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扯着老夫人的袖子吸鼻涕:“老夫人的袖子香。”
李老夫人呸了声将袖子扯回来:“我一身老人味,你来家都不想见我。”
李敏连声喊冤枉:“都是项九爷勾引我。”
李老夫人没撑住笑了,屋子里垂头立着的婆子丫头也笑了。
“他勾引你就去,还不是说不在乎我。”李老夫人绷住脸冷笑。
这话也只有李老夫人能说,左氏在地上跪着头更低,心里想这个毛病一定要让李敏改了。
李敏委屈摇李老夫人衣袖:“我是要讨好他,毕竟小姐要嫁去他家了,老夫人不一样啊,老夫人讨好不讨好都是亲的。”
李老夫人抬手捶他的头:“你这什么鬼道理。”
李敏半躲半不躲委委屈屈的喊老夫人:“我还没吃饭呢。”
李老夫人的视线看向屋子里,适才发怒摆满了饭菜的桌子被推搡,碗筷盘子晃动,不少饭菜都滚落地上,丫头们也不敢上前退避角落,左氏和李奉常还跪在原地。
李老夫人淡淡道:“你们下去吧。”
李奉常和左氏应声是,两边的丫头们忙上前搀扶,左氏做媳妇这么多年第一次跪这么久,每走一步都觉得膝头疼,但在婆婆这里不能喊痛更不能不走,身后李敏和李老夫人的对话继续。
“我这里没有你的饭,你出去找吃的。”
“老夫人,这些明明都是我喜欢吃的。”
左氏回头看去,李敏正从地上捡起一块米糕吹了吹就放进嘴里,丫头们哎呀连声,李老夫人也伸手拍他的手。
怒意终于烟消云散,丫头仆妇们涌涌进出,将地上的收拾了,将新做的抬进来,室内重新欢声笑语。
左氏收回视线,抓住李奉常的胳膊:“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母亲适才生气如何是好吗?李奉常并不在意这个,如果那些店铺银钱没有经过他们的眼前,从母亲手里接过来会很高兴,但是已经握在手里了,再交出去然后再从母亲手里拿过来,感觉就不一样了。
一样的东西,从谁手里接过可不一样。
李敏在老夫人这里吃过午饭才出来,李奉常已经等在房间里,还带来了一瓶好酒。
“与项家的人吃饭,拿这瓶酒去。”他说道。
李敏将酒抓起一脸惊喜:“这是大老爷提过的左家古酒啊,如今可不多见。”
左氏的娘家开酒楼有家传秘方的酿酒,藏有世面上少见的珍品。
李奉安不声不响的,原来也记着家里的好酒呢,李奉常微微得意。
“酒而已。”他外表淡然,“这不是讨好项家,我们大姐儿嫁过去结亲,也就是一家人了。”
李敏喜滋滋的将酒抱紧:“这好东西可不用给项九喝。”又嘻嘻一笑,“二老爷放心,那话我是哄老夫人开心的,我们大小姐才不用讨好项家,只有项家讨好我们。”
李奉常也不在意这个,嗯了声。
“我不出去吃饭了。”李敏抱着酒没有送回去的意思,“我这就回剑南道。”
回去传达老夫人的意思。
李奉常没有将已经收到的账册送过来的意思:“如今剑南道无主明玉年幼,万事都要谨慎。”
李敏立刻认真听,道谢:“二老爷放心,小公子虽然年幼也是主。”
不管是元吉还是这个太监一般没骨头的东西,只要提到剑南道提到李奉安一家都是半点容不得说不好的话,李奉常心里冷笑,但面上赞同点头:“大哥留下的规矩不能变,他人不在了,说的话必须遵从,如此才能让剑南道上下安定。”
对于这一点李敏没有任何反驳,应声是。
“所以家里这些小事就不要这个时候折腾了。”李奉常说出了来意,看着李敏,“老夫人年纪大了哄一哄就好了,你们忙正事要紧。”
李敏神情激动一把抓住李奉常的手:“多谢二老爷疼我。”
李奉常只觉得被抓住的手油腻腻,如果搁在以前,哪怕前天,一巴掌能把这死太监抽飞,他深吸一口气反握住李敏的手:“大哥不在了,他说过的话不能变,否则就乱了。”
李敏站直了身子鼻音浓浓应声是。
李奉常收回手:“只是就要委屈你了,老夫人那边你忍一忍。”
李敏点头眼中泪光闪闪:“为了大都督,我们没有委屈。”
以前这种话李奉常听了心里总不是滋味,但现在这句话让李奉常心里欢喜。
这不是他李奉常不孝忤逆,也不是他贪图钱财私下来让李敏不要遵从母亲,而是李奉安不让,是为了李奉安,与他无关。
李奉常要收回的手伸出拍了拍李敏的肩头:“为了大哥,为了剑南道。”
......
......
元吉拿起李敏桌上摆着的酒看了看,再看另一边堆满的吃食,以及绢花香粉首饰,李奉常私下来给李敏送酒,李老夫人这边也没有闲着。
不过是一晚上,李敏屋子里摆满了礼物。
“做的不错。”元吉难得称赞人。
李敏对着镜子摆弄绢花:“我什么都没有做。”回头一笑,“这差事真是太容易了,现在我在李家是真正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以前只有李老夫人一个人花开,现在李二老爷夫妻也开了。
“你猜出发的车上还会有多少礼物塞进去?”李敏兴致勃勃问,“我长的好看,真是烦恼。”
元吉将酒放下来:“你骑马走,如此才显得尽心竭力,坐车太慢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最可靠的人
李敏一大早没有给李老夫人问安就离开了李家,如同他来一般急匆匆。
这让准备了更多礼物的丫头们有些遗憾。
李老夫人的脸色虽然不像昨日发怒那般吓人,但也不太好,因为李敏没有吃早饭?只匆匆见了一面没有多说几句话吗?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
年长的仆妇上前低声:“只要他有心,这些礼物现在送不送都不重要,李敏这么聪明,也听老夫人的话,自然知道老夫人你不会亏待他。”
李老夫人脸色并没有好转。
“难道老夫人信不过李敏?”仆妇问道。
李老夫人沉默片刻:“我不是信不过他,而且送不送礼物也并不重要,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李敏能不能做到这件事。”
仆妇明白了:“李敏应该可以吧,他在剑南道...”话说到这里停下来,神情有些古怪。
李老夫人没有恼怒这仆妇的话说一半:“是吧,我们其实不知道李敏在剑南道地位如何。”
李敏是李老夫人以及李家和剑南道唯一的联系,他负责送钱,负责带各种信件回去,负责替李奉安在李老夫人膝前尽孝。
李老夫人对李敏比对李奉安还熟悉亲近,而李老夫人有什么事也都通过李敏传达给剑南道。
在李奉安过世之前,除了李敏,李老夫人几乎是没见过几个剑南道的仆从,最多李奉安逢年过节归来时,有管家管事随行的下人们呼啦啦的叩头领她的赏钱,说话是几乎没有说话的,更别提熟悉。
李奉安过世后,李老夫人才从三个儿子口中得知一个接一个管事管家的名字,分工地位听起来一个比一个厉害,李敏并不在其中。
“但以前我们告诉李敏的任何事,他都能办妥。”仆妇道,“而且大老爷让他负责您和家里钱的事,必然是深受信任,地位不会低。”
李老夫人点点头,这个猜测也对。
仆妇观察她脸色,见她缓了很多,自己便也露出浅浅的笑脸:“更何况不管他是什么人,您都是老夫人,是大老爷的母亲。”
如果是以前,甚至前天李老夫人听到这话都会露出笑脸,轻松的继续吃饭享受儿孙绕膝为乐,但一想到儿媳妇将原本属于自己的账册看了一个晚上,就怎么也笑不出来。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吗?她大儿死了,她还没死呢。
“李敏有没有地位且不说,现在他也不一定靠得住。”她道,眉头皱起,“剑南道那边我们也得盯着。”
“三老爷在那边。”仆妇道,“要给三老爷送消息。”
李老夫人摇头:“三老爷暂时不要打扰。”
万一三老爷也收了辛苦费呢,和老二一起算计她的钱呢?经过这一次突然的打击,李老夫人觉得必须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翅膀硬了,她这个娘还没瞎和聋随意能被糊弄。
“看看有谁跟着三老爷在那边。”李老夫人道,“让他打听剑南道的事,哪个管事说话管用。”
仆妇点头,然后嗨了声站直了身子。
李老夫人被吓了一跳,不悦的皱眉,她现在是竭力的克制着,情绪并不太好。
“老夫人,我们想太多了。”仆妇道,“这件事李敏不可靠,我们家里有可靠的人啊。”
家里?李老夫人看仆妇。
“大小姐。”仆妇伸手指一个方向。
何止可靠。
只要大小姐一句话,这事就落定了。
李奉安不在了,李大小姐就是剑南道的一半天,现在另一半天李明玉还小要听姐姐的。
李老夫人积攒在心口的气长长的吐出来,是啊,仙儿还在家呢。
“祖母。”
门外响起喊声,李明琪探头进来,露出甜甜的笑。
她来的正是时候,昨日李敏已经化解了祖母的怒意,这边吃吃喝喝笑声在院外都能听到,今日李敏已经走了,祖母喜悦未散,寂寞才起,她来雪中送炭。
李老夫人一眼看到她:“你来的正好,珠子还给你姐姐了吗?”
李明琪站在门口,手还掀着纱帘,有些没听清:“啊?”
珠子吗?她正要来做这件事,当哄的李老夫人高兴的时候,把珠串多留几日,或者让李明楼送给她吧。
李老夫人已经看到了她身前的珠串,从前日就开始酝酿积攒未曾纾解的怒火顿时倾泻。
“怎么如此没规矩,还没有给你姐姐送去!不像话。”她怒声喝道,“现在、立刻、马上去,给你姐姐道谢,给你姐姐道歉。”
李明琪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恍若闪雷劈开了晴天,大雨倾盆兜头浇下。
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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