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的到来让墨寒和江星河都颇是惊奇。
毕竟一进门就行一个大礼,谁都得愣三秒吧。这会儿,江星河才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
戏还是要演的。毕竟他一个“昏迷”了那么久的人,不应该什么都知道。
于是墨寒尽心尽责的,将近来发生的一切剪短扼要的告诉了江星河。他听后,恍然说道:“原来如此。”
胡氏抬起眼眸,泪眼婆娑道:“大少爷,你可以帮帮忙吗,去求何公子高抬贵手。反正你已经醒了,人也没有大碍。”
胡氏是料定,江星河人傻好说话,只要她表现得可怜一些,他心一软就同意了。
哪知,这次是胡氏敲错算盘了。因为江星河已经不需要再扮傻了。况且,“反正你已经醒了,人也没有大碍”这是什么话?还是句人话吗?!
他江星河命大才没事的,这是他的造化。可即便他没事,他就非得要原谅江俊才吗?
只听他冷呵了一声:“帮不了。江俊才是自作自受,现在不是我要惩治他,而是律法要惩治他。你求我有什么用?”
胡氏一听,愕然道:“可是,何公子说了,只要你醒来了,一切好商量。他是有能力说动何县令不追究俊才责任的。”
“与我何干?”胡氏话音落下,江星河直接一句反问。
胡氏傻眼了,后知后觉道:“你……你不傻了?!”
江星河笑容可掬,“是啊,我不傻了。听到这个消息,你是不是很意外?别记着吃惊,从前你们母子三人对我的所作所为,我日后再慢慢跟你们算!”
胡氏寒毛乍起,完全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神色,“你……你!”
“滚出去!我不会救江俊才的!”江星河冷笑着。
胡氏觉得自己遭受了莫大羞辱,脸色青红交替,忿忿的爬起来摔门而去。
墨寒目送着胡氏离去,转头劝江星河道:“你可别动怒,不然不利于伤口愈合。”
“你放心,我会控制脾气的。”江星河长呼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养神。
又过了两日,江老爷从郦县回来了。
这些天胡氏不敢往江星河跟前凑。自从他恢复了正常后,脾性也随之大变,变得冷漠和恐怖,又不近人情。
江老爷回来,胡氏找到了主心骨,赶忙到他跟前哭诉:“大少爷已经醒来了。可他半分不念兄弟情分,竟是不肯救一救俊才。”
江老爷一听,气冲冲的往江星河院落而来。一进门,便是一句呵斥:“大郎,你既是醒来了,就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吗?又不是俊才打伤的你。”
江星河正在喝药,闻言便不急不缓的放下了药碗,抬起了眸子与江老爷对视,反问他:“我不是圣人,我为何非得原谅他?爹在质问我之前,不妨好好想一想,他所犯之事,是大陈律法所能忍的吗?”
江老爷被问得哑口无言。
江星河又道:“明知大陈律法严苛,江俊才还明知故犯,他不是活该是什么?”
不需要装疯扮傻的江星河真是火力全开。
“你们有闲功夫来质问我为何不原谅江俊才,为何不反思一下,是不是你们自己宠溺无度、教导无方,才导致了江俊才今日所犯之错!错了还不自知,愚不可及!”
江星河霸气,把亲爹江老爷都怼得无话可说。墨寒心潮澎湃,有冲动想为江星河加油打call。太解气了有没有!
一番义正严词的话,叫江老爷和胡氏灰溜溜滚了出去。
这会儿,江星河才轻轻一哼,仍是不满的神色。
墨寒狗腿的上前来安抚他:“别生气别生气,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江星河神色稍霁,“算不上生气,只是他们理所当然的嘴脸,总是能让我心浮气躁。”
墨寒无奈叹了一声。她能理解江星河过去的艰辛和无助,更能理解他这么多年的隐忍和憋屈,一朝释放心中积怨,他如何能平心静气?
“很快就会好的。”墨寒拍了拍江星河的背。
……
话说回来,江老爷不是亲自去了郦县么,为何会无功而返呢。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直到何良瑜来探望江星河时,偶然说话聊起了。
“我爹给我来信了。信中说,江老爷去了县衙里,一方面先去牢中疏通关系,请狱卒们不要为难江俊才;另一方面,则是去到我家中,对我爹软磨硬泡许以重利。”何良瑜忽而说起这事儿。
江星河一听,抬起了眸子询问道:“舅父答应他了吗?”
何良瑜摇了摇头:“怎么可能答应他。我爹将他打发回来了,只说过几天会给消息。”
“那看来是没戏了。”江星河笑了笑。
“这种关头,我爹如何都不可能徇私枉法的。”何良瑜道:“前两个月我就有听说,朝廷派遣了钦差大臣巡访各地,差不多要到青州境内了。”
江星河眉头一挑:“原来如此,舅父的做法是对的。朝廷的钦差大臣就在青州境内的话,谁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办差。要是为了江俊才的破事搭上仕途,那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何良瑜也是点头赞同,“可不就是这样嘛。因此,即便姑父许诺了重利,我爹也是不肯轻易松口。不过我估摸着,这两日我爹就会给姑父去信了。”
江星河问:“会照律法严判吗?”
“我也不确定,我爹应是有自己的考虑吧。可以肯定的是,绝无可能无罪,只看判得是轻是重了。”何良瑜说道。
江星河颔首。
翌日,一封从郦县送来的信,摆在了江老爷的案头上。
江老爷迫不及待打开来看,他一双老眼饱含期盼,逐字逐句读了下去,越是读,双手便越是颤抖,“这回……真的是连天都不帮俊才啊!”
胡氏心慌,六神无主道:“老爷,你在说什么呀?你别吓妾身啊!”
“你自己看信吧……”江老爷将信扔在桌上,颓坐了下去。
胡氏颤抖着手拿起信件,看完之后已然泪流满面,她发了疯似的大叫道:“怎么会这样!这些是不是他的推托之词,他根本就是站在江星河那头的,所以不肯帮俊才!老爷,你一定要救一救俊才啊!”
江老爷本来也心烦意乱,被胡氏一闹,更是心火旺盛,干脆拍桌而起:“我已经在尽我所能了,钱财也花了,脸面也豁出去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胡氏呜呜哭着,根本不理解江老爷的难处,只一味的哭闹:“俊才他是你的儿子啊,老爷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江老爷厌倦了。早些年,他贪图胡氏貌美,又小有家财,便偷偷养起了外室。这事他一直瞒得死死的,何氏到死都不知这么一回事。
可是时至今日,他才恍然明白了胡氏和何氏的差距。
何氏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大家闺秀,她接受了何家家风的正统教育,性情温和,贤慧大方,绝对是个贤妻良母。
可胡氏呢。小门小户出身,也不是个自爱检点的,否则又怎会甘愿为人外室?
即便后来何氏过世,胡氏登堂入室了。可她依旧改不了她身上的那股小家子气。遇到事情就只会哭闹,根本不会动自己的脑子。
而胡氏教出来的孩子,更是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放浪形骸,无媒苟合、荒诞不经,连污奸妇女这种出格事情都做出来了。这就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大郎说俊才自作自受,还真是说对了。
“你出去吧,不要烦我。”想通了一些缘由,江老爷疲惫不堪,将胡氏赶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