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泓笑起来:“想看看你表情。”他牵过她手看那枚戒指,唯一不满意的是,想不到他父母会送她这个,真抢戏。
几天前市里开拍卖,助理提醒他有一颗名叫“neptune”的稀有蓝钻时,向来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的男人专门赶到了现场。
拍卖之前他便见到过这一枚钻石,尽管还没有进行过切割,那深邃内敛的蓝色便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眼球。
官泓没有让它等到拍卖当天就率先购买,价格是上一个收藏者购入时的三倍,令人咋舌而又名副其实的天价。
钻石是公认的营销骗局,商人们玩于掌心的赚钱机器,却不妨碍一批接一批的人为之付出昂贵的智商税。
在这前赴后继的人中,官泓是新近突出的那一位,而这钱花得心甘情愿,完全记不得当初嘲讽某人买爆米花时的心情。
拍卖行的老板问他是否要将之改名时,官泓静静想了几秒,“就叫‘dream’吧。”dream是代表夏梦,也是代表自己的期望。
官泓将钻石送往珠宝设计师是薇那里重新设计,他已经开始想象着夏梦见到它时兴奋的表情。
可是这时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提前给了夏梦一颗蓝钻,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谢谢他们还是该埋怨他们。
当夏梦小心戴起来问他好不好看的时候,他立马不屑地切了一声,说:“什么东西,难看得要命。”
言语上的讥讽已经足够让人泄气,他还一把抢了随手扔了,说:“这种款式一点都不适合你。”
“喂!”夏梦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碎了,提着裙摆钻到座椅下面:“官泓你这个浑蛋,你死定了!”
第47章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 每一天都有新花样。廿七当天, 林仪特地喊了官泓回家看师傅蒸包子玩。
以前在中国的时候, 住大院,小孩子们总盼着过年。小年蒸包子, 除夕守岁, 大人们不让玩鞭炮,他们就去炸完的盘鞭旁找没引燃的。
林仪这几年已经兴致缺缺, 不过因为夏梦的到来,又重新点燃了她对年的热情,已经吩咐家里佣人们张灯结彩。
今天又蒸包子,她很是兴奋地对官泓说:“晚上带点去给她吃。除夕那天晚上咱们吃饺子……不过她是南方人, 她是不是不爱吃饺子?”
官泓看林仪忙得额上冒汗,一时没忍心打击她热情, 陪着把包子蒸出来,拿了花模沾红, 在每个上面都留了印子。
等包子晾得凉了,林仪将之装进精美的纸盒里, 官泓才一手搭在她肩上,说:“妈,今年妈妈不在这儿过年。”
林仪听他喊妈就觉得不对了, 浑蛋儿子学不到西方人的精髓,专学他们称呼亲人的随意, 没事就喊林女士, 只有情况严重时才叫妈。
林仪的热情果然消失大半, 原本想在纸盒上打个花扣的手亦停下来,问:“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以为她要待到年后。”
原本是这样,早就说了夏梦是个不爱回家的人,过年这种躲不掉的传统节日,对她亦是一种折磨。
何况来时她就说好了,要陪他一直呆着,顺便看看这个华人占多数的外国国家,如何庆祝中国人的农历春节。
官泓已经做好了她陪自己的准备,可她突然告诉自己,还是很想回国跟她母亲一道:“她一个人会很孤单。”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官泓觉得迷惑,毕竟在他看来,母女俩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他也不想她轻易原谅一位不称职的母亲。
夏梦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跟他解释道:“最近我想了很多,我觉得很多事其实并不能怪她,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没有丈夫的可怜小女人。”
官泓反复整理着袖扣,一直隐忍,最后还是剖白道:“我不认为一个人的可怜就是她拿其他人出气的理由,我也有很烦躁的时候但我从来不呵斥下属。”
夏梦拉过他胳膊,将脸靠在手背上,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她跟你不一样,她没有你这样的家庭,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她痛苦的时候就只知道发泄。”
“单亲家庭我见过很多,有些人甚至都字都不识,但他们也会起码的自我约束。中国不是有一句话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想你妈妈应该多听一听。”
官泓的本意是心疼夏梦,不希望她在那样的环境想起自己凄凉的童年,更不希望她想起离家前几年的那些事。
夏梦自己也清楚,可和他忍不住教训人一样,忍不住拉长了脸,鲜见的严肃地跟官泓说:“你可以批评我,但从今以后,你不要批评我妈妈。”
官泓一怔,几乎有种不认识她的错觉。
“我近来想了很多事,我才发现以前一直苦恼的不是她打我,是她不爱我。但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她其实很在意我,是我太任性,看不到她对我的付出。”
她将手伸出来,说:“你看我的手,我从没有做过家务,我甚至懒得连水都要你帮我代劳。你觉得我是现在才有的这些恶习吗?”
官泓心里倏忽一动,扣住她的两只手,将她拉进怀里。
夏梦靠在他胸前喘息,闷声说:“对,我知道她很小农,她势利,但那不是一个人天生的,是她生处的环境赋予的。”
她搂着他的腰,抬头看他,眼圈发红,说:“你记不记得我以前也有很多让你不高兴的坏毛病,可我在尽力改了。”
“你既然连我都可以包容,那你可不可以对她也好一点?起码你不能否定她,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你也同时否定了我。”
官泓从来不觉得他们会在这件事上爆发如此激烈的争论,只有在夏梦旗帜鲜明地指出他的错误态度后,他方才自省,是不是这本身就意味着他轻视了别人。
官泓并不成熟的时候管过一两次闲事,季舜尧跟当时所谓的女友感情不和,他身为旁观者清的朋友自认为说了几句公道话,劝他和她分手。
季舜尧当时配合他大骂,也答应一定会分手,没想到过几天又和那小女生你侬我侬,那小女生还满是讥讽地指责官泓多管闲事。
季舜尧不仅卖了他,还卖得彻底,这让官泓认识到不应该去理会热恋的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关系要稳固过他这个从小一道长大的好友。
官泓一时的得意忘形,让他忽略了同样稳固的另一种感情,那就是亲情。有一种东西是刻在骨血里,不会因为一点风浪就轻易改变的。
怀胎十月、相伴成长的情谊,没有那么容易被抹灭。哪怕曾经叛逆如夏梦,敢说每逢佳节时更加怀念不是母亲,而是他吗?
官泓有一个优点,便是知错能改,像爱人坦诚错误不是一件难堪的事,只是这次错得离谱,足以让夏梦蜷在床上,一整个晚上不愿搭理他。
幸好第二天一早,她就恢复过来,官泓将她锁在怀里,说:“以后我们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不可以再这样对我冷暴力了,你看我昨晚连身都不敢翻。”
官泓这时候跟林仪说:“她还是比较希望回去陪她的妈妈,毕竟是合家欢乐的传统节日,而且,”他很擅长转嫁矛盾:“她在这儿的话,也是一个人。”
官家没有决定和她正式见面,在这样盛大的节日面前,更不可能邀请她到家里来过节。官泓当晚要陪同家人吃年夜饭,所以她确实只能是一个人。
林仪支吾:“其实我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可以提前吃饭,然后你就能陪她出去逛一逛了,跟年轻人们一道跨年了。”
官泓说:“不必了,我也有了其他安排。”林仪忽然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他莞尔:“今天回家也是想借机会跟你说的,我准备陪她回中国。”
如果没有比较,林仪不会有这么失望,她放下手里的事,起身喊佣人给她拿包。官泓笑着拦住她,问:“你要去哪?”
林仪一本正经地说:“我去市场上买个龟回来。”
官泓问:“是想要炖汤补身体吗?”
林仪摇头:“我买回来当儿子。”
龟儿子……官泓如今的地位可以说是岌岌可危,他搂住林仪两肩,说:“以前我都会很听话的回来陪你们,因为我是儿子,但以后我还会是丈夫,你们是不是该习惯我的角色转变?”
林仪显然被说动了。官泓掏出个首饰盒,放到她面前,她哼声道:“如果不是粉色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官泓朝她挑眉:“打开看看。”
林仪偷笑着接过来,第一眼便被震撼到了,个头很大的钻戒,是精彩绝伦的粉色:“你不会只是让我看看,转头就又要回去了吧。”
官泓说:“不会,特地送给你的。”
林仪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道:“我给她买了新的,很深沉的蓝色,那才是她喜欢的。粉色的话,她说只有中年少女才热衷。”
“……”林仪说:“我还是去买个龟吧。”
回到酒店,夏梦正在收拾行李,看到官泓拎着个箱子矗立在门下,颇为惊讶的愣了下,问:“年底了也要出差?”
官泓将箱子拎进来,说:“是啊,去中国的一个小城镇出差。”
夏梦一下反应过来,咕哝着:“我又没说要邀请你。”
官泓毫不在意地说:“是啊,我也没说要去哪里,只是说中国的一个小城镇。你不要这么惊讶了,我又不是没有地方去。”
官泓说着说着,怎么好像还生起气来了,夏梦连忙一溜小跑着去搂他的腰,将头死死埋在他怀里,边笑边道:“谢谢。”
官泓推着她,说:“谢什么,一会儿我只送你到机场。”
夏梦着急地只跺脚,说:“好了,你别再逗我了,你跟我回去的是不是?”
官泓这才心软了,捧着她头,俯身重重亲了下,问:“那你邀不邀请我?”怀里的人猛点头,他的脸色这才缓过来:“那快去收拾行李。”
夏梦整理衣服的时候,官泓将自己的箱子打开,指着里面琳琅满目的一些东西道:“都是一些补品,林女士让我带给你妈妈的,你看看还缺点什么?”
夏梦手下的动作顿一顿,说:“你还要跟我回家看她?”官泓脸色又是一僵,她立马哄道:“行行行,带你去,真是怕了你了,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看。”
官泓方才笑一笑,念叨着:“我还让助理挑了一条项链,回国之后拿给我。”他忽然顿了下,感慨:“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岳母大人了。”
夏梦听得直摇头,说:“先跟你打个预防针,我妈可不是什么客气的人,突然看到陌生男人上门,说不定会拿扫把将你打出去的。”
官泓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所以我才带这么多东西,礼多人不怪。况且我对自己外表有信心,自认对女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她不出意外会很喜欢我。”
“自恋。”夏梦说着却是认真打量了他一下,西装革履,五官精致,看了这么多年也没腻,何止是会喜欢,有那么多的女人爱慕他。
可他只是属于她。只是光想这一点,就觉得整个人都幸福得不行,夏梦又去和他拥抱,第一万次地赞叹:“你可真好啊,狗蛋宝宝。”
第48章
两人飞回国内休整过一晚,第二天再准备动身往回赶。夏梦原本坐飞机回去,官泓却没同意:“你上次不是说要带我坐火车吗?”
夏梦迟疑着:“火车上的人恐怕很多,而且不一定有位子了。”
她开了软件搜余票,高铁是早就售罄了,k字打头的还有余票,不过时间要多上一倍,而且只有硬卧了,还是最上一层。
官泓问:“什么是硬卧?还有软卧吗?”
夏梦跟他比划,硬卧就是那种窄窄的小床。官泓问:“那有被子吗?”夏梦点头,他说:“那不也是软软的吗,干嘛叫硬卧?”
实在有点没法交流,夏梦不觉得以官泓的千金之躯,他能够在这种车上睡着,于是准备放一放,等等高铁放出余票,没想到下午再看,连硬卧都没了。
夏梦一脸黑地看着官泓,问:“怎么办啊?”
官泓在她后脑勺上弹一下:“你说怎么办?”
夏梦抱着他腰,撒娇道:“咱们真的不能坐飞机吗,你的私人坐骑呢?”官泓仍旧一脸黑地瞅着她,夏梦扁扁嘴:“那好吧,你跟我过来。”
与一辈子都走在轨道上的官泓不同,夏梦凭借着自己多次离家出走的宝贵经验,想要混上一列火车还是很简单的。
夏梦先买了一张时间相近的车票,带着官泓混进了车站,然后走到事先查好的站台混上了开往家的列车。
官泓第一次做这种事没什么经验,看到验票的列车员就有些发憷,一副我干了坏事,急等着要坦白从宽的样子。
夏梦在他后腰掐了把,忍不住埋怨:“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一会儿不补票,弄得我心里都慌慌的。”
两个人随后趁乱挤上了车子。无论座位还是卧铺,都是人满为患,两个人拖着箱子来回走了一遍,最后跟其他没座的一起挤到车厢连接的地方。
列车员来检票的时候,官泓亦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夏梦看得直闭眼,一手托着头,拿他完全没办法。
列车员早就是见怪不怪,找钱撕票,动作利索得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位帅哥。官泓这回才舒出一口气,说:“……我以为她起码会骂我们一下。”
夏梦一直笑,说:“有些人买不上票,又急着坐车,都是像这样解决的。你看你这副样子,别告诉我你从没看过同桌的试卷。”
官泓将行李归置到一边,方才太过紧张,到现在才有空收拾东西。他推着夏梦坐到其中一个行李箱上,一手按在她肩上。