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要笑啊,笑的好看一点。”龙七叶将照妆镜正面对着她,“快笑。”
秦瑟瑟半掩了脸道,“对着你哪里笑的出来,要看着我家阿湛才能笑呢,你去后面站着。”
龙七叶不以为意,站到云湛身后,“这样可以了吧?”
秦瑟瑟盯着云湛一眨不眨看了片刻,唇角勾起,展颜一笑。
堪称满室生辉。
宁静之后,便有人开始叫价,转眼就攀上了个高峰,数人出价咬得紧追不舍。
“咳咳,还没照完呢,诸位急什么。”龙七叶朝她选中的少女招招手,“你过来。”
少女以阴面照脸,转瞬之间光滑的镜面上便显现出秦瑟瑟艳丽的容颜。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红唇,却偏偏又显现出不同来。
被照妆镜改颜的少女如一个精致的玉雕人偶,美则美矣,不见风情。秦瑟瑟却活色生香,娇媚入骨。
晋阳公主道了一句,“意态由来画不成。”
云湛看着别扭,皱眉道,“怎么让她变回来?”
魍魉笑道,“只要镜面再照一个新美人,这一回的咒术就解开了。”
秦瑟瑟忙指着龙七叶道,“照你自己吧,别想跑。”
龙七叶抬手欲抛开照妆镜,“那就让她顶着你的脸吧,也挺好看的。”
纸鹤扇扇翅膀,“你们这样一闹,我这镜子卖谁去?”
“谁让你的手下说错话呢。”龙七叶对镜一笑,乌发银簪,肤白胜雪,便留在这镜面之上。
魍魉笑着收回照妆镜,“我们还是看看下一样。”
后面几件都是些诡异而精巧的小东西,如魑魅来时所说,受欢迎的都是些蛊惑人心的东西。最后一件被摆上的时候,钱绛不悦的眯起了眼。
魑魅白骨森然的手里绕着一条翠色的小蛇,“最后一件是凑数的,帝都外头捡的。伤了魂魄的龙族呢,可怜连龙身都维持不了了。”
角落里传来粗鲁的笑声,“云影姬太敷衍我们了吧,这连龙身都没有的蛇也来了,真的是凑数了。”
魑魅将翠蛇倒拎起来,“虽说没有龙身,可有龙珠。刨出了龙珠,于诸位修炼可大有进益。这还是条小青龙呢。”
轻安轻轻战栗起来,手指控制不住的打着颤。
等听到魑魅说可以当场刨珠之时,他已经听不下去,变作一只白狐,奔到水榭外面。
云鲲正在喂小凤凰吃酸梅,等他发觉之时,只看到了一小点白色的背影。
龙七叶道,“这可是你的钱塘夫人,要不要救回去?”
钱绛道,“她虽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是龙族,这样任人宰割……”
“与我何干。”龙七叶冷冷的打断他,自他身旁再一次起身,径自出了水榭,她裙摆上的美人们本来聚精会神的看着拍卖,见她要走,此起彼伏的尖叫起来,“魑魅大人!我要看魑魅大人!”
“还没结束呢!不要走!”
“太吵了。”龙七叶指尖绽开红莲华,轻巧的落在裙摆上,亭台楼阁登时化作灰烬,美人儿成了缕缕黑烟,狰狞的散去。
龙七叶在里面,轻安并不敢走远,小小的身子蜷在栏杆下面,龙七叶弯腰抱过小狐狸,“没事,我们回家了。”
小狐狸毛茸茸的身子犹自发抖,发出细弱的悲鸣。
利箭划开皮肉的疼痛,被背叛的懵懂情感,日日夜夜在心头鲜血淋漓,不知如何救治。每每午夜梦回,便会想到湖光水色旁自己的惨状。
一旦顾灵犀的灵力散去,他就会变作一只没有灵识的野狐。
龙七叶抚着他的背脊,“轻安,没事的。”
云鲲紧跟着追出来,见状欲言又止,龙七叶并没有同他解释的心情,尤其在没有得到小狐狸同意的时候。
也许小狐狸并不想让自己的小朋友知道曾经的悲剧呢。
秦瑟瑟抱着琵琶,云湛抱着秦瑟瑟,唯独不见钱绛的踪影。
龙七叶垂眸道,“回去了,鲛人应该也送到家了,不知道小蛟有没有吓到。”
秦瑟瑟沉默的点了点头。
一路皆是相对无言。
小蛟被鲛人和月姬搞得焦头烂额,如蒙大赦,“师父你总算回来了,这两条什么鱼啊,好可怕。”
龙七叶冷冷的看了一眼要回嘴的鲛人,“最好闭上你们的嘴,安静些。不然敖祝由只能收到割了舌头的你们了。”
鲛人被她吓到,静默的沉到水缸底下。
小蛟见回来个个脸色难看,敏感的察觉不对,也不知道问个谁。
龙七叶坐在廊下逗了一回月姬,便道,“瑟瑟你早些回去睡吧,刚才就说困了。”
秦瑟瑟道,“不过一条小龙。他是龙族,自然看不下去同类被刨腹取丹。”
“瑟瑟,你去睡吧。”
“好。”
秦瑟瑟不再多言,问云鲲道,“儿子,你不去睡吗?”
云鲲抱着个凤凰,只管盯着龙七叶怀里的轻安,“等一下再去吧。”
龙七叶抬手塞过来一团毛茸茸,“交给你了,哄好他。”
吉光光被小狐狸压在下头,很不高兴的“啾”了一下,下一刻就被云鲲拽出来塞给小蛟了,“小蛟姑娘,劳烦你照顾下,它喜欢吃梅子,很酸的。”
“诶?”小蛟和吉光光大眼对小眼,小凤凰一张嘴又要不满的啾,被小蛟一把捏出嘴,“不许叫。”
师父心情不好,再叫说不定拿你做汤啊。
轻安似是睡着了,软软的蜷着,云鲲抱着他往外走,叹了口气道,“你睡着时候会抱着尾巴,你醒着吗?”
小狐狸睁开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说不出一个字。
云鲲摸摸他的尾巴,“有不开心的事要说出来啊,这样才能纾解情绪。”
絮絮叨叨了一路还不够,就寝时候摸着人家尾巴还要絮叨,最后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里不知怎的惊醒,怀里的小狐狸已经不见了。
推开门,白衣的少年披散着头发坐在台阶上,满脸的迷茫。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有要给我说的吗?”云鲲觉得自己大概有些生气,将少年的头发揉的更乱了。
轻安轻轻呼出一口气,“和你说了也没有用。”
“你说出来,我也好知道该怎么哄好你啊。”云鲲看他通身的落寞,有些郁闷的又把轻安的头发用手梳理整齐了,“我们是朋友啊。”
“云公子,我不需要朋友,朋友太可怕。”轻安轻轻一笑,还是将当日之事说了。
云鲲静静的听完,“……轻安。”
“嗯?”
“是不是很痛?”
轻安的手落在腹部,“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一定很痛。”云鲲的手覆在轻安的手之上,“因为没有内丹手才这样冷吗?”
“可能吧。我不太记得有内丹时候是什么样了,死了好久。”
“你和我回蜃洲修炼吧,我也没有内丹,还不是一样修仙。”
“不,不必劳烦了。”
“不劳烦啊,我们是朋友啊。”
“我说了,我不需要朋友。”轻安不耐烦的皱起眉。
云鲲轻轻用力,抓紧了那只冰冷的手,“是,你不需要朋友。可是你可以需要我啊。”
轻安怔忪,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月渐西移,夜幕被缓缓撤去。
龙七叶随手泼出一杯酒,同小蛟道,“把他的东西都清理出来。”
“诶?谁的?”
“钱绛的。”
“哦,清理出来晒太阳吗?”
“扔出去。”
☆、第44章 卌肆
一只手强硬的揽在龙七叶腰上,将她拉近,“怎么真生气了?”
龙七叶侧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安置好你的钱塘夫人了?”
钱绛将她嘴角一点酒渍舔舐干净,“扔给秦淮河君了。”
龙七叶往后仰了仰,肩头的纱衣滑落,露出莹润的肩膀,钱绛顺势往下,动作却顿了顿,“小蛟。”
小蛟面红耳赤,“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带着月姬退下了。”
边喊边跑,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随着一声脆响,龙七叶发间的银簪跌下,长发散下,她的头发并不是完全的乌黑,日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
“钱绛。”
“嗯?”钱绛炙热的嘴唇落在她肩膀上,“不气了?”
龙七叶将他推开一些,“如果阿碧是个好姑娘……”
钱绛坐直了身体,有些好笑的问道,“是又怎么样?”
“我总有一种预感,我想找的那东西就在附近。”龙七叶答非所问,发丝散乱,有几簇遮住了眉眼,半露出她的迷茫。
钱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