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之局关键,不在南阳。”
舞阴,府衙。
新任南阳郡郡丞羊衜,在曹朋、魏延等人的注视下,正滔滔不绝的讲述。
一副巨型沙盘摆放在大厅的正中央。而羊衜则站在沙盘旁边,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
这副巨型沙盘,几乎包涵了大半个东南阳地形地貌。
耗时近三个月,花费了无数钱帛,才算是将这副沙盘完成。沙盘上,山川河流,一目了然,城池村镇,清晰可见。从南阳郡最北部的牛兰累亭,一直到南阳郡南部,嵯水河畔的断蛇丘,全都显示在沙盘上。三色旗帜,红色代表刘表,绿色代表刘备,而黑色则代表着曹艹。相互间泾渭分明,但有的地方却又显得参差错节,让人有一种混乱,乃至于不清晰的感受。
“那子路以为,南阳之局关键,在何处?”
魏延突然开口询问。
作为南阳郡的军事二把手,魏延自然有资格询问羊衜。
羊衜看了一眼站在魏延身边的曹朋,见曹朋低头沉思,并不言语,于是便装着胆子开口讲解。
这,是他的机会!
世人皆知,羊衜的老婆,就是蔡文姬的妹妹。
此次前来出任南阳郡丞,其俸禄一下子从原先的六百石,变成了真千石,可以说迈了一大步。
曹朋对羊衜,也很关照。
这里面,固然有羊衜是曹艹所任的缘由,同时也有看在蔡文姬面子上的因素。
否则,曹朋大可以拒绝曹艹,或者接纳羊衜之后,把他完全闲置一旁。可是,曹朋却委以重任。
太守府中,原来从许都带来的邓芝和杜畿,都已经委派出去。
剩下的卢毓,则主要负责南阳真理报的事务。陆瑁和濮阳逸虽说是曹朋的心腹,可一时间还无法担当重任。所以,曹朋便把大部分事务,交给了羊衜,特别是一些具体的事务,完全是由羊衜处理。但有一个问题……羊衜的声望,远远无法使魏延典满许仪等人接受。很多时候,羊衜发出的公函,必须要发还曹朋处理,也就造成了许多事务,不能够及时的解决。
特别是一些军务,更是如此。
于是,曹朋便想到了一个办法,让羊衜在魏延等人面前展现一下才学,以使众人可以信服。
“南阳之局的关键,在三郡辽东。”
“呃?”
魏延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三郡辽东,距离南阳千里之遥,为何说关键在那里?”
羊衜,心里不由得一阵莫名紧张。
魏延此人,姓情桀骜,是出了名的刺头。
曹朋上任之初,魏延就曾说过:南阳非曹三篇,无人可治。
听上去,好像是拍曹朋的马屁。可实际上,也是魏延的一个态度。这南阳郡治下,除了曹朋之外,我谁也不认可。一方面,曹朋与魏延相识十载,曾共经风雨,同甘共苦,有莫逆交情。另一方面,魏延出镇南阳,一直是军方的一把手。甚至当初夏侯惇在南阳时,魏延也不是特别认可。我可以听从你的命令,却不代表我赞同你的主张。也就是曹朋今曰召唤前来,若换个人,魏延很可能是置之不理,根本不会出席。羊衜曾多次被魏延拒绝,所以也非常头疼。而今,魏延开口询问,顿时让他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压力,甚至有一些莫名忐忑。
曹朋对他的态度非常友好!
甚至委以重任……可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无法做好事情,以后也休想在南阳站稳脚跟。
至少,魏延这些人未必会正眼看他。
南阳的军方势力,极为强横。
魏延就不说了……典满,许仪,同属骄兵悍将,而且背景深厚。一个是虎贲中郎将典韦之子,一个是虎威将军之后。两人从小就在军中效力,历经无数次大战,称得上是战功显赫。
如果不能让他们重视自己,那么就算是有曹朋的支持,羊衜的曰子也不会好过。
羊衜深吸一口气,“辽东距离南阳,虽隔千里。
但战局之重大,却令许多人所关注。荆襄刘表,虽说现在不愿与丞相为敌,那是因为丞相势大;江东孙权,一直默不作声,并非臣服丞相,而是在等待时机。更不要说西川刘璋,汉中张鲁,皆非等闲之辈。若辽东战事顺利,则孙权刘璋等人,必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辽东战事到秋后仍为解决,那么孙权等人,必然不会坐视丞相荡平辽东,统一北方大局。
秋收之后,孙刘等人粮草充足,必有动作。
而那个时候若丞相不能解决辽东战事,南阳必然会有动荡。刘表到时候,很可能会给予刘备支持。而刘备占居宛城,一旦起兵,其烽火必然蔓延整个南阳郡。太守的压力,也将增大。”
曹朋,轻轻点头。
而魏延在思忖片刻后,也认为羊衜所言有道理。
“子路以为,当如何为好?”
羊衜显得有些犹豫,朝着曹朋瞄了一眼。
曹朋正在沉思,所以并未留意。
反倒是魏延看到了,立刻露出不满之色,“子路,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吞吞吐吐,非大丈夫所为。”
这也是看在曹朋的面子上。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魏延早就‘娘们儿’喷过去,羊衜可就是颜面无存了。
曹朋这时候才醒悟过来。
“子路,但说无妨。”
“太守……”
“诶,这里都不是外人,莫‘太守太守’的称呼。你外甥是我弟子,说起来你我也算是一家人,何必那么客套。你于外人面前称我官位,我不说什么。但文长和二哥三哥都是自己人,你随意一些,便呼我表字即可。”
“下官遵命。”
那一个‘一家人’,让羊衜心花怒放。
这说明,曹朋非常认可他的存在。
之前,为了与曹朋交好,羊家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羊续出钱,在荥阳洞林湖畔置办产业,却假称是蔡邕所有,把蔡琰从西北生生的请回中原。
虽说曹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看得出,他对羊家还是非常感谢。
现在,羊衜在曹朋帐下效力,更需要曹朋的关照。
“友学自就任以来,一直在平稳局势,并交好南阳豪强。
这个策略,并无什么错处。甚至说,友学这种做法,是老成谋国之道。可问题是,一味的稳定局势,远远不够。友学当主动出击,打上一场,给予南阳豪强些许震慑。南阳真理报,令南阳豪强颇为赞赏。可是还缺乏一些震慑力……我也知道,友学担心激怒了刘表、刘备,两人联手,会令南阳局势更乱,甚至波及许都。其实,我以为,友学此担心,大可不必。”
“何以见得?”
“刘表而今,卧病在床,根本不理政事。
荆州事务,大都在蔡氏兄妹手中掌控,蒯越兄弟从旁协助……之前友学言‘荆州事,荆人治’,已得荆襄世族认可。而荆襄世族对刘备的警惕,更无需赘言,可算得上是仇视。此前,蔡氏曾拉拢刘备,却被刘备拒绝。若真与刘备冲突,只怕蔡氏兄弟,不会给他什么帮助,甚至还会给予牵制……至于刘备,虽坐拥宛城,可是其根基,远不如友学来的稳固。友学施以怀柔,并无错误。可要知道,友学在稳定局势的同时,那刘备其实,也在扩张他的势力。
他麾下有诸葛亮荀谌等人,皆多谋之士。
时间拖得越长,友学固然可以令根基深厚,但同样的,刘备也会扩大他的影响力……”
曹朋闻听,沉默了!
羊衜所言似乎有些道理。
他好像又犯了当初,在河西时犯下的错误。
求稳,过于求稳……那时候,是李儒等人提醒,才使他醒悟过来,而后主动出击,有西北大胜;而今,南阳的局势虽说比西北复杂,可单纯的怀柔,的确是过于求稳了。缺乏武力的震慑,再稳,也是空中楼阁。
可是……不等曹朋开口,魏延抢先道:“子路所言,亦延所想。
友学,整个南阳,可都在等着看你的手段。求稳并无错处,可过于求稳,只怕令一些人,心生杂念。”
“文长,亦认为,我当出击?”
“然!”
曹朋深吸一口气,陷入沉思之中,不再言语。
半晌后,他突然问道:“文长,我若将圆德和子范抽调出来,你可就要独自承受博望、西鄂之压力,可撑得住?”
抽调典满和许仪?
魏延一怔,微微一蹙眉。
而今,北部南阳四县,完全是凭借魏延三人鼎足而立,才维持而今局面。
若抽走典满和许仪……那叶县的压力,必然增大。
魏延沉吟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若刘备以关张为先锋,兵逾万人,延可为友学阻之;若刘备并不逾万,关张不至,延可将其吞之。北部四县,有魏延在,断不会为刘备所乘,友学只管放心。”
曹朋眼睛,不由得一亮。
他抬起头来,向魏延看去。
脑海中,不由得又闪现出当年那个九女城义阳武卒都伯的影子。
历史上说,魏延桀骜。
可他的桀骜,却是有足够的本钱。
至少在曹朋看来,魏延的能力,未必逊色于关张。否则,当初夏侯惇兵败宛城,可是魏延却能从刘备手中夺回棘阳。其能力,绝不是三国演义里说的那么不堪,甚至更甚于关羽等人。
“阿福,你要和刘备开战吗?
从何处着手?”
典满和许仪兴奋的站起来,看着曹朋询问。
而曹朋,则微笑不语,眼中闪过了一道奇异精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