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了然微笑:“大小姐初来乍到,肯定有些不习惯,奴婢这就退下,热水已经备好就在里间,您若有什么需要叫奴婢一声,奴婢就在隔壁。”
“好。”
侍女青青终于离开并关上了门,殷素月一把扯掉头上的纱帽,瘫倒在床上。
带着棒打鸳鸯的目的而来,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繁琐讲究的细节啊!这还是第一天,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在床上躺一会儿,觉得有些饿,可她却不想去喊青青,就这样抱着肚子打算起来洗澡。可是转而一想,万一太过饥饿,低血糖泡澡的时候晕倒怎么办?
最后她只奔到里间,洗了洗脸和脚,又回到大床上瘫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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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顾淮南的时候,是第二日晚间,他终于从宫中回来,来找殷素月。
“我听青青说你不想办明日的喜宴?”顾淮南问她。
“我的脸不是不能露出来吗?”那还办什么宴。
“无妨,不过若你不喜欢,可以取消。”
“真的?”殷素月有些吃惊,这顾淮南对这个妹妹很是纵容么。
“真的。小月,你现在回来了,相府就是你的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顾淮南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两人相处的时候,殷素月拿掉了纱帽。
可针对顾淮南这亲昵的轻抚,她有些不习惯,立刻侧过了身。
顾淮南叹了口气,“小月,我虽是你哥哥,却也没尽到哥哥的责任,这么多年你和母亲在外飘零,必定吃了不少苦。以后,我和父亲都会慢慢补偿你的。”
父亲?殷素月心中简直有一团怎么都理不清的乱糟糟的线团,缠的她快喘不动气了。
“父亲已经派人去平凉郡接母亲了,她若是知道你已回府,不知愿不愿回来。”顾淮南声音渺远,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
感请这是老婆带着女儿跑了,一走十年。哎哟,这真是又一出狗血的家庭伦理大戏。
“我们先去见父亲吧。”顾淮南道。
殷素月有点忐忑,毕竟她也不是原身,这还倒在其次,主要是一个陌生的从未见过面的人成了父亲,这怎么都有点难以接受。
见到左相顾昭的时候,先前的忐忑不安,模糊概念都有了一个清晰的印象。顾昭四十岁左右,一身还未换下的朝服,整个人有一种儒雅沉稳的气质。
顾淮南同他长的有三四分像,像的是那几分温雅,不像的是顾昭眉宇间的厚重与威严。
他看见殷素月的时候,眉目间染上慈爱的笑意,“丫头,你回来了。”
这是一个不难相处的中年大叔,殷素月心中顿时轻松几分,“顾淮南带我回来的。”
“哈哈哈,淮南可是你哥哥。”顾昭忍不住朗声大笑,整个人都是柔和的暖意。
“我听淮南说你随了你母亲的姓,如今回来,就叫‘顾月’吧。”顾昭笑道。
顾月?这名字简直说改就改吗?好不容易才适应过来呢。
“我还是喜欢‘殷素月’。”
顾昭一愣,转而叹一口气,“也好,毕竟是母亲给你取的的名字。就还是叫‘殷素月’吧。”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殷素月有些不敢相信,一般这种高门相府里不都很重视宗亲姓氏吗,这随口就许了,看来这顾相和他老婆八成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可歌可泣的风花雪月故事。
见了“父亲”,没办喜宴,殷素月作为顾相府里离家十年归来的大小姐,安心的住下了。
第44章 七月七
大启国西靠巍峨天险九云山, 南邻一马平川的日暮原, 而发源于九云山的沧陵江下游正经荣安郡护城河而过。
七月盛夏,南风过境,日暮西垂的时候,满城皆是出门消暑的富贵闲人,南来的凉风穿过茫茫日暮原, 吹过沧陵江边, 带来了满城馥郁的荷花香。
傍晚的京城, 斜阳余晖还未散尽,一城烟霞笼罩。
快到城南的僻静街道上, 一个青衣侍女神色焦急, 怀里抱着一只肥硕的黑猫, 急匆匆往前跑,那黑猫体型浑圆, 通体漆黑,只一双眼睛是剔透纯粹的紫,此时那黑猫眼睛微眯,时不时叫一声。青衣侍女勉强抱住, 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直到奔进城南一处宅邸,把门的小厮似早已认识, 连忙开了门。
青衣侍女直接入内, 熟门熟路走过假山石湖, 绕过廊亭月桥, 几步冲进后院的阁楼, 进了门,腾出一只手拂开碍事的珠帘,急急喊道:“大小姐,霸王花它又发脾气了!今天是林姨娘的胳膊被抓伤了!”
屋内有两个少女,皆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一般的绝美精致,可气质却又完全不同,此时两人正凑在一起,盯着桌案上一盘未下完的棋。
听到声音,左边的那个红衣少女皱眉道:“不用管它,发脾气打一顿就好了。”
“瞄!”青衣侍女手中的黑猫一见那红衣少女,立刻挣脱跳了下来,几步跳上红衣少女的膝头,拼命往她怀里蹭。
“你这磨人的霸王花,我才走多大一会儿你就开始作妖!”红衣少女伸一只手轻抚黑猫头顶,然后揪一把它的耳朵。
“呜呜——”黑猫发出生气的咕噜声。
“你再胡乱抓人,下次给你的小jiojio都穿上鞋子。”红衣少女又在猫背上撸了一把。
“不用等下次,殷姐姐,你上次托我做的小鞋子我都做好了,现在就拿来试试吧。”棋盘另一边,清雅绝俗的白衣少女笑道。
“那真是太好了,赶紧试试。”红衣少女十分兴奋,站起身,抱着黑猫跃跃欲试。
“唉!霸王花,你真是太胖了,减减肥吧,你再吃下去我都抱不动你了。”
“大小姐,霸王花每次都是你喂的,你还总担心它吃不饱……”青衣侍女立刻接话。
“青青啊,我其实也担心你吃不饱……”
“不,不用了,奴婢饭量小……”青青连忙拒绝,生怕再被逼着吃饭。
这红衣少女正是殷素月,她今日闲来无事找陆环水,跟她学下棋,但显然,她不是那块儿料,都下一天了,还是臭棋篓子根本不上道。
主仆俩玩笑一会儿,陆环水出来了,手里捧着几只精致可爱的小鞋子。这些鞋子本是殷素月突发奇想要做的,因为霸王花动不动就爱发脾气,不喜欢的人一靠近就挠人,剪了指甲都不管用,害得殷素月四处给人送药赔礼道歉。
尤其这里也没打疫苗一说,她十分担心把人抓伤留下什么后遗症。
现在这小鞋子拿来了,殷素月一看,顿时抓过来一只,这真是心灵手又巧才能做的出来,一共四只小鞋子都是红辣椒的样子,可爱精致。
殷素月抱起霸王花,陆环水抬起它的一只前爪,试着穿上了一只。
“瞄!”霸王花看见爪子上多出来的东西,叫了一声,然后开始挠脸,挠了一会儿又试图伸嘴去扯。
“不舒服了吧。你下次再敢挠人,哪个jio挠的给你哪个jio穿上鞋。”殷素月让霸王花穿上一只鞋在地上闹腾一会儿作为惩罚。
逗了一会儿霸王花,青青才想起一事,“大小姐,今日宫中晚宴,你还得早点回去。”
“皇长孙殿下来府上了?”殷素月眉头一挑。
“午时来过,见大小姐不在,与公子喝了茶,临走时,将二小姐她们提前带进宫了。”青青将白日情形说了一遍。
“那我就不用去了。”殷素月将霸王花抱起来,将那只滑稽的小辣椒鞋子脱下来,捏了捏它爪心的肉垫。
“大小姐,这……”青青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那人可是皇长孙殿下。
“你放心吧,真的没事。”
袁牧云终于回来了,在两年前。
昔日初见粉妆玉琢的孩子长成倾世无双的惊世少年,一朝回京,尽得容华帝恩宠。可他却表现的淡泊无争,荣辱不惊,小小年纪这份心志更让朝中上下,一众老臣青眼相加。
而东宫那里,袁睿却一改从前张扬肆意,为人处世都低调了许多。
表面风平浪静的大启国朝堂,谁知暗地里又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这些都不是殷素月关心的,这是男主的天下,他终将踏过荆棘丛生的血泪之路,在风起云涌的乱世里辟出一片天地,一步步登上九五至尊。
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男主都回来了,男女主的感情仍旧是一潭死水?
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可对她而言,实在是漫长,她真的是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最初的时候,她忍受不了顾相府里的生疏无聊,几次半夜意图翻墙逃走,最后都被顾淮南找了回来。
她为了阻止男二赖上女主,甚至无赖的开出条件:要我不离开相府,就不能同陆环水来往。
她还记得当初顾淮南犹豫惊讶的神色,那时殷素月信誓旦旦地称:袁牧云先一步对陆环水情有独钟了。
顾淮南的心情如何,她没有考虑,既然棒打鸳鸯,就没道理去想鸳鸯是什么感受。殷切期盼的男主终于姗姗来迟,可无论她用什么办法,男女主都根本无法再进一步。彼此见了面也只是客套寒暄,完全看不出一点点爱情小火苗的迹象。
翻来覆去的折腾,根本无解的剧情,让殷素月身心疲惫不堪,每天都在放弃做任务的边缘挣扎。
这主要是因为她的眼睛,竟然相安无事的过了五年。她都差点忘了还有系统的存在,或者确切一点说,是系统把她忘了。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既然眼睛能看见,除了回不去,那还做任务干什么呢,反正剧情已经完全崩坏了,根本抢救不过来。
可她心中总留一丝希望,希望能完成任务剧情,能回去看看也好。
“大小姐,你又走神了,霸王花看样子又饿了……”青青见殷素月一直蹙眉沉思,喊了她一声,想去逗霸王花,又有点不敢。
陆环水起身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里竟端来一碗小鱼干。
“这是我在厨房找到的最后一点了,上回买的都吃完了,正好明日是乞巧节,咱们要去集市。”陆环水将小鱼干拿给霸王花,转而问殷素月,
“殷姐姐,今年的乞巧节你打算买什么?还买琴吗?”
殷素月却有些恍惚,半晌才道:“我也不知买些什么好,可能就知道也许琴是合适的。”
一旁的两人听不明白,但都听出了那话中的怅惘之意。
“大小姐,年年乞巧节你都要去买琴,平时见到了也要买,琴房都堆不下了,也不见你弹。”青青纳闷。
“我不会弹。”殷素月苦笑一声,随后她又自语般地道:“可有的人会弹啊。”
“可为何咱们年年乞巧节要买一堆东西,别家小姐都……都……”青青说不下去,大小姐这个怪癖只有她知道,年年乞巧节要去集市逛上一整天,每样东西都要看一看,可最后买回来的就只有一把琴。
“别家小姐都会情郎么?哈哈,咱们没有情郎,就只好逛街了。”殷素月见青青脸色微红,忍不住调侃。
“大小姐,你不能口没遮拦……”青青脸都红透了,还在劝阻殷素月。
“唉!你是没见过我真正口没遮拦的时候。”殷素月长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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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三人相约而行。殷素月一早饭都没吃,就拉上青青出门了。临出门前,她还没忘记带上纱帽,这是她五年来的习惯。
最开始在青青面前她都没有摘下来,还是顾淮南说青青是可靠之人。这五年里,袁睿无数次将她的大致画像贴遍大街小巷,到处悬赏寻找。
殷素月去看过那些告示,上面画出来的头像和她一点也不像,想必袁睿大病一场之后具体也描述不清她的长相了。
但她仍是小心谨慎没出一点纰漏,并且袁牧云知道这件事,特许她可以不用进宫。
青青抱着霸王花,陆环水今天想买绣香囊的丝线,几人在街上东张西望。
京城沿街的店铺早早开门迎客,一早就有姑娘们三三两两来买各种丝线、面塑、彩纸、胭脂水粉等等物品。
卖丝线的铺子旁边有一个彩绘泥人摊子,殷素月在那里站了许久,她见那捏泥人的手艺人三两下捏出的泥人形态惟妙惟肖,有些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