道:“恕我无法从命。”
“……找死!”凌若夕彻底动怒,掌心凝聚了一团玄力,正打算朝云旭袭去。
若是以前的她,或许不是云旭的对手,但如今,她的实力却高出云旭不止一截,重伤他,轻而易举。
“即便凌小姐你今日将我斩杀在此,云旭也不能从命。”云旭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动,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怒火般,对她跃跃欲试,即将迸发的玄力视而不见,“少主只是担心两位的安危,所以才会留下我在暗中保护,请凌小姐体谅少主一番心意。”
“哼,他这叫多管闲事。”凌若夕冷声说道,语调里透着一丝讥讽,一丝嘲弄。
她从未请求过云井辰保护自己,为何要领他的情?这世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另有所图?
仿若察觉到她的想法,云旭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冷怒,“凌小姐,请不要曲解少主的心意,他对你并无所图。”
凌若夕摆明了不相信,堂堂第一世家的人,却对她千般好,即使离去,也要留下属下保护她,若不是有所图,那是为了什么?
“他该不会是把心思动到我儿子身上了吧,恩?”凌若夕随意罢罢手,散去了掌心凝聚的玄力,但心底的戒备与杀意却一分不减。
在没有摸清,云井辰的目的前,对他的人,她绝不可能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