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水虚弱的抬起眼皮,酸涩的眼皮重如千金,他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片,完全看不清人影,但凌若夕的呼唤,他却是听到了的,嘴角颤抖的扬起一抹笑,膝盖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倒在了地面上,好似失去了支撑一般。
“暗水!”凌若夕急忙翻身站起,一个健步,冲到了他的面前,目光迅速将他身上的伤势打量了一番,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此刻心头也忍不住一阵抽痛。
这样的伤势,如果换做普通人,只怕早就丧命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计其数,在他的身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一块完整无缺的地方。
她半蹲下身体,将暗水搀扶着半抱在怀中,玄力输入他的体内,奇经八脉几乎被强悍的力量重创到快要断裂的地步,她眼眶一涩,沉稳的面容浮现了一丝淡淡的恐慌:“暗水,暗水!”
一遍又一遍呢喃着他的名字,那双紧闭的双眼,吃力的睁开,涣散的瞳孔好一阵,才勉强恢复了清明。
“凌……凌姑娘?”暗水虚弱的唤道,声音哪里还有平日的中气十足?微弱得如同猫儿一般,低不可闻。
“我要带他下山。”凌若夕咬牙说道,眼眸中的挣扎,被坚定的光芒取代,小白可以再救,但若暗水就此丧命,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不,不行。”暗水艰难的扯住了她的衣摆,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冲她缓缓摇了摇头,“小少爷,还有大家的仇。”
他吃力的想要把心头的心思告诉她,想要说给她听,那只紧紧拽住她衣袖的手掌,力道很轻,却执着的不肯松开分毫。
凌若夕看得心里抽抽的疼着,她如何不知他此刻心里想的念的是什么?“暗水,你听我说,仇我们有的是机会报,小白的事,将来再说,现在你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疗伤。”
尖刀部队的人,几乎一个不剩,仅剩下的,就只有暗水和小一,他们二人,是她不论如何也要保下的。
“凌姑娘,不可以,我们好不容易才……才做到这一步……不可以就这么前功尽弃……”暗水断断续续的说道,虚弱的嗓音遮挡不住的,是他语调中的决绝与坚定。
凌若夕心尖猛地一颤,一股酸涩瞬间从心窝涌上了她的鼻头,她何尝不想到了这一步一鼓作气,继续下去,可是他的伤势,如果不及早医治,只怕要丧命了。
“如果,如果为了我,而让小少爷有丝毫的损伤,兄弟们不会原谅我的。”暗水似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固执的说道,想要劝服凌若夕,别让一切前功尽弃。
她深深的凝视了暗水许久后,才一咬牙:“好!”
从怀中将从山寨里带来的药瓶通通拿出,盘膝坐下,塞入他的口中,“我先替你疗伤。”
就算要继续前进,她也要保证暗水性命无忧。
如果救出一人的代价,是失去另一个人,那还有意义吗?她再也不想体会,在乎的人离开后的痛苦了。
暗水拗不过她,只能点头,闭上眼,调动着丹田中几乎所剩无几的玄力,将药丸稀释掉,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实力,不愿替她拖后腿,云井辰微微蹙眉,即使他很不喜欢凌若夕与别的男人有身体的接触,但现在的局面,由不得他吃醋,峻拔的身影飞跃到山路口,朝下望去,那一片汪洋大火中,已然没有了任何敌人的气息,只有那不停攒动的火苗以及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眯,他居然仅凭一人之力,将数十名比他修为高强的敌人斩杀干净,难怪他身上的伤势会如此严重。
即使平日里,他看暗水诸多不爽,但此刻,心头,难免升出了一分敬重。
替暗水暂时将伤势遏制住后,凌若夕将他藏匿在主殿外的石雕后,蹲下身体,吩咐道:“如果有危险,你马上就走,绝不能留下,知道吗?”
她进去后,难保不会遭到伏击,一旦发生战斗,以暗水的伤势,只会成为活靶子,这段时间,他应该能稍微恢复一点力气,至少可以逃命。
暗水心想,难道他平日里表现出的,竟是临阵脱逃的懦弱吗?他怎么可能为了苟且偷生,而在危急关头将她一个人留下?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他脸上却不露分毫,玩世不恭的笑笑:“你放心吧,我可是很惜命的。”
说罢,他还连连喘了好几口粗气,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凌若夕不太放心他一人留在外边,却又不可能带他进去,犹豫了半响后,缓缓站起身来,一走一回头,暗水始终带着笑,目送她离开。
站在那道曾见过一次的厚重石门前,凌若夕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定了定神,将所有的思绪通通抛开,双眼逐渐平静下来,淡淡的暗潮在眼底深处闪烁。
“能感觉到么?”云井辰一把握住了她正准备推开石门的手掌,蹙眉低语道,以他的修为,竟完全无法打探到石门内的任何气息,这让他心里有一丝不安。
以他的修为,即便是神阶的强者,也能不可能一点气息也捕捉不到。
要么,里面的人实力高强到他难以估量,要么,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这种事,进去看看不就能知道了吗?”与其在这里做各种猜测,不如直接推开门走进去,凌若夕挣脱了他的手掌,迅速将石门推开,厚重大门发出古老且陈旧的吱嘎声。
云井辰一把将她护在身后,从那敞开的门缝内,有一股凉风,迅猛的刮出,如同利刺般,刺得他面颊微疼,待到凉风散去,紧接着,又是一道刺鼻的恶心味道涌入鼻息,云井辰微微拧起了眉头,这味道像极了尸体被放置多年,无人问津发出的腐烂味,浓郁得让人作呕。
“是死人尸体的味道。”凌若夕对这种气息再是熟悉不过,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从他的身后缓缓走出,屏住呼吸,抬脚,走入了大殿。
宽敞的殿堂,约莫有一百多平方,四周空荡荡的,没有窗户,没有烛台,里面飘荡着一股近乎死寂的氛围,让人无端的有些毛骨悚然,凌若夕在环查了四周的情况后,目光最后定格在正前方的那尊白玉像上,这是一尊与人类的高大相差无几的真人雕像,雕刻的是一个女子,女子身材曼妙、婀娜,穿着复杂的九重华衣,长发及腰。
“这人像……”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尊人像的五官分外的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这超乎寻常的第六感,不知在多少时候,救了她一条命,双眼细细的眯起,她靠近白玉像,想要看清些,同时,在脑海中过滤着所有有深刻记忆的人的脸庞,一一进行比对。
忽然,她瞳孔一缩,一抹诧异在她的面颊上飞速闪过,“不,不可能!”
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她?
“若夕?”云井辰略显担忧的唤了一声,她的神色明显不太对劲,这尊真人像难道她认识么?想到此,云井辰定眼一看,却未曾认出这人像的本尊究竟是何人。
“我需要冷静一下,”凌若夕罢罢手,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心头,无数的疑问正在翻腾,她低垂着脑袋,不停的思索着种种的一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见到老夫人的白玉雕塑人像?
人像的五官与老夫人有七成相似,尤其是下巴上那若隐若现的黑痣,更是十成相像,但凌若夕怎样也想不通,这个神秘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丞相府久不出门的老妇人的白玉像呢?
还是说,这天底下果真有如此相似之人?这种可能性刚刚升起,就被她掐死在心底,她从不做毫无理由的假设,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出现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
薄唇紧抿着,她脸上的神色也在不停的变换,云井辰安静的站在一旁,深沉的双目,始终注视着她。
“如果这尊人像真的是她,其中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凌若夕狠声说道,面上复杂的情绪通通化作了坚定,不管神殿背后的人是谁,她都会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事,只要见到了这些信徒口中的族长,就能够解释清楚了。”云井辰眸光一闪,柔声安慰道,温热的手指,轻轻抵住她的眉心,缓慢的揉搓了几下,似是想要抚平她心头的心烦意乱。
“这里不像是有人长久居住的地方。”凌若夕迅速冷静下来,沉稳的分析道,不论是从整个大堂的格局,还是从这里的气氛、空气,无一不再彰显着此处少有人迹的事实。
如果有人居住,怎么可能连一张桌椅,一盏油灯也没有?
“或许有暗道。”云井辰提醒道。
“你不是去过神殿族长的房间吗?”凌若夕眸光一冷,想起了他曾说过的话,他服用下的那枚药丸,不正是从族长的房间里偷偷取走的么?“你可有见到她的容貌?”
“不曾。”云井辰老实的摇摇头,神色坦荡,未曾有丝毫的隐瞒:“那间房,就在后院,走吧,本尊引你过去。”
凌若夕微微颔首,离开时,她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那尊人像,这才迈着缓慢的步伐,离开了这座神秘却又极其诡异的主殿。
走出殿门后,凌若夕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石雕旁的暗水,心头一紧,斥责道:“你不要命了?”
身负那么严重的内伤,他居然还敢站在这里为他们二人警戒?这不是作死的节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