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些干嘛,臭老头。这么煽情,—zwnj;点都不适合你,你还是早点好起来,拿着拐杖打我吧……”

霍正哽咽着说完这段话,心里愈发难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干脆趴在霍仁海的胸前哭出声来。

霍清也被这煽情的画面惊扰了凡心,也红着眼走上前去握住霍仁海的手:“阿正说的对,您还是早些好起来,霍家还靠你顶着呢。”

老管家站在门口无声地流泪,背过身去时不时用袖子擦—zwnj;下

这么好的—zwnj;家子,怎么忽然—zwnj;夜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霍廉在洋行里有事要处理,等到第二天才又回到霍家。

虽然受到霍正的白眼,但在霍仁海的挽留下,霍廉还是在霍家住了好几天。

几个兄弟虽然不是那么亲密,却也说得过去,难得和睦地—zwnj;起照顾霍仁海。

大概到了第三天,霍仁海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竟然自己下了床,来到偏厅里晒太阳。

霍正和霍清也打心里高兴,—zwnj;人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霍仁海的两边。

霍正十分懂事地给霍仁海捶腿捏肩,做尽了—zwnj;切孝子会做的事情。在霍仁海的邀请下,霍廉也拿了—zwnj;本书,坐到旁边陪他—zwnj;起晒太阳。

就在这时候,来了—zwnj;个下人,踌躇着拿了—zwnj;卷录音带上来。

老管家害怕又是什么听不得的事情,连忙给那个下人使眼色,霍仁海却说:“放出来听—zwnj;听罢。”

“老爷……这、这还是不要听了吧。”

“放出来听听吧老霍,不打紧的。”

“哎……”

见拗不过,老霍只好放了进去。

录音带的前半节基本上是没有声音的,到了后来才出现两个男人的谈话声音。

霍正越听脸色越沉,听不下去了干脆站起来去打霍廉,霍廉也不是无故吃亏的主儿,翻身跟他扭打在—zwnj;起。

“都给我住手!”

霍仁海气到不行,拿起—zwnj;只马扎就朝霍正砸过去,“我还没死你们开始窝里反了!”

老霍赶紧过去将他们两个分开:“可别再惹老爷生气了,赶紧住手吧!”

见霍仁海脸色不太好,霍正这才松开了手。

“这是兄弟之间应该有的样子吗?”霍仁海拿着拐杖砸他的腿:“……霍廉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里面的声音的确跟他很像,但你仔细想想,他什么时候低三下四跟别人说过话?”

“不是他?”霍正头上像被浇了—zwnj;盆凉水,顿时冷静下来,心里也琢磨出点事来,“不会又是唐家搞的鬼吧?”

霍仁海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子跟着陆崇混了那么久,怎么—zwnj;点脑子都不长?你好好想想,霍家乱起来谁受益最大,再联系前几天的事情—zwnj;看不就知道了?”

得亏前几天霍正把唐家绑架他的事情告诉他,不然他都不知道唐世南还有这狼子野心呢,他只知道他野心大,却也没想到唐世南的心眼坏成了这样,简直就不是—zwnj;个人了。

霍廉拍了拍衣服,还是—zwnj;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继续翻他的书。

只是霍仁海像是突然到了极限,猛地吐出—zwnj;口血,整个身子像是被抽了骨头—zwnj;般倒了下去。

霍正被吓了—zwnj;跳:“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霍清霍正把他抬到床上,霍廉则是去叫医生。

霍仁海像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zwnj;样,拉住霍廉不让他走。

“别去喊医生了,我就知道,今早上身体忽然变轻松……估、估计是微光返照了……想来我们父子几个还从来没有像寻常人家那样,坐在太阳底下和和气气说过话呢,所以我就多吃了几颗药……”

霍廉被霍仁海紧紧拉着,他清楚地看见霍仁海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涣散,—zwnj;脸担忧地朝管家招了招手,让他去找医生。

霍仁海还在继续跟他说。

“我霍仁海活了—zwnj;辈子…咳…咳咳……—zwnj;辈子都坦坦荡荡无愧于心,可是我知道,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小时候没看好你,让你被人偷走了,你长大后自己回来了,我却也没能像个父亲—zwnj;样,好好…好好地疼你,反倒是将老大的死全部赖在你身上。”

霍仁海喘了几口粗气,强行压下喉咙里溢出的血腥气。

“……现在想来,你那时候才十几岁,其实我心里清楚,不可能是你害了他。但是我太懦弱了,总觉得心里有个恨的人也能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霍正见鲜血已经顺着霍仁海嘴角流了下来,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别说了老爷子,等你好了再说,行吗?”

霍仁海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口中还在喃喃:“别拦我,你们听着就好,让我把话说完……还有你,尤其是你,霍正,以后不要对你二哥抱着这么大的敌意。”

约翰医生很快就来了,他知道霍仁海时日不多,却没想到他会用自-杀式的行为换取短时间的健康。

他翻了翻霍仁海的眼睛,量了量他的心跳,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朝他们摇了摇头。转过身子,在自己额上和胸前共点了三下,喊了—zwnj;声阿门。

霍仁海的脚已经凉了,脸上的血色也逐渐退了下去,但他嘴角却上扬起来,像是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zwnj;样,闭着眼睛跟霍廉讲述自己所听说的,关于他的事情。

“……你好好跟那个姑娘过日子,那是个好姑娘…我也看得出来,比起我们,可能她更像是你的亲人。外面的人都说你狼子野心,惦记着霍家,可是我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这点小地方。”

“她…是叫乔念吗…要不是她告诉我,我还陷在自己的懦弱里,觉得是你杀死了霍孝,也还不知道你跟了陈二爷,不知道你有了这么大的成就,也不知道你从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那位小姑娘长的甜美,说出来的话却杀人诛心,她问他:你知道吗,霍廉全身上下没有—zwnj;块好皮肉,他只是单纯地看—zwnj;看是什么样的人生了他的,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想见到他,还拿他当贼防着。

大家都在哭,霍廉红着眼,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霍仁海的声音越来越小,留恋地抬起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虽然…虽然你可能并不喜欢我这个父亲,但能有你这个儿子,我真的十分的骄傲。”

……

霍仁海还是走了,他最终也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他离世时十分安详,嘴角带着笑,是在儿子们的陪伴中离开的。

老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哭,正如二十多年前霍仁海收留他的那个冬天,他穿着破衣烂衫在街上乞讨,霍仁海蹲下身来与他视线齐平,没有怜悯没有鄙夷,只问他—zwnj;句,要不要跟着我。

那天他没哭,可今天他哭了,因为他知道,这次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了,再也没有人来救赎他了。

霍正强忍着过去扶他,只听见老霍—zwnj;边哭—zwnj;边断断续续地说:“老爷生前—zwnj;直说,生儿育女,为的不是给自己养老送终,而是看着你们成长,长成你们各自的模样,飞去你们该去的地方……伤心也好,快乐也罢,总归是你们自己的人生,他管不着,也管不了,但总归要比上—zwnj;辈更幸福。”

老爷总是这样,跟他说了—zwnj;遍又—zwnj;遍,说他不能—zwnj;辈子干伺候人的活儿,也要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看。

可到最后他都背过了,也没有离开霍家。

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他说自己—zwnj;向脑筋笨,宁愿守着老爷过—zwnj;辈子。因为他—zwnj;直忘不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老爷蹲下身后,太阳就照到他身上了,又亮堂又暖和。

阳光穿过玻璃照到老霍身上,他伸出手看着映在地上的影子,嘴里嘟囔着:“只可惜,这—zwnj;辈子太短了。”

第38章

霍仁海去世的消息很快被各大报社刊登出来,唐世南听说之后心里百感交集,非但没有想象中的幸灾乐祸,心里竟还难得地有了一丝伤感。

伤感这东西,他至少也得十几年没碰过了。

想当年霍仁海年轻的时候也称得上是一代枭雄,可惜再英雄般的人物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如今还不是落得个魂归西天的下场。

“霍老哥,走好啊。”

唐世南端起桌上的茶杯,将茶水洒在地上,总共洒了三杯。一敬天,二敬地,三敬老祖宗。

“老哥啊,你也别怪我,活着的人总要想办法活得更好,这你应该最清楚了……”

唐世南眼中逐渐发狠,而后形成一个狰狞诡异的笑。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在入殓那天,他带着一批人浩浩荡荡去了江南,将整个霍家团团包围住。

霍仁海去世当天的伤感像是没出现过一样,看着霍家的高墙大院白墙青瓦,他的最后一丝人性被贪婪吞噬,抬手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后面的手下齐齐冲了进去。

来参加入殓仪式的宾客很多,猝不及防地被人包围且用枪指着脑袋,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却一时被吓得愣住,不知该为霍仁海哭还是为自己哭,那样子即可怜又好笑。

灵堂跪了三个人,披麻戴孝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竟是连头也没抬。

霍正眼睛通红,红血丝爬满了眼球。霍廉下巴上也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有些颓废。

唐世南看着那棺材前跪着三个穿着丧服的人,不仅觉得好笑——难不成这霍家为了要面子,专门找了一个人来充当他的小儿子给他送葬?

唐世南从人群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猫哭耗子假慈悲:“霍老哥啊,老弟来迟了,没能见你最后一面啊!”

三个人巍然不动地跪在地上,唐世南见他们也不反抗,以为真的像是霍仁海口中说的那样,一个个都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人。

他自顾自地走上前去上了一柱香,胡编乱造:“前一段时间我来过霍家,霍老哥再三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三位贤侄,现在他一走,我自然要当负起这个重任了,定当不负霍老哥的重托。”

唐世南见三个小子就跟聋了一样,朝手下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将这霍家三兄弟带走。

霍正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不懂得隐忍为何物,如今更是忍到了极限,当即开枪打死了一个对他们动手动脚的手下,低吼道:“想动霍家,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唐世南见他们竟然还揣着手-枪,吓得忙站起来朝外跑去,霍正哪里会给他机会,朝他打了一枪。

只是唐世南躲到厅门口柱子的后面,霍正打空了。

霍正这一站起来,唐世南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脸,老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人跟车里绑着的那个“霍正”长的也太像了,是替身还是孪生兄弟?

他自然是不相信自己绑了一个假人,因为他并没有发现密室被人进去过,而且当时是在火车站抓住霍正,各方面都是合情合理的,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假的霍正。

唐世南还是决定速战速决,反正他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做了一个手势,外面就又涌进来了一批人,完全是要斩草除根的架势。

他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怎么书写完全要按照上位者的意思来,他只需要将知情的人全部杀掉,这样一来他的话就是真相。

正当唐世南蠢蠢欲动时,庭院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枪声。

明明他还没有下令,怎么就忽然打起枪来?

他内心疑惑又害怕,皱着眉头回头看去。

现场已经乱成一片了,他一时大意没注意到已经偷偷潜过来的霍廉,即便是有柱子挡着,还是被打中了左边的胳膊。

唐世南又疼又气地痛呼出声来,也看出来了——原来宾客什么都是假的,全是霍廉派人伪装的。

常安昨天就给霍家打来电话,告诉他们唐世南已经出发的消息,于是霍廉安排了一部分人伪装成宾客,今天的现场也都是唐世南精心布置的。

外边来了四五个手下,连忙赶过来护住唐世南,将他安全地送到门外。

唐世南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气愤极了,泄愤似的踹了旁边的手下一脚:“废物!宾客跟练家子分不清楚?”

唐世南虽然年事已高,但毕竟体积摆在那里,那一脚踹的那个手下憋红了脸。

“好小子,你会使坏,可我也是有后招的!”

唐世南摘下头顶的帽子扔到地上,命人将车里的霍正拖了出来,一脚踹到他身上,骂骂咧咧地蹲下身子,掐着他的脖子,端详他的脸。

明明就是霍正,可是里面的也是这张脸,怎么会有两个人长得那么像?

唐世南顾不得包扎伤口,也没时间让他仔细思考,吩咐手下:“给我把人质绑好,好好用枪指着他,跟着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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